《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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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行-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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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十二路雪山剑法使得淋漓尽致,全力进击。

石清暗暗吃惊:“‘气寒西北’名下无虚,果是当世一等一的剑士!”提起精神,将生

平所学尽数施展出来,心想:“要教你知道我上清观剑法,原不在你雪山派之下。我命儿子

拜在你派门下,乃是另有深意。你别妄自尊大,以为我石清便不如你白万剑了。”

二人这一拚斗,当真是棋逢敌手。白万剑出招迅猛,剑招纵横。石清却是端凝如山,法

度严谨。白万剑连变了十余次剑招,始终占不到丝毫上风,心下也是暗暗惊异:“此人剑法

之高,更在他所享声名之上,然则他何以命他儿子拜在本派门下?”又想:“适才我比剑落

败,还可说双拳难敌四手,现下单打独斗,若再输得一招半式,雪山派当真是声名扫地了。

我非得制住他的要害,也饶他一命不可,否则奇耻难雪。”他一存着急于求胜之心,出招时

不免行险。石清暗暗心喜:“你越急于求胜,只怕越易败在我的手里。”

十余招过去,果然白万剑连遇险招,他心中一凛,登时收慑心神,去奇诡而行正道,改

急攻为争先着,到此地步,两人才真的是斗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轩轾。

石破天在一旁看着二人相斗,虽然不明其中道理,却也看得出了神。

石清和白万剑也是斗得浑忘了身际的情事,待拆到二百余招之后,白万剑心神酣畅,只

觉今日之斗实是平生一大快事,早将刚才被闵柔一剑制住之耻抛在脑后。石清也深以遇此劲

敌为喜。两人自然而然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敌意渐去,而切磋之心越来越盛,各展绝技,

要看对方如何拆解。

二人初斗之时,殿中叮叮当当之声变成一片,这时却唯有双剑撞击的铮铮之声。斗到分

际,白万剑一招‘暗香疏影’,剑刃若有若无的斜削过来。石清低赞一声:“好剑法!”竖

剑一立,双剑相交。两人所使的这一招上都运上了内劲,拍的一声响,石清手中青钢剑竟尔

折断。他手中长剑甫断,左边一剑便递了上来。石清左手接过,一招‘左右逢源’,长剑自

左至右的在身前划了一弧,以阻对方继续进击。

白万剑退后一步,说道:“此是石庄主剑质较劣,并非剑招上分了输赢。石庄主若有黑

剑在手,宝剑焉能折断?倒是兄弟的不是了。”刚说了这句话,突然间脸色大变,这才发觉

站在石清左首递剑给他的乃是闵柔,本派十八名师弟,却横七竖八的躺得满地都是。

原来当白万剑全神贯注的与石清斗剑之时,闵柔已将雪山派十八名弟子一一刺伤倒地。

每人身上所受伤都极轻微,但闵柔的内力从剑尖上传了过去,直透穴道,竟使众人中剑后再

也动弹不得。这是闵柔剑法中的一绝。她宅心仁善,不愿杀伤敌人,是以别出心裁,将上清

观的打穴法融化在剑术之中。雪山派十八名弟子虽说是中剑,实则是受了她内力的点穴,只

不过她内力未臻上乘境界,否则剑尖碰到对方穴道,便可制敌而不使其皮肉受伤。

闵柔手中长剑一递给丈夫,足尖轻拨,从地下挑起一柄子雪山派弟子脱落的长剑,握在

手中,站在丈夫左侧之后三步,随时便能抢上夹击。

白万剑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寻思:“我和石清说什么也只能斗个平手,石夫人再加入

战团,旧事重演,还打什么?”黯然说道:“只可惜封师哥不在这里,否则封白二人联手,

当可和贤伉俪较量一场。今日败势已成,还有什么可说?”

石清道:“不错,日后遇到风火神龙……”一句话没说完,想起封万里为了儿子石中玉

之故,臂膀为他师父所斩,日后纵然遇到,也不能比剑了,登时住口,不再继续往下说,脸

上不禁深有惭色,丝毫不以夫妇联手打败雪山派十九弟子为喜。

石破天见白万剑脸色铁青,显是心中痛苦之极,而石清、闵柔均有同情和惋惜之色,心

想:“雪山派这十八个师弟都是笨蛋,没一个能帮他和石庄主夫妇两个斗两个,好好的比一

场剑,当真十分扫兴。”想起白万剑适才凝视自己时大有爱惜之意,寻思:“白师傅对我甚

好,那位石夫人给过我银子,待我也不错。他们要比剑,却少一个对手,有一位封师哥什么

的,偏偏不在这里,大家都不开心。我虽然不会什么剑法,但刚才看也看熟了,帮他们凑凑

热闹也好。”当即站起身来,学着白万剑适才的模样,足尖在地下一柄长剑的剑柄上一点,

内力到处,那剑呼的一声,跃将起来。他毛手毛脚的抢着抓住剑柄,笑道:“你少了一个

人,比不成剑,我来和白师傅联手,凑个兴儿。不过我是不会的,请你们指点。”

