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伤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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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伤天使-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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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医院,换下身上的狼狈,不愿小琛为她担心,她要全心全意带给小琛惊喜。
  打开门,更大的“惊喜”等着她,这个惊喜否决了她之前的决定。
  那是晁宁的父母亲,一对慈祥的老夫妇,他们抱着小琛共叙天伦,那是多么亲密的画面。
  老爷爷拿着画本耐心地对小琛念故事,奶奶将刨成泥的苹果一口口喂进小琛嘴里。
  是晁宁向他的父母亲坦白?是袖乔听过她的故事,愿意为可怜的小琛让出丈夫?事情在转弯处看见生机?
  程黎不想,她眼底只有小琛的笑容,只有他眼中焕发出的光采。
  她的出现,暂停他们之间的祖孙温馨,奶奶起身,笑着对小琛说:“正好,妈咪来了,小琛,奶奶请妈咪陪我去买牛奶,你跟爷爷在这里一下下好不好?”
  点点头,小琛笑得开怀,突然间这么多亲人出现,小琛好快乐。
  “妈咪?爷爷给我买好多故事书,每本都好漂亮。”
  程黎对他们点头微笑,走到儿子身旁,搂搂他瘦到不行的身躯。
  他病着呢!癌细胞转移得很快,医生说,最坏的状况,他剩下一年生命,若是未来一年,小琛天天这样开心,她还有什么好要求?
  温柔地抚抚小琛,她想对他说“妈咪爱你”,想对他说“人该学会满足”,她想告诉他练习过多遍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是了,她的声音还不习惯听众。
  “妈咪,你先去买牛奶,等你回来,换我念故事给你听。”小琛抱抱母亲。
  是她的错觉吗?小琛的手臂增了力气,一定是太开心的缘故,他为了得到爷爷奶奶的疼爱而开心吧。
  她朝晁宁的父亲点头打招呼后,和晁宁母亲走出病房,她知道对方有话想说。
  果然一出病房,晁宁的母亲立即开启话头。
  “你把小琛教育得很好,我看到走廊挂的图画,这孩子遗传了他父亲的绘画天分。”
  听到这种夸奖,所有母亲都会愉快骄傲的,但敏感的程黎,敏感地嗅出一丝不对幼,随着脚步前进,程黎心情起伏不安。
  “命运真是捉弄人,当年晁宁一眼看到你的照片便想领养你,是院长要我们多考虑,你的童年际遇比一般人特殊,沟通会是你和养父母间的最大问题,到最后,我们选择了健康活泼的袖乔,谁想得到,你和晁宁毕竟有缘,他离家出走那一年,在法国和你相遇。”颜母说。
  晁宁果真向父母亲摊牌了,袖乔在场吗?她的反应如何?
  疑虑写在眼眸,颜母拍拍她的手。“是的,昨天晁宁回家,找齐两家人,把整件事说清楚,他说他回复记忆了,空白的那一年再度回到他的生命,他要求离婚,说要一辈子和你们母子在一起。”
  这是他的处理方式?简洁俐落,果然是商人本色,但袖乔不是商人,她怎能忍受合约式谈判。
  淡淡忧虑浮上,程黎有罪恶感。
  “听到这些事,袖乔反应激烈,当年是她主张用我丈夫生病的假消息把晁宁骗回国,她对这点一直挂心,尤其当她知道晁宁爱上的人是你,善良的袖乔二话不说,同意离婚,冲出家门。
  她不想想自己怀了六个月身孕,行动不方便,才跑出门就摔倒在地,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孩子差点保不住。
  要知道,这孙子可是我们两家人盼了多少年才有的呀!晁宁现在在病房照顾她,希望两夫妻好好谈谈,能改变彼此想法。“
  不对啊!袖乔并不是昨天才知道她和晁宁的爱情,她们早在七年前就谈过这件事情,袖乔告诉她,晁宁对于自己的荒唐后悔,说她只是晁宁的“游戏”,她隐瞒晁宁的失忆,造就他们的七年空窗期……
  心纷扰,她也不想袖乔出意外,可是……
  “辛苦你了,一个女人独立扶养孩子多么伟大又不容易。
  来之前,我们和小琛的主治医师谈过,了解他的情况,我们马上联络史德克医师,他是法国人,也是我先生很好的朋友,这些年,他钻研中西医,对癌症的治疗有重大突破。
  我们将小琛的病历传真给他,他说有信心治好小琛,如果你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保证,我们会尽全力医好他,并依着他的兴趣,将他栽培成画坛上最受瞩目的明星。“
  可能吗?小琛的病能医好?唐医生宣判了只剩一年不是?摇头,她根本不相信她所说。
  “这是史德克医生的资料,这些年有九成七的癌症末期病患在他手中得到新生,他说小琛年纪小,治愈机率比一般人大。”颜母说。
  程黎手中的资料一点一点说服她,她曾听过这个科学怪医,他的医术精湛却不外传,他的收费昂贵,不是一般市井小民付得起,有多少人捧着大笔钞票排队求医被拒,她的小琛真的有此运气?
