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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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临门-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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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喜欢。”
  他记得他直率的回答让母亲轻笑。“为什么?”
  他专心地写完一行字后才道:“她骄蛮无礼。”
  “还有呢?”
  “话不投机。”
  他彷佛听到母亲轻笑的声音而抬起头,却见到母亲专心地在父亲的袖口上滚着宽边。
  “娘,您该休息了吧?父亲不喜欢您做这些活儿。”他说着。
  母亲抬眼朝他温柔笑着。“你爹就喜欢大惊小怪,怎么你也同他一样?”
  “您身子不好,自当歇息。”他皱眉,显得老气横秋。
  母亲唇边的笑意未减。“娘知道了。”她放下衣裳。“方才咱们说到哪儿了?”
  “孩儿与裴萃心话不投机。”他边说边提笔继续练字。
  “对。”她浅笑。“可你同萃心有婚约——”
  “孩儿不会娶她。”他敛起眉,严肃的说。
  “即使这是你爹的主意?”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婚约能工,自然也能废。”
  隋曜权取出怀中的玉镯,剑眉深锁,五指紧握,他彷佛还能听见母亲清灵的笑声,他抬手抚过太阳穴,眉头紧皱。
  自他收下玉镯后,回忆便开始翻飞而出,几次想毁去玉镯,却又无法狠下心。
  “未来的妻子?”他低语,冰青的玉镯在烛光下显得柔和。他移开目光,望着窗外明月。
  “我不需要。”他轻喃但坚定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他将手镯以丝绸裹好,决定一回汴京后,便将其埋于母亲坟前。
  轻语低诵的呢喃声自口佛堂传出,墨染站在廊上,聆听这模糊不轻的诵经声,望着母亲跪坐在蒲团上的背影,心湖泛起一抹怅然。
  她垂下眼眸,在心底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怎么不进来?”
  墨染停下脚步,母亲已起身回望着她。
  “女儿只是路过,没什么事……”
  祝婉青扬起嘴角,笑容中带着暖意。“是吗?”
  “女儿想去探望婉姨,来问娘是否同去?”墨染说道。
  祝婉青踏出佛堂。“下回吧!娘还有篇经文待抄录。”她的声音温软。
  墨染垂下眼眸,点点头。
  祝婉青望着女儿面容,忽然道:“怎么?生病了吗?”见墨染的脸色有些苍白。
  墨染抬首。“没有。”她摇头。“只是……只是……”
  祝婉青上前,眼神温柔。“这几日你父亲的行为乖张怪异,怎么你也同他一样?”
  “娘知道?”她微露诧异之色。
  “知道什么?”祝婉青反问,双眸紧瞅着她。
  “知道父亲这几日脾气不好的原因。”她探问。
  祝婉青扬起嘴角,神色淡然。“不知道,娘没问。”
  “为什么不问?”
  女儿急切的语气让她微感讶异。“有什事是娘该知道的吗?”
  “没……”她欲言又止。
  祝婉青微微一笑。“你何时学会这样吞吞吐吐了?”
  墨染颦额。“女儿不知道这些事娘是否想听。”
  她淡淡一笑,望着廊外的一片蓝天。“昨天你父亲同我提了你的婚事。”
  这转变的话题让墨染愣了一下。
  “你父亲属意屈公子,娘亲没意见。”她望向女儿。“你的意思呢?”
  墨染锁紧眉心。“女儿现下无心考虑这事。”她抚了一下手臂,忽然觉得有些冷。
  祝婉青若有所思地凝望她,并没有勉强她。“那就等你有心之时再考虑吧!”
  “母亲……”
  “嗯?”祝婉青轻应一声,等待着她的下文。
  “前些日子,京城来了人……是父亲故友之子。”她小心的选择措辞。“女儿……同隋公子谈了些事……”
  “这事和你爹有关?”待女儿颔首后,祝婉青才又接着说:“也是你迟易砒要不要告诉娘的事。”
  墨染点头。“女儿想了好些天……难下主意……”
  祝婉青看向女儿,神情平静。“既然这样,就说吧!”
  “女儿一直对父亲六年前纳二娘为妾之事感到不解……”她停顿了一下,见母亲神色平和才又接着道:“父亲……不是个贪恋女色之人,所以……”
  “你忘了娘未能替你爹生下男丁的事吗?”祝婉青语调温和的说。
  “可那时娘已然怀了身孕——”
  “这事不要再提了。”祝婉青截断她的话,神色显得有些黯然。
  “是。”墨染轻咬下唇,她不该提起这件事的。“娘……还怪父亲吗?”
