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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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浪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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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节,倒在地上哀叫,好几位识武的楼中姐妹负责善后,缴下对方的刀剑,也忙着把人捆绑起来。
  这是她首次见识到余皂秋的“破坏力”。
  以藏在这条小支流的船只数量来估计,这个巢穴至少聚集四百人以上,也不知道余皂秋怎么打的,数百来艘的船毁掉一大半,作为掩护用的半人高土垛全都坍倒,整片树林几被夷为平地,像似他也懒得想什么迂回进攻之法,直直攻进去就对了,如大火燎原,遇神杀神、遇魔屠魔,谁敢来挡,全都得躺下。
  “蕊姑娘,别去啊!”
  “咱们得等余爷打来暗号才能深进,你别冲动!蕊姑娘,快回来”
  听到众姐妹叫唤,花咏夜急急回头,就见傅蕊持剑急着追上一抹黑影,根本不理身后的唤声,才眨眼工夫,她和那抹黑影便全都消失在树林里。
  这傻姐姐,一遇上这些河寇就夫心疯了!
  但,怎能由着她去呢?
  “你们留下,别分散了,我去寻她”
  “三姑娘!”
  丢下话后,花咏夜拔腿直追,窜进林子里。
  此处是敌方地盘,聪明的话,该是见林勿入,然而此时不得不为。
  奔进百来步,她跟丢了傅蕊的踪影。
  伫足,凝神静听,不远处似传来刀剑声,她循声疾驰,不一会儿又断了线索。
  然,那兵器交击之声再起,顷刻间却又断了,感觉像是一个边打边逃,另一个紧缠不放。
  这一次,刀剑声清晰入耳,她朝那个方向飞窜。
  “蕊姐,小心他的地堂腿!”一见树影后斗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花咏夜暗叫不妙,扬声提点却已不及。
  傅蕊被对方扫倒了。
  此刻距离一拉近,花咏夜手中金针立即疾射而出,那人硬是拿手臂受了她三根芙蓉金针,瞬间已把倒地的傅蕊抢将过去,薄刀往她颈上一架。
  “别过来!要她活命就给大爷老实待着!别动!”男人表情恶狠狠,额角被划出口子,胸前和半张脸尽是血污,死瞪着手捏一排金针的花咏夜。
  “三姑娘,不能放他走!是他,我记得,是他带的头……绝不能放他走,不可以!你别管我,杀了他!杀了他!”傅蕊双眸同样死瞪着,一瞬也不瞬。
  花咏夜心脏提到喉头。
  她见识过傅蕊发心病时的模样,而此时此刻,傅蕊的神情已现狂乱,一旦发作就危险了。她从来没这么后悔过,后悔当初没学学楼主大姐,把所有的芙蓉金针全拿去浸泡迷药。
  “我带的头?”那人怪叫,突地定睛瞧得仔细。“嗯……呵呵……哈哈……原来啊原来,原来是这么回事!你紧追本大爷不放,是大爷我曾领着底下人对你这小娘做过什么吗?啊!你的颊面有咬痕,是了是了,没错没错,本大爷最爱咬女人这地方,上了谁就咬谁,像给畜牲烙印,原来咱俩是老相好哪——”
  “住口!你住口!住口——”
  蓦地——
  “我跟你走!”花咏夜大声说出。
  “你放她,我跟你走。”她抛掉手中剑,再用一个明确的动作放掉指间与藏在腰间的所有金针,让对方看清,然后慢慢靠近。
  “老子叫你站住!”
  被猛地一喝,花咏夜看到那刀口微微捺进傅蕊颈肉,血登时流出,她心头一惊,定在原地。“你听好,我是江南‘飞霞楼’花三,这群女子全出于‘飞霞楼’,我是她们的头儿,你要找个人当保命符,谁比我更合适?”微举高双手,她嗓音冷静且清朗。“所以,你何不放走她,换上我这一面最好的挡箭牌?”
  她的话起作用了,男人一双贼忒兮兮的眼上上下下打量她。
  见对方动摇,花咏夜心绪略放松,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一瞬间,所有的心神、意识、五感全又暴绷!
  “恶鬼!恶鬼恶鬼恶鬼——”傅蕊大疯,整个豁出去了,在她眼里,哪有什么利器横在颈上?只有恶鬼,当年杀死她家人,带头凌辱她的恶鬼!而今,这只鬼还想带走三姑娘?不能够……不能够……不能够!
  “蕊姐!”