  她不回答,颜母拉住程黎的手,心急问:“难道,你要放弃救小琛的机会?”
  程黎抬眼盯着她的心急。
  “你和晁宁的爱情已经过去,现在晁宁有个人人称羡的家庭,还即将增加一个新成员,你忍心拆散他们?你当过单亲妈妈,知道那种过程是多么艰难,何况袖乔是你童时好友,你不能替她多想想?”
  懂了,程黎懂得对方的意思,意思是只要她退出,小琛便有机会获得新生。
  原来在他们眼中,是她过度自私,是她不放手“过去式”,方造就眼前的难堪局面。
  “你若愿意退出晁宁和袖乔之间,我保证还你一个健康的儿子,我们可以约定半年或者一两个月见一次面,我把他所有的成长记录交给你,我会教导他写日记,到时你可以了解他的心事,参与他的成长与学习。”她把话说得更白了。
  若晁宁找齐两家人摊牌的方式叫作谈判,那么她对她又何尝不是?
  你走,成全袖乔和晁宁,你将得到一个健康的儿子——多么商业而实际的作法。
  “怎么样?你愿意吗?”
  可以回答不愿意?不!对方用儿子的生命和她谈判呢!她手中没有半分筹码,除了眼睁睁看人在赌桌上恣意飞扬,能做什么?
  更何况,她的赌注是她最爱最爱的儿子,说什么她都得同意啊!
  不过是离开爱情罢了,很难吗?
  不难,一点都不难,她本就离爱情遥远,短暂的交会已然发光发热,她还有什么非得追求?只要儿子健康长大,只要他能完成自己的无数梦想,她怎会摇头说不。
  她无权自私、无权快乐,这是她命中注定的事情呵!
  点点头,她同意。
  “好,小琛的病情不能拖延,你马上告诉小琛,要他随我们出国治疗,你给我一个地址,我随时把小琛的照片和治疗过程寄给你。至于晁宁,你们别见面了吧……”她的急促,表明了快刀斩乱麻,她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掉程黎这个意外。
  不能拖延的除了小琛的病情,还行晁宁和袖乔的婚姻吧!程黎苦笑。
  还是点头,还是同意,谈判和筹码从不是她能拥有的东西。
  不再交谈,一路保持静默,程黎走进医院福利社,带一瓶牛奶回病房。
  病房里,小琛展开双手,等着拥抱母亲。
  笑看儿子,这样的小生命能延续是多么幸运的事情,既然如此,她有什么东西不能放弃?回拥儿子,闭起眼睛,任泪水刷落。
  是的,她什么都能放弃,只有儿子的性命呵……是不能也不容许放弃的!
  颜家夫妇体贴地把房间留给母子独处。
  放开儿子,她拿出纸笔。“小琛喜欢爷爷奶奶吗?”
  “喜欢。”他喜欢爷爷粗粗的大手,喜欢他身卜淡淡的烟草味,也喜欢坐在他腿上听他念故事,爷爷很有耐心哦!故事说了一个又一个,都不嫌累,也不会一再催促他快睡。
  “想不想和爷爷奶奶爸爸一起住?”
  “想。”
  奶奶说要帮他准备一间好大的画室,里面各种颜料都有,还要帮他请老师教画图,爷爷说他年轻时也爱画画,他愿意陪小琛一起画画。
  “那小琛搬去和爷爷奶奶住,好不好?”她试探问。
  “好。”
  分明是她期待中的答案,但亲耳听小琛说出口,儿子被抢走的失落感,还是让她酸心,让她双肩垮台,终究,孩子只有母亲是不够的呀!
  脑中一阵茫然,父亲、爷爷奶奶,全部加起来,会超过一个母亲吧?
  突然想到什么似地,他问:“妈咪呢?要不要一起搬家?”