  祝婉青遥望远处。“娘什么人都不怪。”她沉默半晌,而后才将视线拉回女儿身上。“有许多事……久了也就淡了,不痛了。”
  墨染猛然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娘。”她深吸口气。“只有释怀了才能看淡看轻,时间不过是将伤口掩覆,若是揭了它,一样会疼痛难当。”
  她的话让祝婉青一笑。“怎么?你想揭娘的伤疤吗?”
  “不是。”她垂下蛲首。“女儿是希望娘能释怀。”
  “你又怎么知道娘没释怀?”祝婉青眼眸含笑。“我与你父亲依旧和睦相处,不是吗?”
  “可却再难回到以前恩爱模样了。”墨染叹口气。
  祝婉青笑着轻抚女儿的发髻。“你今儿个就想跟娘说这些吗?”
  她摇头。“女儿以前以为痛苦的只有娘一人,可如今才知父亲也深陷在其中。”
  “你父亲?”祝婉青微扬眉宇。
  墨染颔首。“父亲会娶二娘……是因为二娘与父亲年轻时心仪的女子极其神似……”
  她顿下话语,忧心地注视着母亲,却发现母亲的表情极其平静,未显诧异之色,她不解地锁上眉心,道……“母亲早知情了?”她揣蹲砒问。
  祝婉青缓缓点头。“婆婆向我提过。”
  母亲平淡的陈述让墨染的喉咙莫名干涩起来。“您……”她吞口沫唾。“您早知道了。”
  祝婉青扬起嘴角。“早知晚知又如何?”她碰触女儿略显冰凉的手。“墨染,别让娘跟你父亲的事困住你了。”她温柔道。
  墨染眨着眼脸。“女儿不明白……”
  “你迟迟不肯允婚,难道不是因为娘在你心上绕了个结吗?”她抬手轻触女儿美丽的脸庞。“我与你父亲夫妻之情虽不再,可仍有夫妻之义!这样不好吗?”
  墨染望着母亲善解人意的眸子,一股酸楚自心中涌上。“娘……”
  “这几年苦了你了。”她叹口气。当年为了官人纳妾一事,她尖叫嘶喊、痛不欲生,激狂的举动让她辛苦怀上的胎儿流产……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想到她未能出世的孩儿,胸口便不由得一阵紧缩。
  她的痛苦、疯狂吓坏了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墨染,多年后再回想,她的悲痛必在女儿心上烙了印……
  “女儿不苦。”墨染摇头,却觉有些晕眩,她眨眨眸子,努力定下心神。
  祝婉青轻触她的发丝。“听娘一句话,别为娘与你父亲操心了。”有些人、有些事,过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了。
  墨染开口欲言,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要说什么。
  “不是要去看你婉姨吗?”祝婉青漾着笑。“别太晚回来。”
  墨染颔首。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受凉了?”她关心的加问了一句。
  “女儿很好。”墨染语调平稳地保证,缓缓转身欲离去,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道:“隋公子的母亲已在五年前去世了。”
  祝婉青难掩脸上的诧异之情。
  “女儿想……该让您知道这事……”她又望了母亲一眼后才离开。
  祝婉青站在廊应上,未动分毫,良久,只见她长叹一声,回身步入佛堂,轻轻掩上房门。
  如低吟的诵经声再次响起……
  “快点儿你们,就在前头了。”翟沐文督促落在后头的人儿。
  “你别急行不行?像个野丫头似的,难怪没人敢上门来说亲。”翟启允大摇其头。
  “你说什么?!”翟沐文冲到他面前,一脸不悦,她有张娇俏的脸,身材与墨染相仿。
  “你们别闹了。”墨染笑着打圆场。
  “他们兄妹就这样,说也说不听。”祝婉容有张圆脸,身材丰润,丹凤眼、丰唇,穿着一袭暗红色的绉纱背子,里头是深色的糯衣与深蓝长裙。
  “姨,我要买蝎子。”翟红笙扯着墨染的手,她是翟府大房的孙女!首砒两丫髻,面容清秀,穿着红儒衣,红长裤,今年六岁。
  “不行。”出声的是翟启允。“那有毒。”
  翟红笙朝叔叔皱皱眉。“我知道,我就想看看嘛!”
  她的话让一旁的寅辰瑟缩了一下,红笙小姐从小就喜欢一些怪里怪气的东西,什么蟾蜍、蚯蚓、蜈蚣、毒蛇、钟馗画像、牛头马面……反正愈丑愈没人爱的东西,她就愈喜欢,她还曾被她饲养的蟾蜍给吓了一大跳呢!