  事情变化在瞬息,傅蕊后脑勺用力往后撞,那人未料及她会使这一招,被撞得鼻血喷流,刀柄一歪,在傅蕊颈上割下一痕。
  恶鬼仍蛮强地紧揪她一臂不放,但她还有另一手,她不觉痛,也没想逃,只想要杀死恶鬼,她抢这短短一瞬间弯身,并伸长手臂勾到自己方才掉落的剑,恶鬼在这时重新从背后箍住她,她红了眼,发狂大叫。
  “杀死你——”
  花咏夜拾起金针疾射出去的同时,险些腿软,她眼睁睁看着傅蕊将那把剑刺进自己腰间,啵啵两响,剑尖从那男人背后突露出来,也在同一时分,一颗小石激飞而至,力道强悍,直直打进恶人眉间!
  傅蕊真不觉疼,发心病时,感觉不到痛,她刚刺穿自己与恶鬼的身体,猛地又把剑拔出来,回过身,跨坐在恶鬼身上,一阵乱劈乱砍,瞪大狂乱双眸,厉声大叫,把那个已死透的人划得面目全非。
  花咏夜刚要朝她奔去,肩膀却被按住,她回眸,看到余皂秋,他身后还跟来好些位楼中姐妹。
  她没想哭,却不知为何眸中已泛满泪水,又急又痛地道:“余皂秋,求求你,拜托,拜托你帮帮她,拜托你帮我帮帮她……”
  那张黝俊面庞有些高深莫测,像被她的模样吓着了,但,余皂秋这次没定在原地想半天,反倒动得极快,他冲上去把傅蕊抓下来,出手连点她腰间与侧背的几处大穴。
  此时,花咏夜挤到他身边,用撕下的衫摆紧紧缠住傅蕊腰上那个小窟窿,努力要止住出血。有另两名姐妹赶过来帮忙,一个托高傅蕊的头,一个照顾她颈上那处还算轻微的刀伤。
  “杀死恶鬼……恶鬼……杀死他……杀死他……”睁着眼,傅蕊仍喃喃不歇。
  “蕊姐,醒醒啊!他死了,没有恶鬼了!你、你杀死恶鬼了,你把他们全杀死了……”眼泪依然流出来,止也难止,不受控制。然而,不只她哭了,在场姐妹们全一起掉泪,所以啊,如何能止?花咏夜用力吸吸鼻子,冲着那张颊面有着咬痕的秀脸咧嘴笑。
  “三姑娘……”
  “是啊,是我,蕊姐,是我。”
  “我把恶鬼杀死了,你不能跟他去,不能够……”紧紧抓住花咏夜的手腕。
  “嗯!”花咏夜用力点头。“我不跟他去!你杀死他,救了我,我们往后要一起玩,姐妹们全一起玩,我不跟他去。蕊姐……蕊姐……不要死,你别想死……”
  第3章(2)
  傅蕊眸珠颤了颤,仿佛想着事,忽而,她勾唇笑,放松了抓握的力道。“三姑娘,我喜欢跟姐妹们一起玩,大家这么好……这么好……”
  “那就留下来,别死。”她是被她方才玉石俱焚的决心吓到了。“蕊姐,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一次在恶鬼老巢里找到十多个姑娘,她们需要咱们的援手,你也晓得,‘飞霞楼’向来以女为尊,你说啊,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照顾这十多位姑娘?你若撒手不管,‘飞霞楼’少掉一员大将,那可怎么办才好?”
  一听,傅蕊轻抽了口气,神智似乎又更清醒。
  她怔怔望着花咏夜,眸中渐聚水气,许久许久,才嚅着唇哑声说——
  “我……我们得照顾好那些姑娘,她们很可怜的,她们……她们很可怜的,三姑娘,我得照顾好她们,不能死,我不会死……三姑娘……她们唔……她们……唔哇啊啊啊——”她陡地放声大哭,也终于能放声大哭。
  压在心头的恨随着哭声化成绵绵怅惘,傅蕊哭自己的遭遇,也哭他人的不幸,但,能哭出来很好,大哭过后,意识便醒了,该放下的都能试着放下,心智将更加清明。
  “谢谢你,蕊姐,我……我谢谢你……”悬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有地方置落,花咏夜泪水奔流,但唇瓣扬笑。
  她哭着,也笑着,难过着,也开心着。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首次哭得泪汪汪又脸花花,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乐意哭,因为心里涨满感情,觉得老天爷还是有眼的,一切善恶终有报。
  然后,一只大手抚上她的湿颊。
  她扬睫一瞧,与余皂秋的深目紧紧对上。
  他半跪在她面前,指端一下下拭去她的泪。
  他的手指粗糙却温热,动作温柔,脸上的神态很耐人寻味,似乎是苦恼着、迷惑着,再加上一些些的不知所措。
  花咏夜对着他笑,弯弯的泪眸,翘翘的唇角。
  ……啊,是了,她是专程来找他发火的!她突然记起。
  忽地,她脸一拉,撇开头,喜与怒的转换比翻书还快,明摆着不想理他,最后还招来楼中姐妹帮忙把傅蕊抬出林子。
  若要说她过河拆桥,利用他救人后又不理会他,她花咏夜也认了。
  没错,她就是过河拆桥,想怎样?!
