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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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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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汉头抬起来了,嘴半张着,两眼瞪得老大:“先生,你,你怎么知道……”铁嘴君平冷笑一声道:“我是干什么吃的,看不出这个来还行,不看你是个种庄稼的老实人,不抽你个嘴巴才怪,一边儿去吧,为你的一家大小着想,这种钱我劝你以后还是少拿。”



庄稼汉这回不但脸红,连耳朵后头都红了,一声没吭,头一低,挤了出去。



头一个走了,第二个上来了……



一上午工夫,铁嘴君平算完了十卦,“济南城”的人都知道他的规矩,十卦一到就没得听,没得看的了,园在摊儿前的人,一转眼工夫全散了。



铁嘴君平“呸”的一口漫痰吐在地上,把摊儿上的卦钱往手里一抓,站起来转身要走。



摊见前伸来一只手拦住了他,一个阴阴的话声响了起来:“先生!别忙走,我也算一卦。”



铁嘴君平又坐了下去,可没抬眼皮:“你不是本地人?”



他看的是双手,那只手刚才拦住了他,现在按在卦摊儿上,按了一下又抬了起来,那只手雪白,没一点见血色,手按处板儿少了一块,摊儿上铺的那块白里透黄的布也少了一块,少的那一块跟那只手一样大小,而且就是个手形,刀切似的“好整齐’,一点儿毛边儿都没有。



只听那阴阴话声道:“不是、别处来的。”



铁嘴君平的两眼刚才看得是那只手,现在看得是摊见上少的那块手形,可是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难怪你不知道我的规矩。”



那阴阴话声道:“再大的规矩也该有个破例的时候,是不?”



铁嘴君平道:“你要我为你破例?’



那阴阴话声道:“能么?我的面子够不够?’铁嘴君平道,:“你给我多少卦钱?”



那阴阴话声道:“随你要,要多少我给多少?’戴嘴君平一双耗子眼里闪过两道奇异的光芒,一双残眉也跳动了一下,道:“我要那重没有斤,可值不少钱的!”



那阴阴话声话说得毫不犹豫:“只要你能拿得去,那还不是一句话。’铁嘴君平微一点头道:“只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好吧,我就为你破一次例,咱们这一卦到里头算去,跟我来。”



他站起来转身进了“铁公祠”!



摊儿前面的是那刚才站在大槐树下的大帽黑衣人,卦摊儿离那棵大槐树,说不远至少也有个两三丈,没见他勤,他已经到了卦摊儿前!这时候也没见他迈步,他已经又跟在铁嘴君平身后进了“铁公祠’!



“铁公祠’里不算大,可是眼前只有两个人,它就算不得小了,铁嘴君平到了小院子里回过了身,大帽黑衣人就站在他身前几尺处。



铁嘴君平冷冷打量了大帽黑衣人一眼,道:“你找得是那父女俩?”



大帽黑衣人微一点头道:“不错。”



铁嘴君平道:“我说句话你信不信?”



“你找得是那父女俩?”



大帽黑衣人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你要说日头是从东边升起来,从西边落下去的,我当然信!’铁嘴君平道:“我说的不是日头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去,不过我希望你能相信。”



大帽黑衣人阴阴一笑没说话,他笑的时候唇边露出两个森森的白虎牙,看上去怪懔人的。



铁嘴君平忽然也笑了,他这一笑那两个大板牙更显得大了,其实他最好别笑,他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他道:“果然是关东道儿上的老朋友啊!我看见你那双手就想起来了,可是江湖上练煞手的人不只一个,我还不敢确定现在我敢确定了,多少年不见了,这一向可好?”



“托福!”大帽黑衣人道:“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两颗虎牙。



“怎么不记得?铁嘴君平道:“你那两颗虎牙跟我这两颗大门牙一样,是咱们俩的活招牌,不过你那两颗虎牙跟你的人一样,不笑的时候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我这两颗大门牙也跟我的人一样,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想掩都掩不祝”大帽黑衣人阴阴一笑,那两颗虎牙又露了出来:“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刻薄一样损啊!



骂起人来一个脏字儿也不带,别打哈哈了,说正经的吧……”铁嘴君平残眉一皱,道:“这我就不懂了,你走你的关东道儿,他干他的手艺活见,两下里井河不犯,你怎么突然找起他来了?



