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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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娘子-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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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中,他原本敛合的双目陡睁。“为何这么问?”
  她不答又道:“倘若那时白家没悔婚,和你共度一生的便会是她,而不该是我。”
  语气好轻,似单纯说着一件事,下夹杂过多的感情,但听进刀义天耳里,却令他胸口陡闷,很不是滋味。
  “我不管当初白家悔不悔婚,我也未以男人之心喜爱霜月,总之,现下躺在我臂弯里的人是你,怀着我的骨肉的人也是你,会与我共度一生的除了你,不会再有谁。”
  慕娉婷忽而沉默不来,鼻腔发酸,无数思绪翻搅。她知道,自己把他给惹怒了,男人抱她的力气虽奋力控制住,仍激进出无形却强烈的怒气。
  好一会儿后,她听着他粗嗄呼息,低柔又语:“所以,与谁结为连理都无所谓,感情淡然,不爱不憎,义天……你没以男女之情对待白姑娘,却也未曾喜爱上我,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责任,所以你待我好,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地待我好,我很感激,义天……我很感激你,真的……”
  她究竟说些什么引强压不来的火气眼见就要轰然爆发,刀义天不敢再拥住她,怕一时间控制不住力道,要伤着她。
  他盘腿坐起,倾身欲看清她的脸,她却缓慢地把身子侧向他,在昏暗中对住他扬唇笑了笑,眼眸迷迷蒙蒙,有些儿困顿。
  “你曾说,希望夫妻情缘能细水长流、长长久久。义天,那也是我心中冀望。谢谢你待我好,我也会一生一世待你好,不再多求。”
  “你心里仍有气。气我没将刀;白两家曾有婚盟的事告诉你吗?”他磨牙,下颚绷紧,想狠狠抱住她,又如何也下敢轻动,只得把她一缕柔发紧抓在手,发泄似地紧紧掐握。
  床帷内尽管幽暗,他瞳中火却窜得好高,那对眼深具威胁。
  “我不气了。我只是……”只是讨厌自己想不开、讨厌自己如此不知足、讨厌自己这般别扭,然后觉得爱他爱得有些忧伤。她轻轻叹息。“……我只是有些倦了、想睡了,义天……我没事……”墨睫合起,巴掌大的脸蛋眷暖地偎进丰厚发中,她真是累了。
  刀义天尽管心中满是疑惑、怒气未平,但见她倦乏模样,哪里舍得唤醒她?
  两人不都好好的吗?
  要他解释,他也照做,她想知道的,他也尽可能说了,她到底还恼他什么?
  丢下一堆教他一头雾水、满心火气的话,她倒好,迳自睡着了,让他独自一个想破头。
  阴郁着俊脸,他方唇抿成直直一线,俯身重新替她调整腰侧和腿问软枕的粗犷大手,却是小心翼翼且不可思议的温柔。
  不知是否因临盆之期渐渐逼近,慕娉婷连着好些天都昏昏沉沉、食欲不佳,动不动便感到倦意,她每晚常在刀义天尚未回房前,早早便上榻睡下,隔日起得甚迟,而房中常也仅剩她一人。
  这一日,午后秋意深浓,锦绣盯着她喝完一整碗鲜鱼粥,以为她会小睡片刻,她却待锦绣离开忙其它事去后,独自一个步出院落。在回廊上遇见老管事,还同老管事说了些话,跟着拾步又去,绕过迂回曲折的廊道,定过府里的石园子,来到位在西侧的西厢院落。
  刚踏进月形拱门,便见作客刀家的白霜月手持双短剑,在小院里练武。
  剑辉如霜,寒韵跳动,她练的武功偏定轻灵,与刀义天的沉狠刚猛全然不同。
  慕娉婷倚在月形门边沉静看着,白霜月忽地一记回身刺作结,终于停顿不来。
  将双短剑合并成一剑、回鞘,白霜月侧眸瞧她,嘴边淡牵。“少夫人特意来此,有何贵事?”她态度有些距离感,不好捉摸。
  慕娉婷回以微笑,缓步跺近,柔声问:“可以进屋小坐吗?”挺着肚子走来这里,又站了半晌,腿觉得酸了。
  “当然。”白霜月点头,见慕娉婷行动蹒跚,她脸上的神气有几分奇异,仿佛  欲伸手扶持,又踌躇着。
  “别担心,我能走的。”似瞧出对方心思,慕娉婷又笑。
  白霜月颊边略见晕红,忽出手撑扶她后腰和臂膀,瞥到慕娉婷讶然挑眉,她丢出一句。“你若在这儿跌跤,跌出个孩儿,刀义天会把我五马分尸。”
  原来是面冷心热的姑娘。慕娉婷心暖,由着人家扶她进屋。
  刚坐妥,她面前便多了杯冒白烟的温开水,白霜月被她一双明眸看得不太自在,开门见山便问:“有事吗?”