  有本事……哼,有本事来咬她啊!
  当地官府的派兵晚晚才到,花咏夜不清楚余皂秋是否事前有联系过那些人,也许官府是听闻风声后,才“慢慢”让人赶过来。
  但,晚来总比不到好。
  官兵捉强盗,只是官兵到时,强盗早就被逮获,让官府捡这个现成便宜,余皂秋一脸无所谓,“飞霞楼”众女更加不在乎,她们以女为尊,在乎的只有受了伤的姐妹和那些从贼窝地牢里带出来的姑娘们。
  傅蕊的伤势最先要紧的是止血,再来是保持干净,然后再敷好上等金创药,这些事现下都办到了,怕只怕受伤引起的发热,花咏夜遂让船队全力速行,往“飞霞楼”赶回,心想,有颇通医术的金钗姐姐在一旁护持,必然无事。
  只是,在回“飞霞楼”的水路上,花咏夜和一起跟来的余皂秋很明显地被众女“排挤”了。
  似乎感觉得出花三姑娘心情不太妙,而始作俑者一直愣头愣脑的,情况不明,气氛太凝重,无人想领教这种汹涌的暗潮,所以众女们纷纷从他俩乘坐的那艘船只“逃”到另外的船只去。
  当天入夜,船只夜行,众人分批护守。
  这艘中型船有两层,共隔出四间小舱房,花咏夜结束守夜之职回到其中一间小房后,就着嵌紧在角落的脸盆架上的清水清理左肩刀伤。
  她的那处伤原已生肌合口,但经过今天一战,细嫩的新肌被扯裂,又见血了,不过不很严重,只是打斗时浑不觉疼,现下一放松,竟觉肩胛处的肌理阵阵抽痛。
  外头来了人。
  那人没费事掩去脚步声,走近之后,就静静杵在门板外。
  他想干什么?
  怎么?是不会自个儿推门进来吗?
  呆!
  花咏夜咬咬唇,忽地把门板推开,呆在外面的人,不是余皂秋还能是谁?
  他乌圆眼瞳本来对着她双腮微鼓的脸,随即被她的玉肩引走注意,不是因为她的裸露,而是她正淡淡渗血的刀伤。
  他神情一凝。
  她不理人,转身走回小舱房,他这次很自动自发地跟进去。
  花咏夜背对他坐在脸盆架边的一张椅上,也不在乎自个儿春光轻泄,垂眸,她拿着净布擦拭左肩,在听到他走来的脚步声时,她动作略顿,但仍继续擦拭。
  她眉角不动声色一抬,从磨亮的铜镜中偷觑,觑见他取出金创药粉,拔开瓶塞,正欲帮她上药,她偏偏选在此时一扭巧肩,起身走了三步,一屁股坐到床榻上去,把他干晾在原地。
  余皂秋明显怔住,拿着药瓶,动也不动。
  他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表情迷惑,但看看手里的药,再看看坐在榻边的人,他还是静默地走过去,想帮她上药。
  花咏夜这次挪到另一张椅子,靠着窗,窗半敞着,此时夜风吹入,吹拂肩颈裸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抹高大的玄黑身影再度朝她走近,她又换位置,回到脸盆架边的椅子。
  她从铜镜中觑见他把窗子关上了,然后……不动了,沉静站在那儿。
  突然,她就心软了,因为他此刻的五官神态。
  他静立着,发也没梳好,只乱糟糟扎成一束,眉目微敛,长长墨睫半掩,他抿着薄唇,这么一抿,让下颚线条变得绷绷的……他不开心,迷惑而且很不开心。
  以他单纯直接的想法,肯定弄不明白她的怒怨从何而来。
  他定是想着——
  她受伤了,就该静养,所以不可以让她跟来。
  若她来,动刀动剑的,才复原的伤口必定又会见红。
  既然见红,就该敷药,她却不肯理他,连碰都不给碰。
  他不能明白,但花咏夜心里却十分清楚,症结在于,她仅是恼他的不开窍。
  他的性情本就异于常人,这一点她很明白,然,明白归明白,由着他这么久了,心里多少有怨,感觉……嗯……好像都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
  结果跟他闹这么一场,他依旧不言语,嘴皮连掀都没掀一下,只需摆出落寞样,她便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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