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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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黄河-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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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忖道:“武林当中以掌力擅长的家派不少,像这等击裂敌人头盖骨的劲道,虽是极雄浑强猛,却不难办到。然而这五具头骨可见的裂痕,完全一式一样,可知这必定是一种特别功夫,是以每次毙敌伤人总是一样,全无差错。”

此念一生,不由得联想到这个出手之人,必是个凶恶残酷之辈,登时激起侠义之心,热血沸腾,恨不得这个凶手立即出现,好让他替这许多被害之人报复。自然他不会胡乱攻杀对方,总须弄明白对方是善是恶,才能出手。因为有些侠义之士被迫之下,也不能不大施屠杀的手段,正如自己也是这等情形,碰上了黑龙寨那些凶手们,便不得不大开杀戒一般。

他侠义之心一起,那阵可怕之感,完全消失无踪。当下举步踏入这座神院之内,蓦然间头顶“呱”的一声,凄厉刺耳。朱宗潜如若不是热血填膺而极欲痛惩凶手,仍是当初得见这座人骨塔之时,那般心存畏怖之念的话,凭这一声凄厉怪叫,就可以骇破了他的胆子。然而这刻他却冷静如常,抬头一望,但见一头乌鸦迅快地掠过头顶,落在对面屋顶。它滑过空气之时,可以瞧出躯体比常鸦巨大得多。

朱宗潜皱一皱眉头,心想此鸦如此巨大,是必有异,说不定有人豢养的,若然猜得不错,则它的主人也快要出现了。

此念一生,计上心头,立即装出受惊过度的样子,举手按在胸口,脚下蹬蹬蹬连退好多步,直到背脊靠贴墙壁才停住。这时那头巨鸦已经被檐瓦隔阻,互相瞧不见。朱宗潜定睛向空中望去,果然又是“呱”的怪叫一声,那头巨鸦掠过院子,落向对面的屋顶。它的动作极像是在监视朱宗潜一般,这更使朱宗潜增加信心,认为推测不错。

人鸦对望了好一会,数丈外的廊上传来“独”的一声,似是极坚实沉重的木头撞击在地上所发出的声响,紧接看又是“独”的一声,然后第三声第四声继续的响,竟是向这禅院移来。这情形却似是一个怪物,正缓缓的沿着长廊走来,说它是怪物之故,便是因为人类走路时,决计不会发出这种声音。

对面屋顶上的巨鸦,又凄厉的呱然一啼,朱宗潜目不转眼地向通往长廊的破门望去,静静的等候着。

这阵惊心动魄的“独独”声越行越近,终于在廊门出现了一个人的形像。但见此人身披黑袍,身材中等,满头黄发宛如枯草,乱糟糟一团长在头顶,全不梳理,与他那质料极佳而又干净的黑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黄发黑袍的人长相甚是凶暴,两道黄眉又浓又密,压倒眼睛上面,狮鼻阔嘴,发散出满面戾气。

朱宗潜一瞧来者不是鬼而是人,虽是长相暴戾可怕,却已大为放心。

目光往下一溜,敢情这个黄发凶汉,脚下蹬一双厚达半尺的木屐,不过这双木屐是上大下尖,点地之处,仅有拇指那么粗,是以瞧起来还不算笨重。

这个怪异凶恶之人,好像没有兵器在身,朱宗潜暗中估量得出,这恶汉若是脱下那双尖底木屐,便变成粗重的矮个子了。这个推测,本来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对方的高矮与目前情况全无关连。他只不过想到这恶汉是不是为了掩饰他的矮短,而特别制造这双木屐,若是如此,则他又何必弄得这么古怪,教人一望而知?

那恶汉冷冷地望看他,突然举起左手,掌心向天,姿势甚是古怪。

朱宗潜方自疑惑,却见黑影一闪,那只巨大的乌鸦已经落在他的掌心,“呱”的一叫,声音凄厉刺耳。

朱宗潜身子靠墙,好像他双腿发软,不得不借重墙壁支持一般。其实已暗暗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出手。

那黄发怪人说道:“炼过武功之人,果然胆子大得多了,以前试过几次,乡下人误闯此寺,都活活的骇死了,哈哈!”

他的话声干涩刺耳,与他的形貌一样不讨人喜欢。而这话的内容,更是残酷可怕,令人激起反感。朱宗潜缓缓道:“那些乡下人都骇死了么?”

黄发怪人道:“当然都死啦!这可大大的便宜了阿黑,直吃了许多天都未曾把人肉吃完。”

他用空着的右手指一指鼻子,又道:“我是屈罗,外号拘魂阴曹。阿黑便是勾魂使者,有些人管它叫做黑使者。你叫什么名字?”

