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以后不收马伯伯的红包……”她换另一个方法。
“不必,要怎么用钱,那是他的自由!”他还是不接受。
“要不然,我保证以后我们不会见面,你就不会这么生气……”田心采用最终极的方法,以求避过一劫,没想到却换来更冰冷的一瞥。
他冷冷地睥睨田心,试图从她勉强的微笑中找出说谎的痕迹。他找了一会儿,很不高兴的发现到,他竟然找不到。
“不,我们还会继续见面。”马伦拒绝相信她真如外表一样纯真,发誓定要她破功。
“什么?”田心这一惊非同小可。“我们、我们还会再见面?”
“当然。”那是什么表情,见鬼都比她好看。“在尚未发掘到你真正的企图以前,我会一直持续观察你的举动,直到我确定为止。”
“你不能这么做,马先生。”田心举双手反对。“我又不是SARS病毒,不需要观察期。况且你这样是严重干扰我的生活,我要发表严正抗议──”
“抗议无效,我已经决定了。”
田心只能张大嘴,看他轻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展四肢。
“我该走了,你已经浪费我一整晚的时间。”
话毕,他拍拍屁股就落跑,田心一样只能张大著嘴,瞪着已然空荡的房门。
谁、谁浪费谁的时间啊?这个人的所有自大堆起来,简直可以破金氏世界记录。
田心气到快吐血,不过后来冷静想想,幸好她聪明,懂得把舞台上穿的衣服寄放在丽丽这里,方能逃过他那双鹰眼。
一想起马伦,田心的后颈就升起一阵疙瘩,从头冷到脚。
阿弥陀佛,希望他明天不会再去红包场了,拜托拜托。
在田心忙着恳求神明的同时,被迫到她家过夜的丽丽也不好受,同样接受严厉的盘查。
“阿心要单独在你家住几天?”田心的妈妈用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国语问道。
“嗯,伯母。”丽丽硬着头皮点头。
“她干嘛要单独住在你家,家里不能住啊?”田心的妈妈十分不能谅解女儿的决定。
“因为……因为她说要为她的配音工作培养情绪,暂时不能回来。”丽丽照着田心给她的样本扯谎。
“她配的不是卡通吗,要培养什么情绪?”田心的妈妈转而问她丈夫。
田爸爸立刻点头。
“对啊!她的台词不都是那些‘露露,请给我几颗糖’、‘我不要吃糖,我要吃你手上的巧克力’之类的对话,需要培养什么高深的情绪?”看久了,他都会背了。
“这、这我也不懂。”丽丽冷汗淋漓的陪笑。“可能是台词改了,你们知道,卡通偶尔也会播出比较感人的情节。”
比如说男主角不小心掉入山谷,女主角跪在山崖边大喊:“不!”之类的芭乐剧情,只是男主角无论如何也不会死。
丽丽拚命点头,试图用微笑混过。田氏夫妇耸肩对看,无奈之外还是无奈。
“既然是工作,那也没有办法。”田心的妈妈是家中的最高决策者。她说可以,就可以。
丽丽见状终于可以放心下来。虽然她必须因此在田家住上好几天,但没关系,因为……
田心的妈妈煮菜很好吃。哦,YA,万岁!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在梦中,连年为你呀留下春的诗,偏偏今宵皆成空……”
四○年代人人皆能琅琅上口的流行歌曲──“重逢”,透过田心细致高亢的嗓音,再一次让台下的观众遥想当年。
遥想当年,他们是多么年轻。遥想当年,他们是如何搂着情人,在黄埔江边谈情说爱,如今转眼成空。
“偏偏今宵又相逢。相逢,又相逢,莫非是梦中梦……”
是啊,的确是作梦。时至今日,人事已和昔日完全不同,谁说不是在作梦呢?