  “我不能去,爸爸家有一个很棒的阿姨,妈咪再搬进去会有点挤。”何止拥挤呀,对于他的婚姻,她是个不该存在的“过去”。
  “那我就看不到你了?”嘟起嘴,笑脸失去踪迹。
  “你先和爷爷奶奶坐飞机出国治病,爷爷奶奶请的外国医生很厉害哦!你乖乖和医生合作,等病治好了,回台湾自然可以看见妈咪。”
  “你不陪我,不会想我吗?”小琛问。
  “当然想,我会天天想、日日想,早晨想、睡觉也想。幸好奶奶会把你的照片寄给我,如果小琛学会写字的话,也可以写信给妈咪。”说谎,她哄了孩子不安的心。
  和亲人远离一直是她的宿命,她改变不来宿命,只能配合宿命。
  “好啊!从现在起,我每天努力学写字。”小琛下定决心。
  “嗯,更重要的是快把病养好,妈咪等着看你变成梵谷,好不?”
  “好!”
  就这样了,如果她放手,他能飞得更高更远,他的世界更海阔天空,再不舍,她都会逼自己放手。抱过儿子,她在他耳边轻说:“小琛,妈咪好爱你。”
  他惊讶,怀疑自己听错:“妈咪……”
  她笑着看他,再一次轻启嘴巴,清晰回答:“妈咪爱你。”
  妈咪说话、妈咪会说话了!妈咪治好自己?他也要努力治好自己!他还要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他要学写字。哇!接下来他会好忙。
  “妈咪……”
  “嗯?”
  “不管你有没有看到我,都要记得我爱你。等我一回台湾,马上来找你。”
  “好。”
  他们伸出小指头打勾勾,约定了,彼此的爱不因不见面而消减,约定了,天荒地老是他们亲情的保存期限。
  迅速背过身,掩饰即将流下的泪,别了,她的心肝宝贝,只要你平安幸福,妈咪愿意用全世界去交换,
  不再多看儿子一眼,再一眼,她不肯离的脚步将会更沉重,紧咬下唇,她大步走出病房。
  “妈咪……妈咪……”看着母亲的背影,他唤得更急,但母亲不回头。
  “妈咪,妈咪……”他想下床阻止母亲的脚步,但爷爷奶奶进门,抱住他的身体。
  “妈咪……”
  瞬地,小琛理解了些什么似地,豆大泪珠滑过颊边,一颗一颗,滴在爷爷的背脊。
  报告书一张张排满桌边,小琛的照片、小琛的信。
  他被照顾得很好,晁宁的母亲体贴一个母亲的心,每半个月就寄来小琛的生活近况,看着他从癌细胞被控制到病情稳定,从体重增加到身高长大,看着他开始拄拐杖学习用义肢走路,程黎满足的笑意里有涩涩的泪水。
  如果能够,她多愿意留在儿子身边,陪他走过这段漫长艰苦;如果能够,她多希望小琛复健时,为他擦拭汗水的人是自己;如果能够,她但愿不要夜夜泪湿枕畔,想念儿子,想念……那个无缘情人……
  他还好吗?近一年了,他和袖乔的孩子开始学爬了吧?不晓得有没有遗传到他的绘画天分?他的生活是否回到正轨,有没有在闲暇时间动动画笔?
  她想他,非常非常,想他宽宽的肩,想他热烈的吻、想他的多情、想他的爱恋,最常想的是,为什么他们有缘相爱却无缘相守?为什么她只能在他心中,却无法留在他身边?
  这种无解问题常让她心力交瘁,无语问苍天,最后她只能将之归类为报应,报应她曾对父母亲做过的恶劣事情。
  离开台北也离开资讯,她在无人的乡下,隐居。
  她的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亮,她耕起庭园里小小的蔬菜田,两棵菜、一碗饭解决她的生存需求,夜里,抱着儿子照片,将报告书里的字字句句复习又复习。
  收拾好满桌照片,工作了,今天白萝卜该收成,白菜要施肥。
  将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程黎走出屋外,晨露美丽,朝阳绚烂,简单的人生本该有简单的愉快,可惜她无心享受造物者的礼物,晦暗心情容不下良辰美景。
  篱笆上的信封比刚发芽的青江菜更吸引她的目光。
  走近,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的字句刷白了她的脸庞。
  程黎,你是个羞劲女人,自以为是、自傲聪明,以为牺牲是人生重要的信念,从不考虑你的决定是否影响另一个人,你该为自己的错误性格说对不起。
  是谁?是谁放下这封信?自从搬到这里,她从不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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