大帽黑衣人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也知道我走我的关东道儿,他干他的手艺活儿,两下里根本就井河不犯,可是我现在已经离开了关东道儿,端起别人的碗来,吃起别人的饭了,我身不由己为之奈何?”’铁嘴君平目光一凝,道:



“‘虎牙狼心断魂手’,关东道儿上的头一把好手,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什么时候居然端人碗服人管了,这要是传扬出去不震动天下武林才怪,我不信!”



他是想激大帽黑衣人的后话,那知大帽黑衣人没有他要听的后话,大帽黑衣人一笑说道:“信不信在你了,你不信我总不能勉强你非信不可!”



铁嘴君平摇了摇头,道:“想不到你的机灵也不减当年,姓索的,咱们谁也别耍了,乾脆直对直吧,你现在……”大帽黑衣人道:“别问,我不能说,你也明知道我不会说。”



铁嘴君平残眉一扬道:“现在你不让我问你,待会儿你可也别问我!”



大帽黑衣人笑笑说道:“我刚才告诉过你,我是端人碗服人管,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既然是奉命行事,不问清楚你,我怎么回去覆命?”



戴嘴君平脸色一沉道:“姓索的,咱们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知道你,你也知道我,既然是非问不可,那么咱们就乾脆敞开来说,端人碗的多半是让人勒着脖子牵着,我不问你奉谁之命行事,可是你得告诉我找那干手艺活儿的干什么?”



大帽黑衣人道:“姓陆的,我劝你还是别问那么多的好,知道的事儿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既然知道端人碗的多半身不由己,就应当知道我这张嘴不能随便乱张,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吧,干手艺活儿的来跟你见过面没有?现在人在那儿?说出来对咱们俩都有好处!”



铁嘴君平微一摇头,冷冷说道:“你那张嘴不能随便乱张,我这张铁嘴更不能……”大帽黑衣人帽沿阴影下出现了两道明亮的奇光,道:“姓陆的,正如你所说,咱们俩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我知道你有多少,你也知道我有多少,何必非在明面儿上比一比不可?”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缓缓抬起了右手。



铁嘴君平眉锋微微一皱,道:“这倒好,刚才我想摘你的脑袋,现在你却反过来想要我的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吧,姓索的!我告诉你干手艺活儿的已经来过了,上哪儿去了我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没问!”



大帽黑衣人阴阴一笑道:“这倒巧了啊,姓陆的!我不瞒你,我知道干手艺活儿的每三年跟你有一回聚会,只要找到你就不愁找不着他,哪知我找到你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你跟干手艺活儿的约期已经过了一天,可是令我不解的是你居然还在这座‘铁公祠’前摆卦摊儿,我暗地里琢磨了一阵之后,以为你已经把干手艺活儿的藏了起来,所以还留在这儿摆卦摊儿,那是故意摆姿态给找他的人看的,如今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我想错了,而且也做错了,我不该现身那么早,虽然你们的约期已经过了一天,可是那干手艺活儿的却误了约,到现在还没来……”这番话听得铁嘴君平暗暗心惊,事实上大帽黑衣人没说错,他跟他的生死交当代奇人“巧手鲁班”欧阳朋,每隔三年有一回聚会,三年前在“开封”



“大相国寺”前分手的时候约好了的,三年后的昨天在“山东”‘济南’‘大明湖”“铁公祠’则见面,可是他那生死交“巧手鲁班”欧阳朋却到期未至,害他苦等了一天,他跟欧阳朋几十年的交情了,每三年一回的聚会,欧阳朋从来没误过约,这回却突然误约了,他心里正在纳闷,本想过期不候,飘然他去的,可是他不放心,再说这回见不着面,怎么再订下回见面的时地,所以他才改变主意,打算多等几天看看究竟了!



他可以在这儿多等,却不能让大帽黑衣人也在这儿等,大帽黑衣人不但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凶人,而且很明显的来意也不善!



