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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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茶-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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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骗财,看我荷包里仅有的两张大钞还不辨真假,再看身上,别说没戴什么“一颗永流传的钻石”,连28元一只的假雷达表都不趁,不够他动手的功夫钱。况且,看他不到130斤的体重,恐怕不是孩子她妈的对手。
  无缺看着我的表情变化,相视一笑。
  “几点了?”我问。
  “一点了!”
  “咱们走吧。”
  无缺走到窗前,掀开百页窗,嗬,银色的世界。偶尔一辆出租车慢慢驶过静止的马路,轧得雪地“咯吱咯吱”地,仿佛在证明一切还活着。
  “我不走了,博士楼那个大坡我爬不上去。”他说了个很没有说服力的理由。
  “我从来没这么疯狂,不回家我父母问起来我怎么办?”
  “就说和我谈理想谈人生。”
  “好吧,不如说无缺下惠坐沙发不乱,挑灯夜话。前天饿你一顿,今天熬你一夜。”
  “好了,苏姗,别斗嘴了,趁我耳朵还没睡觉,继续说吧。”
  13、跟韩国人说我是总裁
  我要注册一个公司,就用我女儿的名字。
  等她长大的时候,我要把这个公司亲手交给她。我要让她过富裕快乐的日子,我要让她记住,是你给了妈妈活下去的勇气,如果不能给你个爱你的父亲,妈妈永远和你相依为命。
  注册一个公司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在那一年阴历年春节前后的两个多月里,我几乎是天天在轮渡的船上渡过的。
  注册手续如蚁,数也数不清,今天去验资,明天查资质,后天验章程,补不完的材料,求不完的人,敲不完的门。
  冬天的海风吹在铁甲板上寒冷无比,我的心也似冻在了艰硬的冰层里,挤在那些赶路的大男人堆里。我盼望坐在火炉边熬一锅热腾腾的八宝粥,静静地等丈夫回家,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我感叹自己没有那个命。
  因为寒流,那条船在风浪中晃得厉害,三分之一的人都吐了。船在海里飘了两个小时始终靠不上码头,我抱住一根冰冷的柱子告诉自己:不能吐,不能吐,你还要去办事,你不是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明天吗?挺住!
  前面的一个中年妇女脸色刹白,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哗”地吐了一地,是血,胃出血。我的眼前血红一片,我终于忍不住了,狂吐不止。
  四十多个来回,当我终于懂得看着潮水知道船停在第几层的时候,我女儿一岁零四个月,我捧回了以她的名字命名的营业执照和广告经营许可证,我女儿的皮包公司终于要开张了。
  我夹着个皮包,像撒芝麻盐一样,见了门就进,每个写字楼都被我地毯式地清洗了一遍。没想到,公司做的第一个业务居然做到了世界500强头上。
  一个搞汽车配件的老板指点我,韩国公司的代表现在就住在一家五星级宾馆,因为要打中国市场,肯定要做广告。但是,这个信息他不能白告诉我,如果业务做成了,要分成。我说行,你六我四,但你得协助我。
  “他说什么话?”我问老板。
  “当然说韩国话。”老板觉得我问得很傻,有些可怜地望着我,就又补充说:“可能还会说英语。”
  我边盘算着边退出去。在公共汽车上,路过那家金碧辉煌的宾馆时,我想我得想什么办法拿下他来,我是皮包公司,去攻500强,我是以卵击石。
  我回去一头扎进书店,查百科全书,但没有那家公司的资料,我又去翻专业杂志,还是无果。当时又没有因特网,我急得不知如何下手,情急之下,又回到客户那里。老板不在,我问业务员有没有那家公司的宣传品,哪怕找个油桶也行。业务员找了半天,找出几张纸,说可能是吧。我一看像是传真,但是英文的。我复印了下来,真是千恩万谢,我总得知道他公司的名称是什么、地址在哪里吧。