白万剑和石清夫妇见他突然站起,都是大吃一惊。白万剑心想自己明明已点了他全身数

十处穴道,怎么忽然间能迈步行动,定是闵柔在击倒本派十八弟子后,便去解开他的穴道。

石清、闵柔料想白万剑既将他擒住,定然便点了他的重穴,怎么竟会走过来?闵柔叫道:

“玉……”那一声“玉儿”只叫得一个字,便即住口,转眼向丈夫瞧去。

石破天被服白万剑点了穴道,躺在地下已有两个多时辰。本来白万剑点了旁人穴道,至

少要六个时辰方得解开,可是石破天内功深厚,虽然不会自解穴道之法,但不到一个时辰,

各处所封穴道在他内力自然运行之下,不知不觉的便解开了。他浑浑噩噩,全然不知,只觉

本来手足麻木,不会动弹,后来慢慢的都会动了。

白万剑大声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联剑?要试试你在雪山派所学的剑法?”

石破天心想:“我确是看你们练剑而学到了一些,就只怕学错了。”便点了点头,道:

“我学的也不知学对了没有,请白师傅和石庄主、石夫人教我。”说着长剑斜起,站在白万

剑身侧,使的正是雪山剑法中一招‘双驼西来’。

石清、闵柔夫妇一齐凝视石破天,他们自从送他上凌霄城学剑,已有多年不见,此刻异

地重逢,中间又渗着许多爱怜、喜悦、恼恨、惭愧之情,当真是百感交集。夫妇俩见儿子长

得高了,身子粗壮,脸上虽有风尘憔悴之色,却也掩不住一股英华飞逸之气,尤其一双眸子

精光灿然,便似体内蕴蓄有极深的内力一般。

石清身为严父,想到武林中的种种规矩,这不肖子大坏玄素庄门风,令他夫妇在江湖上

羞于见人,这几年来,他夫妇只是暗中探访他的踪迹,从不和武林同道相见。他此刻见到父

母,居然不上前拜见,反要比试武艺,单此一事,足见雪山派说他种种轻佻不端的行迳当非

虚假,不由得暗暗切齿,只是他向来极沉得住气,又碍于在白万剑之前,一时不便发作。

闵柔却是慈母心肠,欢喜之意,远过恼恨。她本来生有两子,次子为仇家所害惨死,伤

心之余,将疼爱两子之心都移注在这长子石中玉身上。她常对丈夫为儿子辩解,说雪山派一

面之辞未必可信,定是儿子在凌霄城中受人欺凌,给逼得无可容身,多半还是白自在的孙女

恃宠而骄,欺压得他狠了,因而愤而反抗。否则他小小年纪,怎会做出这种贪淫犯上的事

来?何况白家的女孩儿当时只十二三岁,中玉也不会对这样的小姑娘胡作非为。数年中风霜

江湖,一直没得到儿子的讯息,她时时暗中饮泣,总担心儿子已葬身于西域大雪山中,又或

是膏于虎狼之吻,此刻乍见爱子,他便是有天大的过犯,在慈母心中早就一切都原谅了。但

见他提剑而出,步履轻健,身形端稳,不由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好好的疼他

一番。她知这个儿子从小便狡狯过人,既说要和白万剑联手比剑,定是另有深意,她深恐丈

夫恼怒之下,出声叱责,又想看看儿子这些年来武功进境到底如何,当即说道:“好啊,咱

们四个便二对二的研讨一下武功,反正是点到为止,也没什么相干。”语间柔和,充满了爱

怜之意,只是心下激动,话声却也颤了。

石清向妻子斜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闵柔性子和顺,什么事都由丈夫作主,自来不出什