  “别买那种东西。”祝婉容也摇头。府里的丫鬟、小姐,没有一个没被她吓过的。
  “你们快点行不行?”翟沐文催促着。“你们再不跟上,我就要先走罗!”
  翟启允摇头。“不过就是穿线比赛,有什么好看的。”
  今天有一家丝行开张,办了刺绣、穿针引线的比赛,无非是吸引人潮的噱头,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女红有什么好看的!若是来个拭瘁擂台赛,他还有点兴趣。
  一行人往前不久,便见到聚集的人潮,翟沐文拉着母亲往前挤去,墨染则亲砒红笙站在外缘,没想进去凑热闹,瞧着这么多人,她就觉得头发晕。
  “姨,这儿人多,咱们到别处逛逛去。”红笙拉拉她的手。
  “你们别私自行动,我一个人顾不了你们两边。”翟启允说道。
  “小姐,咱们也去瞧瞧穿线比赛好不好?”寅辰一脸的期盼。
  墨染正欲开口,却瞥见屈问同在前头人群外缘站着,她直觉地雷砒红笙往一旁躲去。
  “墨染,你要去哪儿?”翟启允跟着她。
  “我想到别处逛去。”墨染回答。
  “小姐不留下来看比赛吗?”寅辰一脸的失望。
  墨染微微一笑。“你若想看便留下——”
  “那怎么行!”寅辰打断主子的话。
  翟启允开口,“可我一个人——”
  “我与红笙到『客歇居』等你们。”墨染打断他的话。“你毋需担心。”
  “可是——”
  “你看好沐文便行了。”墨染浅笑。“一会儿她不知又会野到哪儿去了。”
  “允少爷放心,有我在小姐身边。”寅辰说道。虽然她很想瞧瞧穿线比赛,可主子不愿意,她也只好放弃。
  一旁的红笙早已等不及,拉着墨染蹦蹦跳跳的离去。“走罗——”
  “喂——”翟启允看着墨染背影,又看看陷在人群里的母亲与妹妹,最后只得摸摸头。唉——陪女人出来就是麻烦。
  “红笙,咱们到隔壁街好不好?”墨染说道,不想与屈问同碰上。近日,他来府上来得勤,让她惴惴不安。
  “可我要看蝎子。”红笙不依。
  她的话让寅辰抖了一下。
  墨染笑道:“说不准隔壁街有更好玩的,上回我瞧见有个书生画了地狱图,路过的旁人还被吓着了,若不快些过去,说不准让人给买走了。”
  闻言,红笙眼睛一亮。“是吗?那我们快去看,等会儿再来瞧蝎子。”
  墨染微笑着转入巷弄里,下意识地朝后望了一眼,对屈公子幼砒些许歉意。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好感,可她现在实在无心考虑自己的婚事,而他的紧追不舍,只会让她无法平心静气去想一些事情。
  第四章
  扬州自隋朝开大运河,以其为起点,后来成为着名都市,至唐达到了空前繁华:筢虽屡遭祸乱,经济凋敝,可后因宋漕运发达,遂再次崛起,成为漕运重镇。
  宋史记载,“土壤膏沃,有茶、盐、丝、帛之利”,人“善商贾,多高赀之家”。
  漕运又可分“民运”、“军运”、“长运”与“支运”,以汴京为中心,汴河、黄河、惠民河、五丈河四河为骨干,其运道,河渠交汇、联络,达到四通八达之际,形成漕运网。
  而“民运”中,又以翟帮为个中翘楚,掌握东南诸路的进出。
  隋曜权望着堂上翟帮当家翟玄领,他面容可亲,年纪三十上下,听说三年前接了船帮后,将船帮整治得井井有条,丝毫不逊其祖父翟募景。
  “兄台是……”翟玄领上前,身后跟着两位随侍他多年的左右手。
  “隋曜权。”他直接报上姓名。
  翟玄领眨了一下眸子,和善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京城丝行大贾,久仰。”他朗声对一旁吩咐了句,“奉茶。”
  隋曜权挥袍而坐,翟玄领与他相隔而坐,两人中间隔着一暗红茶桌。
  “我前些日子听说丝行大老们因你来扬州一事,各个如临大敌。”翟玄领说道。
  据他所知,隋曜权手上的“绣冠坊”自祖父一代就开始经营,到他父亲隋稷仑时成长茁壮,甚至还进了宫,成为御用丝绸。
  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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