台下热爱田心的观众们,且以满眶的热泪,和紧紧捏在手心的红包,热烈迎接她下台献唱。
说是献唱,其实是收红包。她们跑场子没多少钱,主要是靠小费收入。因此最后这个时段,就显得非常重要。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犹如在梦中,你在另个梦中把我忘记,偏偏今宵又相逢……”
很想也跟着歌曲中的主人翁,一并忘记马伦存在的田心,依照着往例一桌一桌的收红包,心里想的是上天遗弃她。
她的彻夜祈祷,显然没收到任何效果。他不但来,而且还一副老鹰捉小鸡似地盯着她,教她插翅也难飞。
算了,还是绕过他们那桌,不收他们那桌的红包好了。
田心决心少赚一包,虽然那是最大包的,但小命要紧,她可没胆听他对她再一次大吼;他赚来的钱都被他老爸浪费在她身上!这会折煞了她。
因此,她绕过马氏父子那一桌,原本想这样应该就没问题,谁知道马伦他有意见。
“嗯。”他歪了歪头,暗示叫她过来。她苦着笑容,痛苦地走过去拿他手上的红包。
一块钱,又是一块钱。他要是这么不甘愿给的话,自己留着用就好了嘛,干嘛如此糟蹋她?
“谢谢。”她几乎是哭着道谢的。幸好青春欧吉桑马上用他的千元大钞,抚平她受伤的心灵。
令田心倍感意外地,马伦竟然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
我会一直持续观察你的举动……
一想起昨日他撂不的狠话,田心浑身上不的鸡毛疙瘩又竖起来,再次恳求老天,别让他有重创她的机会。
她已经想好了。
田心一面弯腰感谢大家的捧场,一面走回台上。
为了不重蹈昨日覆辙,她决定一谢幕后马上冲回后台,不给他有叫住她的机会。至于脸上的妆方面,也不必卸了。等到去电台的时候,再趁着没人发现,偷偷冲进厕所解决。
就这么决定!
田心毅然而然的上台挥手,跟各位观众道别。为了准时赶到电台,她什么感谢的废话都省了。昨天丽丽因赶赴不及,让电台开了半个小时的天窗。组长今早刚打电话骂过她,警告她要是敢让同样的情形再发生一次,就准备领死。天晓得电台DJ才是她的正职,唱红包场只是她的兴趣,两相权衡之下,她当然选择前者。
于是乎,她才刚收好麦克风,脚底抹油就想落跑。怎知马伦的动作比她还快,早一步叫住田心。
“莉璇小姐,又要赶着回家啊?”
马伦刻意提高的语调,一听就知道没怀好意,田心只得转头。
“是、是啊,马先生。”可恶的家伙,没看见她正提着裙摆吗?还明知故问。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邪恶的眼神摆明了想捉她的包。
“不必了,马先生。”她笑得很僵硬。“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你确定?”他挑眉。“现在外头坏人很多,骗子也很多,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那可不?头号坏人就是他,他为什么不能离她远一点,净找她麻烦?
“没关系,马先生。我自己能应付,用不着你为我操心。”她刻意强调“自己”,就是希望他别管,放她一马。
“我知道你很坚强,莉璇小姐。”马伦还是死掐住她的脖子。“不过我还是认为,由我送你回去会比较好──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好死不死地,马伦的手机居然在这个时候响起,给了她可乘之机。
此时不溜待何时?冲啊──
田心连声招呼都不打,提起裙摆,便往后台冲去。她的目标很清楚,就是连接后台阳台,那一长排铁制的楼梯。红包场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特别在后台搭建了一座可通往一楼的铁梯,现在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霎时只见一个妙龄女子,身穿红色大礼服,顶着一脸浓妆,像只猴子似地溜下铁梯,过程十分危险。
为了防止万一,田心早把摩托车停在红包场后的巷子内,只等她着地,便能跳上她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红色的礼服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马伦原本还在红包场内接听手机,但由于通讯太差,不得不改到一楼的小巷子来接电话,未料却让他看见一个奇特的景象。
有一朵花……不,是有一个身穿红色礼服的笨蛋,以为自己的钢管秀跳得很好,跟人爬铁梯冒险!
他火冒三丈的收起手机,打算走过去好好骂人。怎知田心不但顺利爬下铁梯,这会儿正跳上她的小绵羊,准备开溜。
“你骑摩托车上班?”