么主意,但她偶尔说什么话,石清倒也总不违拗。他猜想妻子的心意,一来是急于要瞧儿子

的武功,二来是要白万剑输得心服,谅来石中玉小小年纪,就算聪明,剑法也高不过那些被

闵柔点倒的雪山派众师叔,何况他决计不会真的帮着白万剑出力与父母相抗。

白万剑却另有一番主意:“你以雪山派剑法和我联手抗敌,便承认是雪山派弟子。不论

这场比剑结果如何,只须我不为你一家三人所杀,待得取出雪山派掌门人令符,你便非得跟

我回山不可。石清夫妇若再阻挠,那更是坏了武林中的规矩。”当下长剑一举,说道:“是

二对二也好,是三对一也好,白某人反正是玄素双剑的手下败将,再来舍命陪君子便是。”

他已定下死志,倘若他石家三人向自己围攻逼迫,那便说什么也要杀了石中玉,只须不求自

保,舍命杀他谅来也办得到。

石破天见他长剑剑尖微颤,斜指石清,当是似攻实守,便道:“那么是由我抢攻了。”

长剑也是微颤,向石清右肩刺去,一招刺出,陡然间剑气大盛。这一剑去势并不甚急,但内

力到处,只激得风声嗤嗤而呼,剑招是雪山剑法,内力之强却远非白万剑所能及。

白万剑、石清、闵柔三人同时不约而同的低声惊呼:“咦!”

石破天这一剑刺出,白万剑初见便微生卑视之意,心想:“你这一招‘云横西岭’,右

肘抬得太高,招数易于用老;左指部位放得完全不对,不含伸指点穴的后着;左足跨得前了

四寸,敌人若施反击,便不惧你抬左足踢他胫骨……”他一眼之间,便瞧出了石破天这一招

中八九处错失,但霎时之间,卑视立时变为错愕。石破天这一招剑气之劲,真是生平罕见,

只有父亲酒酣之余,向少数几名得意弟子试演剑法之时,出剑时才有如此嗤嗤声响,但那也

要在三四十招之后,内力渐渐凝聚,方能招出生风。石破天这般起始发剑便有疾风厉声,难

道剑上装有哨子之类的古怪物事么?

他这念头只是一转,便知所想不对,只见石清“咦”了一声之后,举剑封挡,喀的一声

响,石清手中长剑立时断为两截。上半截断剑直飞出去,插入墙角中,深入数寸。

石清只觉虎口一热,膀子颤动,半截剑也险些脱手。他虽恼恨这个败子,但练武之人遇

上了武功高明之士,忍不住会生出赞佩的念头,一个“好”字当下便脱口而出。

石破天见石清的长剑断折,却吃了一惊,叫声:“啊哟!”立即收剑,脸上露出歉仄和

关怀之意。这时他脸向烛火,这般神色都教石清、闵柔二人瞧在眼里。夫妇二人心中都闪过

一丝暖意:“玉儿毕竟还是个孝顺儿子!”

石清抛去断剑,用足尖又从地下挑起一柄长剑,说道:“不用顾忌,接招吧!”刷的一

剑,向石破天左腿刺去。石破天毕竟从来没练过剑术,内力虽强,在进攻时尚可发威力,一

遇上石清这种虚虚实实、忽左忽右的剑法,却那里能接得住?一招间便慌了手脚,总算心念

转得甚快,手忙脚乱的使招‘苍松迎客’,横剑挡去。

石清长剑略斜,剑锋已及他右腿,倘若眼前这人不是他亲生儿子,而是个须杀之而后快

的死敌,这一剑已将石破天右腿斩为两截。他长剑轻轻一抖,闵柔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急

叫:“清哥!”

石破天眼望自己右腿时,但见裤管上已被划开一道破口,却没伤到皮肉,他歉然笑道:

“多谢你手下留情,我的剑法学得全然不对,比你可差得远了!”

他这句话出于真心,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语入白万剑耳中,直是一万个不受用,心

道:“你向父亲说你剑法比他差得甚远,岂非明明在贬低雪山派剑法?又说学得全然不对,

便是说我们雪山派藏私,没好好教你。只一句话,便狠狠损了雪山派两下。白万剑但教一口

气在,岂能受你这小子奚落折辱?”

石清也是眉头微蹙,心想:“师妹老是说玉儿在雪山派中必受师叔、师兄辈欺凌,我想

白老前辈为人正直,封万里肝胆侠义,既收我儿为徒,决不能亏待了他。但瞧他使这两招剑

法,姿式已然不对,中间更是破绽百出,如何可以临敌?似乎他在凌霄城中果然没学到什么

真实武功。他先一剑内力强劲之极,但这份内力与雪山派定然绝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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