  回去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一个外贸公司的朋友,兴奋无比地说:“王大哥,求你帮个忙,我得去谈个业务。”他是赵赵的一个朋友,当年曾经到过我家,吃过我做的饭,赞不绝口。
  王大哥英语很棒,生硬的韩国英语足够应付,我说:“我不能只带着两片嘴到韩国人那里。我给他们公司总裁写了封信,你能不能给译成英语。”
  “你给金总裁写信?”他很吃惊地张开嘴望着我。
  “就是给他写。”
  “你不认识人家,苏姗你也敢?而且,你……”
  我说,我怎么就不能给他写信,我查过报纸,知道他刚来咱们这里访问过,还要和市政府合作个大项目,这些就够了。
  “真是服了你。”王大哥摇了摇头说,但很快还是把信给我翻译出来打印好了,我拿起公司的大印盖上章,这让我信心十足。
  那天,我和王大哥在酒店大堂先给辛先生打了个电话。我嘱咐他,就说给金总裁带封信,别说咱是哪个公司的,让他下来一趟。
  果然,风度翩翩的业务代表一会儿就下楼了,他让我彻底改变了对韩国人的看法,他那种学者型的风度让我肃然起敬。
  我先跟他寒暄,然后说是慕名而来,当然还要说是汽配老板让我来的,因为他当时正求那老板给他铺货。我掏出名片,换他的名片,然后把封得严严的信让他转交金总裁,说希望能为他们公司服务。
  他不明就里,从外表看我和王大哥非浅薄之辈,王大哥的英语又很棒,居然就在宾馆的大厅里喝着咖啡谈了很长时间。虽没谈业务,但我终于知道,他是汉城名牌大学毕业,而且父辈好中国文化,书法一流。我知道这是个好的开端。
  三天后,我和王大哥又来了,这次是有备而来,我准备了相当多的媒体资料、价格表,因为公司的业务还未开展,没有业绩,我想我还是少说为妙。
  辛先生很客气地接待我们,然后就切入正题,仔细地询问报纸和电视广告的价格。我以本地土著的身份告诉他怎么打广告效果好,怎么运作媒体省钱,他津津有味地听着、记着,然后说报告一下总部,看怎么样进行。我知道这业务有九成把握了。
  心里反而紧张了。我既无员工,又没有体面的办公地点,2500元一年租来的临时房寒窑一间,真是寒碜,万一让他知道了怎么办?于是,我故意把话题往外岔,引着王大哥多和他拉家常。他眉飞色舞地说,和王大哥同岁,都是32岁,太太正要生第二个孩子。
  这时,我将早已准备好的精美文房四宝拿出来,我说:“不成敬意,送给伯父,算见面礼,也算咱们认识。”他很痛快地收下,我发现他已把我们当朋友了。
  要走了,他问我:“王先生是不是你先生?”这句我听懂了,我脱口而出:“他是我先生的朋友。”我当然不能再跟他说丈夫快死了的鬼话。
  他说在他们韩国,女人不用工作。
  这时,王大哥机灵地说:“在中国,优秀的女人才工作,Susan很有才气,要和你合作的这个公司实力很大。”
  辛先生一听,就说:“我能否见一下你们的总裁?”
  这一下,我和王大哥面面相觑。完了!要穿帮了,要前功尽弃了。
  我喝了口咖啡,掩饰住心虚,镇静了一下,就不动声色地对王大哥说:
  “跟他说,我是总裁。”
  王大哥犹豫了一下,他低声对辛先生说了几句什么,辛一愣,然后就笑容满面,客气地和我点头,再点头,站起来,握手说:
  “好吧,你们尽快回去准备个合同,希望合作愉快。”
  出门后,我奇怪地问:“你和他说什么了?”王大哥说:“我就说你是总裁,他说他挺荣幸,居然和总裁在谈判。他以为你是有几百号员工的大公司,你真是抬举他了。”
  我赌赢了!我长出了口气。
  那十多期报纸广告结束后,辛先生说比他想象的效果好,价格也便宜。我心里窃笑:有女总裁给你撑腰,你当然拣大便宜了。
  他一再感谢,还把他新生女儿的照片拿给我们看,希望和我们做个朋友。
  业务结束后,我封了2000块钱的红包送给王大哥,他说什么也不收,还感慨地说:“你做业务也不容易,你的胆量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心里一阵感叹,在人困难时出手帮人家一把,真是终生难忘。
  从那时起,我就再没有不敢进的门,一旦望着哪座冒着金光的衙门,我就想,500强我都搞的定,看你还能强到哪里去?
  14、被骗了,赔不起!