  慕娉婷轻声道谢,捧着杯子暖手,道:“你衣服够穿吗?再来天就冷了,该准备冬衣,我请底下人帮你也备上几套,可好?”
  “你……”似乎不太习惯旁人这么对待,白霜月瞅着那张温柔小脸片刻,突地头一甩,抿抿唇。“不必麻烦,我没打算久待,再过几日,我也该走了。”
  “为什么?你要回西塞吗?”她眉宇间自然流泄出讶异。
  白霜月一怔,略带困惑地问:“我走了,你不欢喜吗?毕竟我与刀义天有过婚约,你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她承认,那天初会她这位刀家大少夫人,她故意当着她和刀义天的面,说出“我是你家相公没能过门的妻子”这般的话来介绍自个儿的身分,就是没安啥好心,想瞧瞧要掀起怎样的风波?
  闻言,慕娉婷仍是一贯的温和微笑,坦然道:“开始是有些不好受,不过,不全为了你与义天曾有过的婚盟,而是他有事瞒我,一直没把那块羊脂玉佩的事告诉我。”
  “那现下呢?你不恼他了?”
  慕娉婷摇摇螓首,秀容恬静,叹息道:“没恼他,我恼的其实是自己。他……他总是待我好,是我自个儿爱钻牛角尖、跟他闹别扭,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好不得体的话。”总归是那一晚她心思迷乱,怀着身孕,教她情绪也起伏不定了。她爱他,他敬她、怜她,如此当一世夫妻不好吗?她还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像是又说出怪异言语,因白霜月正挑眉瞠眼,古怪地注视着她。
  “有哪边不对吗?”她呐呐问。
  白霜月掀唇欲语,最后仍放弃了,仅淡淡笑、淡淡道:“没有。”
  “对了,我还得谢谢你,把另一块羊脂玉送回来,两个半圆合成一个,很美。”她还想着,哪天精神好些,要上绣坊选线丝,将两块玉编结在一块儿。
  清冷的表情被逗得露齿笑了,白霜月道:“那玉本就不是我的,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你欢喜就好。”
  慕娉婷含笑,徐徐喝着杯中水,正欲再同她多聊,锦绣丫头忽而急忽忽地跑进小院的月形拱门,在那儿张望了会儿,瞧见敞开的门内,主子就坐在里边,也顾不得气喘吁吁,忙拔腿冲进来。
  锦绣喘道:“小、小小姐……那个、那、那个……”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慕娉婷蹙眉,撑着腰立起。
  “……刚才……浏阳那儿有人来传消息,说、说……”好喘!锦绣吞咽唾津,深吸了口气,涨红脸急嚷:“说骏少爷今早上总行仓库盘点,不小心从顶仓的木梯上摔不来,头撞出一个大血洞,昏迷不醒了!大夫说八成、八成……呜哇哇——”
  留着话尾,她忽地哭出来。
  慕娉婷小脸瞬间惨白,颠了颠,又教白霜月及时扶住。
  “不行……要回浏阳,现在就得定!锦绣,快让人备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小姐……呜呜呜……咱们等姑爷回来吧?老管事刚才已经让人去找姑爷了,您身子这样,不能赶路回浏阳啊!”
