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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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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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大王用力挣了下,竟然没能挣开对方的五指,这让他心头大惊,他一直自负自己这双臂力道惊人,可以拉开十几斤的弓,最为山寨弟兄敬服,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貌不惊人,身材清瘦的年轻乞丐轻易制住。
  还好乞丐并没有握得太久,很快松开手后,那乞丐转面对白佳音躬身说:“大小姐,您两位都是贵人,时间宝贵,我看还是赶快说正事吧,这泰岳山不该下山去抢东岳白家的货物,报官的话,您自然占理,但是鞭长莫及,难道指望官差帮您攻打泰岳山吗?大王您这边,若不是实在缺钱了,也不会将主意打到白家头上,可您这是在玩火自焚,真的都不考虑一下后果?哪怕是为了这一山弟兄的生死?”
  他当着两人的面,将双方的弊病剖析出来,毫不避讳,揭露着实清楚明白。
  白佳音冷笑,“原来你是个两面讨好的说客。”
  那乞丐摇头晃脑地摆手,“非也,我可算不上说客,更不想得罪两方。”
  突然间旁边一阵寒风刮来,寒光挟着风声劈面而下。
  白佳音根本躲闪不开,那乞丐却眉心一冷,拉开她的一瞬间,猛地伸出手,将那寒光死死抓在掌中。
  饶是白佳音向来冷静,也由不得惊呼出声,只见乞丐握住一名山贼的刀刃,血珠顺着刀刃流下,甚是骇人。
  “你、你怎么可以用手抓刀?”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勇气,狠狠地推开那名动刀的山贼,撕扯下自己袖子的一截,紧紧缠绕在乞丐的手掌上,阻止血液的外流。
  而那乞丐面对手上的重伤却面不改色,只是嘴角的笑容收敛,仰首看着山贼首领,“大王,您手下的人没有您的命令就擅自动手,是不是该管束一下?”
  山大王也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会突然发难,恶狠狠地瞪了那名莽撞汉子一眼,他素来敬重英雄人物,这乞丐空手抓下白刃的行为彻底让他心悦诚服,于是喝令道:“快拿些上好的金创药来!”
  乞丐见情势有所扭转,趁机说道:“大王若是有什么苦衷,不防当面直说,白大小姐在这里,您真敢强行扣人,要胁白家吗?”
  那山大王刚才试了一下身手之后,就对这乞丐颇为忌惮,此时听了对方这番温言劝告,犹豫了会后才开口。“我们泰岳山当然是有山规的,按说除了国界,我们不会轻易去外面打食儿吃,但是……山上也有些日子没开锅了,眼见我的六老婆嫁过门,却连件花衣服都没得穿……”
  白佳音听得简直怒了,“你们不能自力更生,平白从别人手里抢夺东西不说,还左一房右一房地娶妻,养不活也是你自找的。”
  那乞丐在旁边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好个男儿本色,吃喝拉撒睡你都不顾,老婆孩子热炕头倒是放在首位,我对你万分佩服。”
  白佳音狠狠瞪他一眼,心中骂他不知道到底是在帮哪一边。
  但听那乞丐又说:“大小姐,我看您就好心给人家留下几箱东西吧,有什么要紧的,涉及官府或皇家的东西,看山大王能不能宽宏大量送还你几箱,日后白家还走这条路,山大王也好多关照关照。”
  他虽然笑着说这番话,但目光幽幽地对视着她,那眼神中似是在提醒她,不要在这里轻举妄动。
  不马上表态白佳音仰头问道:“我的人呢?”