朱宗潜没有回答,还反问道:。

“这座人骨塔上面的骷髅头骨,都是你下的手是不是?”

屈罗怪笑道:“可惜不是我下的手,若然我的功夫已达到这一步,我就用不着躲在这等鬼地方捱日子了。”

朱宗潜讶道:“原来那是很高深的功夫?”

屈罗不知他乃是设法诈出他的底细,立刻说道:“当然啦,这是天下间第一等厉害功力。叫做『摧心裂骨手』,像我师兄炼到这等地步,已经是天下无敌了。任何人只要被他掌力击中,不论伤在那一处部位,都是心脉震断,热血上冲把头骨冲裂而死。我只要有一日炼到这等地步,就心满意足了。”

朱宗潜实在没有听说过“拘魂阴曹屈罗”之名,所以全然猜测不出他的来历。当下故作骜讶而又不大相信的样子,道:“真有这么厉害,我可从来没听过。只不知令师兄是谁?想必是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

屈罗傲然道:“当然啦!他的名字一说出来,天下无人不知。”

若论心机智计,朱宗潜当真是年青一代之中,罕有伦比的健者。那拘魂阴曹屈罗,虽然年岁比他大一倍都不止,亦曾行走江湖多年,但天份有限,斗起智来,却远非朱宗潜之敌。

朱宗潜听他如此夸耀他的师兄,心想:我若能够从他口中多摸出一点底细,自然是上上之策,当下说道:“我虽然一直都家居不出,可是也不完全是孤陋寡闻。然而我却从未听说过武林之中有这么一位人物擅长这等『摧心裂骨手』的,你别是在骗我?”

屈罗放声大笑,但见他一头乱糟糟的黄发,随着笑声无风自动,忽竖忽伏。朱宗潜暗暗大吃一惊,寻思着:此人竟是内外兼修之士,气功极是高明,已经达到贯注毛发的境地。如若炼到所有头发一齐起伏的话,那就是天下无敌的高手了!顿时间对他言中提及的师兄更生凛戒之心,因为显然他师兄武功比他更高一筹。

他那刺耳的怪笑停歇之后,方始说道:“我师兄虽是炼成了这天下无敌的『摧心裂骨手』,但他平生很少亲自出手,什么事都自然有人替他去办。”

他的话声突然停止,眼中射出凶光,向朱宗潜注视了一会,又道:“奇怪,我今日为何变成老太婆那般嘴碎呢?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何故来到此地?”

朱宗潜心想已是动手的时候了,当即暗暗提聚功力,口中胡诌道:“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说时,离开墙壁向对方走去。

屈罗一怔,道:“什么事?”

朱宗潜道:“我想拜你师兄门下学艺,可使得么?”

屈罗又是一怔,却凝目认真地寻思。此时朱宗潜已迫到一丈之内,正是拔剑偷袭的绝佳机会。但他眼见对方竟然很认真的考虑这话,不由得感到自己这等用心太卑鄙了,便决意放过这个机会。

那屈罗考虑了好一会工夫,才道:“你的胆力根骨都很不错,我师兄说不定愿意收录你。我可以向他说一说,不过你先得替我办一件事。”

朱宗潜触动了好奇心,问道:“什么事?”

屈罗面上又泛出凶光杀气,说道:“我急须一个女子助我炼功,你或可助我一臂之力。”

朱宗潜听道:“我?怎么做呢?”

屈罗道:“前两日我派人抓了两个人回来,一男一女,现下囚禁在里面两个地牢内。男的无关重要,不过是准备过几日拿来试验我的功夫,瞧瞧他的头骨裂成什么样子。但这个女的却大关重要,须得她肯与我合作,才能着手修炼。”

朱宗潜已听得怒火填胸,但仍然忍住不发,道:“我那有法子使她愿意帮你呢?”

屈罗怪笑道:“其实这事很简单,不过坏就坏在我的样子长得太凶恶,所以她一见了我,就骇得魂不附体,根本无法跟她说话。而你却长得英俊漂亮,待你出面哄骗她,定必成功。”

朱宗潜本是借说话迫近对方,以便出手一击之际,可望刺杀对方。却万万想不到他忽然提出这个要求,内容新鲜古怪。

当下问道:“假使她真的肯了,便如何做法?”

屈罗道:“容易之至,你去哄得她答应帮助你的话,只须背贴背打坐就行啦!到时咱们暗中一调换,她当然不会晓得。”

朱宗潜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话大有漏洞呢!”