  “非回去不可!我现在就走!”慕娉婷管不了这许多,白苍苍的脸连唇也失掉色泽。“你不去吩咐备车,我自己去!”硬声说着,人已跨出门槛。
  “小姐啊……”
  “我陪你们回浏阳。”一直沉默不语的白霜月蓦然说道。
  第九章  乱山深处水萦回
  顾不得身怀六甲,慕娉婷要马夫尽最快速度赶往浏阳,然,刀家马车刚出湘阴城不久,在半道上竟遇七、八名黑衣客突袭。
  马夫大哥抵挡不住,两、三下便被打趴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白霜月一人独对五名敌手,其余几个则跃进马车里抓人,她想抢进,又被五把刀唰唰唰地挡将不来,内心着急,偏摆脱不掉那五人纠缠。
  车厢里空间窄狭,锦绣挡在慕娉婷面前,尖叫声响彻云霄,里边能扔的东西全拿来砸人,到底撑不过多久,一柄大刀闪着银光砍落,慕娉婷惊声叫喊,未及多想,己张臂将锦绣丫头扑倒。
  黑衣客似乎吓了一大跳,应是收到指示,人需得活捉,因此手下留情了,手中大刀硬是侧转方向,但因下的力道过猛,几乎是贴着慕娉婷的耳掠过,就见一大段乌丝被削断、飞扬、四散。
  “小姐!”锦绣吓得满身冷汗、放声尖叫。突见一只黝黑大手拽住慕娉婷细瘦胳臂往外拖,原吓软腿的她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发狠地扑去攀住那人铁臂,张口便咬,两排齿一入对方皮肉,如钩子倒勾进去,死活不放。
  那黑衣人痛喊,甩脱不开,刀柄一转,直直敲中她的天灵穴。
  “锦绣!”慕娉婷心痛大叫,想去抱住锦绣丫头顿时软倒不来的身子,无奈挣脱不开拽住自己的那只粗掌。一眨眼,人便被踉枪地拉出马车外。
  “放开她!”白霜月神情凝重,手中一分为二的两把短剑猛地急攻,逼退缠斗的五人,一跃欲要夺回慕娉婷,谁知腾飞在半空的身子忽被一条斜里打出的鸟鞭缠捆,硬生生倒拖落地。
  慕娉婷急得面容惨白,颤动的眸光循着那条陡然挥出的乌鞭瞧去,但见一名长相完美得近乎诡异的男子立在不远处,他不知何时现身,银蓝色的眼珠如琉璃,以睥睨的姿态看着她和伏在碎石地上的白霜月。
  “你以为能逃到哪里去?”诡异的男子说着诡异的话。
  慕娉婷尚弄不清他究竟针对谁,一阵纵蹄杂沓之声忽地响起,由远而近。
  黑衣人挟持着她们俩欲动身离去,短短呼息间,二十来骑高大黑马驰近,瞬间将黑衣人团团围困。
  见到带头首领,慕娉婷陡地松下心来,一柄大刀虽横在她颈侧、抵入她肌肤里,教她感觉到痛意,但一颗仓皇的心总算稳定些许。特别是,当她瞥见心心念念的骏弟竟也出现在赶来的那群人里,正焦急不已地看着她时,她尽管迷惑,为他牵挂的心却也安定不来。
  这一方,领着一批江湖好手赶到的刀义天,见妻子落入对方手里,惊惶得几要把持不住。他沉肃着眉眼,直勾勾盯住那个使长鞭的诡异男子,费下好一番气力才控制住嗓音,沉声道:“要劫人亦要安然而退,想来没那么容易。放了她们两个,我可以考虑留你生路。”
  诡异男子气定神闲地环视周遭,长鞭陡收,将白霜月揽在身侧,随即另一只袖朝手下黑衣人袭去,瞬忽间已将慕娉婷从对方手中劫过。
  他双臂各搂一人,也不妥协,只诡谲牵唇,跟着身影暴然长纵,轻身功夫精绝,往最弱的一环突击而去。
  刀义天惊怒至极,原跨坐在骏马背上的身形倏地跃飞,几名手下见他动手,纷纷抡刀持剑攻上,与几名被主子遗留不来的黑衣人斗在一起,一部分的人则紧守包围。
  这一方,刀义天跃至半空,身如大鹏,掌风已朝诡异男子背心打去,要他不得不回身自救。
  那男人疾行如风,臂弯中虽提着两人,慕娉婷又是即将临盆的孕妇,他却似乎未受影响,背后如生眼睛,在刀义天掌风即要触身时,左肩陡然一偏,精准避过袭击。
  “没那么容易!”怒骇不已,刀义天暴喝一声,单掌随对方侧偏的方向陡然一沉,此时他身形已落,劲力更猛,浑将对方拖住,罩在掌风之下。
  男子微乎其微地蹙眉,似极不耐烦他的纠缠,几次欲定,都被刀义天挡退不来,渐觉吃力。
  他轻功高绝,犹胜刀义天,一时间虽寻无出路窜定,但刀义天三番两次欲夺回妻子、救下白霜月,皆被他飘忽脚步闪避过去,双方你来我避、你避我逼,僵持片刻。
  慕娉婷被男人一袖横过乳下牢牢捆抱。
  急速的飞腾旋转教她头晕目眩,喉中不住发干,待稍稍宁定心绪,她双手握成小拳奋力槌打,就算挣脱不开也要扰乱一番。
  便在此际,刀义天见对方微露破绽,掌风陡至,那男子忽而诡笑一声,长袖甩推,将臂中一女整个掷飞过来。
  “啊!”身如断线风筝,无处依扶,慕娉婷不禁叫出。她身子绷紧,危急间仍反射性护住肚腹,准备面对接不来的撞击。
  刀义天大骇,掌风欲收不能收,牙根紧咬出血,在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转向。
  他猿臂暴长,当中横揽,终将妻子搂进怀里的瞬间,便见那男子随在慕娉婷身后扑至,两指成勾,直取他双目。
  慕娉婷只觉身后急窜寒凉,侧眸去瞧,眼角余光瞥见男子飞飞衣袂,骇然惊急间,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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