  为了多些挣钱,我不再是那个爱写点小文章的淑女母亲,我给客户做礼品,印布幅,卖黑陶,甚至拿起铆钉枪,跟雇来的铁匠学做灯箱。我学会跟刻美术字的老板讨价还价,学会客户给价太低,就用廉价的代用品以次充好,我学着做个奸商,但我几个月后还是痛跌一跤。
  那年夏天出奇的热,为迎接啤酒节,我为一家啤酒厂印200米横幅的时候,看到一本广告杂志上登的充气模型广告,我说服客户:如果在会场上竖起几个三层楼那么高的巨无霸充气啤酒瓶,一定轰动,电视台要对啤酒节进行报道,这不是免费广告吗?那时30秒广告3000多元,客户敲了敲计算器,心动了,与我签了合同,但说好货到付款。
  我按广告杂志上登的广告给汽模厂打去电话,对方出奇地热情。事不宜迟,我当天就订了去武汉的火车票,为了安全,我咬咬牙坐了卧铺。
  在蒸笼一样的车厢里,我见到了一对书商夫妇,这一对暴发户,男的脖子上挂着比狗链子还粗的金项链,并且还摘下来让我掂掂份量。太太就吃一根火腿肠咬一口说不好嗖地从车窗扔出去了,一会又扔出去一盒冰淇凌,走一路扔一路,这让我明白了“三年可造个暴发户,三辈子造不出个贵族来”的道理。
  在晃晃荡荡的车厢里闭着眼,我觉得我变成了一个闯荡江湖的女侠。人真是奇怪,一年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我会有这样的生活。
  到了武汉,我几乎窒息,宾馆的铝窗烫手,服务员说没有热水,可拧开水龙头,水是温的。
  第二天,被汽模厂厂长带着坐小巴接到了近郊的县城,那个绝对商人的老板把我拉到工厂后我就傻了眼,十几个当地妇女坐在露着天的所谓车间里。我问他你怎么做,他说你放心,只要给我个酒瓶子,包你满意。我说我看看你的办公室,他带我上二楼去看营业执照,还给我图章看,我半信半疑地跟他签了个简单的合同,他说你就等好吧,三天后交货,但是你得先把汇票给我。
  那三天真是难熬,站在小县城里看那些摩的来回地窜,看小贩光着膀子伸着黑手指甲在卖热干面,晚上还有不知是真公安还是假公安来查身份证,并装模作样地向窗外张望,看是否有人跳窗而去。
  看着服务员躲躲闪闪的目光,我猜他们把我当成了跑单帮的野鸡。
  空调一到晚上就间歇性地停电,我热得睡不着,我想妮妮,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她现在睡觉了吗?姥姥给她盖好毛巾被没有,可别凉着肚子?我用磁卡打电话,一会儿就打完一张,妮妮在电话里“咿咿呀呀”说着只有我才能听懂的话。一个1岁半多点的孩子,怎么能体会人世的辛苦和炎凉?
  从那时起,我懂得给她买一切新鲜的玩意,多贵都舍得。我想这种补偿心理未必是好事,但我摆脱不了。
  三天到了,那老板说做不出来了,因为下雨,我不明白下雨与做汽模的关系,他说漆不好干。又过了一天,我终于忍不住租了辆摩的很艰难地找到厂里。天哪,这是多么原始的工艺,几个妇女在那里按照九宫格放样,早知是这样做出来的,我何必万水千山赶到这个地方,没办法,汇票付给人家了,我没有任何可拿住人家的把柄。
  青岛的客户来电话催了,眼看着啤酒节一天天地逼来,我顾不了那么多了,两个大巨无霸充气酒瓶被塞进一个大皮箱里,我登上了回来的飞机,那时绝对时间就是金钱。
  “这就是你们做的?”在客户工厂院子里充起气来的时候,那经营部部长像训孙子一样呵斥我:
  “这些东西拿出去丢我的人,砸我的牌子,我不能收,你们公司就做这样的活?以后还怎么干?”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我一急,忙不迭地拿出合同,一看傻了,人家是验收合格后付款呀,连收都不收怎么付款,凭这个合同,连官司也打不赢啊。而且没有预付款,制作方那头的款又付过去了,我陷在了夹缝里,来回两万多块呀,我赔不起,这一夏天,我白干了。
  这个教训也太大了,直到现在,我的公司换了8个地方,每次搬家,我都把这个武汉废物带上,我恨自己,我要让自己记住,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事以后决不可以再干。
  “我就是在武汉长大的,你可不要恨我。”无缺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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