田心自认为自己的脱逃计划已经非常完美,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还是被逮着了。
“马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巷子……”田心想不到他竟能找到这里,只能说佩服佩服。
“我来这边接手机。”他不耐烦地打掉她疑呆的表情。“你骑摩托车上班?”
马伦不屑地打量她那辆车龄已久的摩托车,怀疑它怎么有办法撑到现在。
“对,我骑摩托车上班。”得想个方法开溜才行……
“是吗?”他皱眉。“你下班的时间都这么晚,你不觉得若是换成开车会比较安全──”
“啊,猪在天上飞!”她突然指着天空大叫。
马伦反射性抬头,田心就趁着这个机会发动引擎,噗一声把小绵羊操到极点,愉快地跟他说bye─bye。
马伦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黑影,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上当。
可恶!
他气得踢一下空气,其实最想踢的,还是自己。
亏他聪明了大半辈子,如今却让一句“猪在天上飞”给骗去,乾脆自杀算了。
马伦气呼呼地回到车上,又气呼呼地开着车于在市区里乱绕,彷佛这样就可以消除刚才受的屈辱似的。
等他绕了台北市大半圈,心情还是没办法获得平静,才想到可以听广播。
三点了,听钟情的节目。
马伦将频率调到“午夜谈心”这个节目,喇叭立刻传来节目主持人的声音。
“各位听众晚安,欢迎收听‘午夜谈心’,我是钟情。”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喘,声调也不若平时低沈,更别说是慵懒。
马伦立刻皱眉。这和他平日听见的声音大不相同,会不会是换人主持?
“抱歉我之前因为有事耽搁,所以来电台的时间有点赶,声音听起来喘喘的。”主持人乾笑。“不过现在我没事了,而且可以开始接受听众的Call in。”接着,她停了一下。“各位听众要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谈心,可以打电话进来,我们的电话号码是……”
接下来是一长串的阿拉伯数字,马伦早已会背,不过现在他没兴趣想那个,他在想另一个问题。
每次下班都像赶场一样……声音突然变高昂……因为她赶场赶得很喘,之前有人骚扰她。
逮到你了,小骗子!难怪她连危险的铁梯都敢爬,原来是因为要赶到电台当DJ之故。
马伦二话不说,当场拿起手机就拨了一通电话到电台,找他最爱的钟情。
“田心,一线。”
工作人员通知播音室里的田心,有听众打电话进来,她连忙戴起耳机应答。
“午夜谈心你好,我是钟情。”田心用低沈慵懒的声音语调问候对方,只闻对方也用低沈沙哑的声音回话。
“你好,钟情小姐。我是你们的忠实听众,最爱听你的节目。”马伦一面开车,一面维持通话。
“谢谢你的支持,请问你的大名是?”田心没有想到对方竟是马伦,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
“我姓马,和马英九同姓。”这头的马伦答。
“你真幽默,马先生,居然想到马市长。”另一头的田心嘴上讲幽默,心里想的是最近怎么老遇上姓马的,怪哉。
电话这头的马伦低笑一声,笑声带着调侃意味。
“我并不是要刻意吹捧马市长,但我有个烦恼倒是真的。”马伦压低声音的说。
“马先生有什么烦恼?”田心直觉地接着反问,总觉得他那种低笑的方式好熟悉。
“我的烦恼跟一般人不同,不过我想只有钟情小姐才有办法为我解答。”
“你太抬举我了,马先生。”田心觉得浑身上不都不对劲。“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我很乐意倾听你的烦恼。”
“那当然,你是节目主持人嘛!”
田心只得陪笑,这个听众根本是存心找碴。
“你有什么烦恼?”她只求速战速决。
“是这样的。”电话这头的马伦恶意地微笑。“最近我的父亲爱上了一个妙龄女郎,还说要跟她结婚,让我很烦恼。”
他的父亲爱上了一名年轻女子,想和她结婚,让他很烦恼……等等!那不就和她目前莫名其妙卷入的情节很相似,他该不会是……
“你的父亲……目前几岁?”她已经紧张到口乾舌燥。
“七十岁。”
妈妈咪呀!怎么连岁数都相同?
“他在一家红包场看中一个年轻的歌手,说要娶回家,你说离不离谱?”
“离、离谱。”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