  “那些个酒囊饭袋?跟我们打了一场,死伤了几个弟兄之后就跑了,你都没有见到?”山大王也很是纳闷的样子。
  白佳音看他是个粗俗人,并不像是心机高手,所说的每句话应该都有七、八分的真实感,于是她稍作沉吟,忽然说道:“被你们劫上山的那些东西,就算是我们白家的折损,大都可以让你们留下。”
  她突然的态度转变,不仅让在场的山贼都非常讶异,连一旁替她出馊主意的乞丐都露出困惑的眼神。
  只见她用手往旁边一指,继续流利地说下去,“这其中有一只箱子,就是那只红木镶边的,是未及城城主夏凭阑托我代为送人的,我白家可以折本,但是不能失信,还请山大王将这只箱子归还。”
  说到这里,她不合时宜地绽开一抹笑颜,“若是大王归还,白佳音在这里可以保证,每年庆毓坊都会为泰岳山送上二十区布料,让大王的手下兄弟及夫人们有体面的新衣穿。”
  “真的?”山大王不敢置信地跳了起来,高壮的身子高过白佳音足足一个头。
  但白佳音也只是微微仰起脸,直视着他,笑容可掬,“我白佳音说话算话,你若不信,我可以当场写下一张字据。”
  山大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那只箱子,若有所思地说:“莫非这箱子中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白佳音老实道:“是否有奇珍异宝我也不知道,箱子从未及城抬出时就已经是封上的,连我都没有钥匙,只有收方才能开启。”她看出山大王疑惑又垂涎的眼神,再道:“请大王不要打这只箱子的主意,虽然未及城在东岳,但夏凭阑这个人,您应该不想得罪吧?”
  山大王犹豫片刻,又问道:“你当真要给我们山寨每年送布?不要钱?”
  “交个朋友,白家从不吝惜这点银子。”
  白佳音说得豪气干云,终于让那个山大王黑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很难看的笑容。
  “好!白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女中豪杰,我交了你这个朋友,那只箱子你可以拿去,只是别忘了写字条。”
  白佳音知道对方还有顾虑,于是爽快地要来纸笔,立刻写下一张字据,说明庆毓坊每年会在这个时候送给泰岳山二十区上好布料,还用自己的随身印监盖上印。
  山上一群盗贼眉开眼笑,没想到本来是抢人家的东西,现在不仅事主愿意双手奉送,还能白白的每年多赚二十匹值钱布料,就是自己不穿,每年拿出去转卖,也可以赚得不少银子进帐,甚至比下山抢劫还要划算,又免去担惊受怕的辛苦。
  最后,是山大王热络地亲自送白佳音出山寨,还派人给她准备了一辆小车,将那只箱子放了上去,将她骑来的马与车套在一起。
  下山的路并不算长,但是白佳音和乞丐又像来时那样的沉默。
  离开山寨之后,一口气松了下来,白佳音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更加滚烫了,头有点晕眩,全身软得如棉花一样,若不是坐在马背上,只怕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臂,再看看他的手掌,两处伤口都包着布,很奇妙的是,她的伤口是用他的衣服包扎,而他受伤,则是用她的衣服,两人的衣服上都沾着斑斑血迹,看上去实在狼狈。
  然而这份狼狈,却让她的心中泛着不一样的波澜。
  这个人,与她本是陌路,偶然救下她也就是一点缘份,刚才竟然豁出命似的保护她,为什么呢?为了她,值得吗?
  她不笨,当然听得出他在山上其实是为她斡旋,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对方可是一山寨子的山贼,若动起手来肯定吃亏,只是他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动手,而是谈买卖。
  若那些山贼真的不管不顾,动起手来,这个人会怎样?会挺身在她身前,保护她周全吗?
  莫名其妙的想法忽然从心底涌了出来,让她自己都觉得古怪又可笑,什么时候起,竟然有了想依赖一个人的想法了?从来她都习惯了独自支撑大局,习惯了领导众人,即使是个女人,却不知道什么是软弱,面对一山的的盗匪,她没有怕过,却因为这个人的一伸手,一张贼兮兮的笑脸,忽然有了不属于她心的念头。
  想得出神,忘了将目光收回,无意间,他的脸仰起,目光与她对视上,那懒洋洋又透着犀利的眼神看得她心弦一抖。
  “在偷看我吗?”他挑着嘴角笑,“还是想跟我说话?”
  “你的手……还疼不疼?”她有点支支吾吾,故意把话说得冷淡些,不显得太过关心。
  但他却笑得更狂。“何必装腔作势呢?多谢大小姐关心,我这点伤还不至于死掉。其实你想问我对你刚才的做法有何感想,又或者是想问我是不是练过武,跟你上山到底想做什么,一会儿我们是不是就该分手吧?”
  她一愣,因为他的问题基本上都说中了,不喜欢被人猜中心思,她闷闷地说:“是你想说话吧?杂七杂八的说了这么一大串,可不是我要问的。”
  “你不承认,我却可以告诉你,白佳音,你这个女人很让我好奇,刚才那一手变脸实在是玩得漂亮,我真以为你要上山玩命,没想到你会跟山贼做起买卖,为什么?”