他自问仗一身所学可以跟大帽黑衣人拚个二三十招,可是二三十招过后他就没把握了,大帽黑衣人不出手便罢,一旦出了手,煞手之下向不留活口,他不能就这么毁在大帽黑衣人煞手之下,他心里还惦记着朋友,而且眼前这件事他也得弄清楚,大帽黑衣人找“巧手鲁班”欧阳朋干什么?大帽黑衣人怎么知道“巧手鲁班”欧阳朋跟他每三年有一回聚会?又怎么知道这一回聚会的时地?尤其大帽黑衣人怎么知道“巧手鲁班”欧阳朋父女的生辰八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不能碰硬的,就只有用别的办法了,大帽黑衣人话刚说到这儿,他立即耸了耸肩道:“既然这样那是最好不过,你就在这儿等吧,等着他之后,希望你想办法知会我一声,我就住在后头香堂里,恕我不奉陪了!”



说完了话他转身要走!



突然!“叭!”的一声,脚前尺余处那铺地的方砖碎了一块。



铁嘴君平脸色一变,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转过身来道:“姓索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帽黑衣人阴阴一笑道:“陆三白!我刚才说过,咱俩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谁还不知道谁么?别跟我来这一套了,只要按住你这座庙,我不愁没和尚往里住,乖乖的给我留在这儿,别打歪主意,我在这儿陪你等他三天,过了三天要是他还不来,我就拉你跟我一块儿走,不愁他不乖乖的送到我手里去!”



铁嘴君平陆三白残眉一扬,可是旋即那一双眉头又皱在了一处,道:“索步高,你找欧阳朋究竟为的是什么?”



“虎牙狼心断魂手”索步高阴阴一笑道:“现在别问,等他到了之后,你就知道了。”



铁嘴君平又一耸双眉道:“这才叫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呢,没想到交这么个朋友,惹这么一身祸,一天好不容易挣这几文,自己吃都嫌不够,如今还要多养活这么一口子,这,这是从何说起啊!”



索步高道:“你放心!你只管吃喝你自己的,我一点儿也不沾。”



铁嘴君平目光一凝,道:“姓索的,这话可是你说的?”



索步高道:“索某人没别的好处,可却从来说一句算一句!”



“行!”铁君平一点头道:“那你就跟着我吧!我什么时候要是上茅房,你最好也守在茅房门口?”



索步高道:“我还不放心,你得把裤子脱下来交给我!”



铁嘴君平一怔!旋即苦笑说道:“你真行,我算是服了你了,走吧!跟我到后头去吧。”



他转身往后行去,这回脚前的方砖没再碎。



索步高紧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个五尺距离!



※※※※※※



陆三白说是住在香堂里,其实他是住在香堂边见上一间小屋子里,屋子里有张木板床,上头只铺张草席,除了床头有个小包袱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陆三白往床上一坐,抬手指指床前一张凳子道:“坐吧!”



他回过手来就要拿床头那个小包袱。



索步高伸手一拦道:“你要干什么?”



陆三白突然笑了:“没想到你‘虎牙狼心断魂手’这么怕我姓陆的,干什么,饿了,该吃晌午饭了,包袱里是‘杠子头’,不信你拿给我!”



索步高道:“你姓陆的出了名的奸滑,我不得不防着点儿。”



他当真伸手拿起床头那个包袱,打开一看,没错!真是几个硬梆梆的“杠子头”,还有两件换洗衣裳,他随手递给了陆三白。



陆三白一咧嘴道:“真不错!曾几何时我姓陆的吃饭也有人侍候了!”



他接过包袱来,拿起个“杠子头”“卡喳”就是一口,然后看看索步高道:



“你防得对,这玩艺儿还真硬,照人脑袋上来一下,准能把人打晕过去!”



索步高没理他,坐在那儿冷冷的瞅着他!



两口“杠子头”吃下去,陆三白直伸脖子,大半是太乾了,噎得慌,他站起来走到桌前倒了一碗凉茶,“咕登”、“咕登”就是一阵喝。



吃既乾又硬的“杠子头’喝凉茶,真难为他。



转眼工夫,两个“杠子头”就下了肚,他摩搓摩搓肚子道:“嗯!饱了,这玩艺儿撑时候,准能顶到晚上了……”目光一凝,望着索步高道:“你呢?”



索步高冷冷说道:“你吃饱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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