屈罗瞠目道:“什么漏洞?”

朱宗潜道:“莫说凭你的功夫气力,可以迫得她这么做,即使是我这个远比不上你的人,也能迫她听话。”

屈罗道:“你说得有埋,但我和她背贴背而坐之后,我一运功,她便会生出忽寒忽热的感觉。其时她要须全心全意帮我抵抗这种奇怪的现象。

如是她心中不帮我,那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朱宗潜这才恍然大悟,心想这门功夫在这一关上,倒是很奇怪,任何人炼到此处,势要被迫舍去强暴之法,以求得对方合作。我猜他此举,定是借重对方阴柔气质,助他冲破这一关,才能修炼更高一层的功夫。嘿!嘿!像他这等凶恶横暴之人,我焉能当真助他?不过那女子不知是谁?他既是说一男一女同时送来的,会不会就是李兄和褚王钏姑娘?这么一想,浑身热血立时沸腾奔流。勉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道:“好,但这件事办得成功的话,你一定要帮我拜在你师兄门下,学学功夫。”

屈罗大为高兴,裂唇而笑,露出两排又尖又黄的牙齿,看起来好像是吃人肉多了以致如此尖锐。他左手向空中一堆,掌心上的巨鸦就扑翅飞起,盘旋空际。

他举步向长廊走去,足下的尖底木屐,又发出“独独”之声。但见他每一跨步,就出去了六七尺远,是以“独独”之声不密,而实在移动得迅速无比。

朱宗潜跑步追去,口中叫道:“我跟不上啦!”

屈罗却没有理他,也不缓下速度,片刻间已走完这条相当长的走廊,转入一座大殿前面的空地。在空地的东南角上,有一口水井,石砌的井栏,高达胸际。他一直走到井旁,道:“下去吧!”

朱宗潜双手一按井栏石墙,矫健地翻上去。探头往井底一望,但见此井深达三丈有余,底下甚是黑暗,却仍然瞧得出是口枯井。不过常人的目力决瞧不出这是枯井。因此他怀疑地道:“这口井又大又深,若是跳了下去,底下的水不够深,说不定会碰在水底的石头上。”

屈罗伸手抓住他手臂,怪笑一声,突然向井内冲去,两人顿时一齐急堕下去。那屈罗先踏到井底,手掌一使劲,一股力道托住朱宗潜全身,顿时抵消了他急堕之势。而朱宗潜手臂被抓住之处,所受的力道一点也不比别处重些。这时朱宗潜不由得对这个恶汉的武功,重予评价,同时又想起他的师兄,比他更是高明,无疑已是当世间武林高手中的高手了。两人身在井底,可就很容易瞧出,这下面敢情甚是宽阔,原来是上窄下宽的一口古井。在一侧的墙上有道矮窄门户,门内甚是黑暗,全无所见。

屈罗至此压低语声,道:“从这道门进去,便是一条狭窄甬道,彼端并无出路,但在这条甬道中,却有两间石室,建造得坚牢无比。那一男一女,,分别囚禁其中。”

朱宗潜盘算一下,问道:“我怎么下手呢?”

屈罗道:“总之,你想法子骗得那个女孩子答应就行啦!我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到时却须得使她面向内,我方可以溜进去代替你。此事办得成功,你要学到绝艺之举,包在我身上,假使你不想吃苦练武,则我可以送你一大笔银子,终身吃用不尽。”

朱宗潜点点头,便向那道窄门走去。那条甬道之内,又黑暗又潮湿。

虽是如此,他的夜眼仍然瞧得清清楚楚,这是因为他至今尚是童身之故。

但他却伸出双手,摸索而行,两丈之内,故意碰撞了几次。

他一声也不哼,因为屈罗警告他不可说话。又走了丈许,屈罗拉住他。微响一声,墙上透出光线,原来是一道铁门上的小洞透出来的。

朱宗潜向小洞内望入去,只见这间石室内,比甬道光亮得多,一个女子背向门而坐,地上了一层干草。他虽是瞧不见她的面貌,可是从她的衣着装扮中,即可以瞧出,她不是普通村女。他顿时大感紧张,忖道:“她会不会就是褚姑娘?”

他瞧了好一阵,那女子始终没有回过头来。这时已感觉到屈罗悄悄从背后经过,改站在他左方数尺之处。他没有理会,暗自想道:“不管这位姑娘是谁,但既是被屈罗掳来,总须救她出去。待我把他引出外面井底宽阔之处,便下手把他除去。”

当下转眼向屈罗望去,伸手拉拉他,自己便先向出口走去。屈罗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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