  “因为我别无选择。”她耸肩回答,“不这样做,我拿不回这一箱东西。”
  “只因为白家可以折本,却不能无信?”他挑着眉问:“除了这个原因呢?还有别的吧?”
  她又看他一眼,似是在斟酌到底该不该跟他道个明白,但沉默之后,她还是开了口,“你该知道,白家不涉足官场,也不是江湖中人,我们只是生意人。”
  “显而易见。”
  “所以白家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白家的生意。”
  他再挑眉,“我看不出你这样做跟生意有什么关系?白送人家东西,就是做生意?”
  她笑了,“很久以来,西岳对我们庆毓坊进驻分店一直拒绝,西岳是东岳最近的比邻国,拿不下西岳,白家的买卖就不能大展宏图,而这群山贼如果得到白家的布料,无论是自己穿,还是转卖给西岳的富户,都会让庆毓坊的名号传遍西岳,然后一步步地影响深远,直到西岳的皇帝再也不能不管,到时候就是庆毓坊入西岳的时候了。”
  他恍然大司,露出赞许的表情,“亏你想得这么远,但只怕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送山寨的那些布料,一年不过一千两银子,这点钱庆毓坊赔得起,但这一千两银子,既保了庆毓坊日后在这条路上的平安,又算是前期投注在西岳的钱,最多赔上十年,八年,不过万把两银子,情势就会有所改变。”
  她的娓娓道来,让他的眉梢高高扬着,似是在重新审视着她,然后也随着她笑。“好在你只是个女人,做生意的,不用涉足朝廷,否则只怕能跟你斗心眼的人也没有几个。”
  “你谬赞了。”她只是淡淡笑笑。
  但他却很认真地思忖着,“看这群山贼的日子,西岳应该过得不错,所以庆毓坊想到西岳开店,也许用不了等上十年,八年。”
  “为什么?”
  “因为国强则盗匪富,国弱则盗匪贫,你见哪个饿得揭不开锅的家里可以一娶就是六,七房的老婆?吃也把他吃穷了,他说没钱给老婆买花布,纯粹是骗你的谎话。”他眸中精光闪烁,“我不知道西岳留着这群山贼,究竟是为了让东岳寝食不安,还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懈怠,若换作我,未必容得下他们。”
  “你?你又凭什么容不下人家?”她嘲讽着,在马上却越来越支持不住了,昨天应该是摔了头,所以一直头晕目炫,今早感觉好点,就强撑着一路骑马上泰岳山,如今事情办完,心气散了,忽然觉得浑身冷得发颤,头也疼得更厉害。
  他听出她说话的气息不对,刚要问她,就见她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急忙伸手一揽,将她完全抱入怀中。
  怀内的她,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定神闲,雍容大气,像是一只受了伤的白兔似的,瑟瑟发抖着,呼吸紊乱,连粉红的唇瓣都没了颜色。
  他用手一探她的额头,还是冰凉,但看她现在的样子,只怕一会儿就要发起高烧来。
  “放开,我自己能行。”白佳音昏昏沉沉的,只想着把自己从他身边拉开。
  这个人的眼神太过锐利,双臂太过有力,被他箝制在怀里,让她感觉到更多的不是羞涩,而是恐惧和不安,她被他看透的已有太多,不想让自己的软弱更被对方尽收眼底。
  但他只是邪魅一笑,抱得更紧,“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上次扛着你去山洞,足足让我背了你一个时辰,这白大小姐的身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抱的,你想我会在此时此刻放手吗?若真放了手,你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他一拽马鞍,带着她重新跃回马背,这马甚是彪壮,即使身负两人依然站得挺拔威猛。
  那乞丐拍了拍马背,说道:“恋杀,咱们回去,这个女人可千万不能摔下来,否则我会打你屁股。”
  马儿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四蹄在原地踏了几步之后,驮着他们,拉着那辆小车,快速地行走在茫茫大雪覆盖的山路上。
  又回到这里了。
  白佳音呻吟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四周熟悉的火光和黑暗让她有些泄气。
  怎么转了一圈还是回来了?原本她想到就近的官府,让那位曾经想讨好她的县令帮她找到孟豪他们,尽快返家的,可这身子,实在是太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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