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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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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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裘蝶仙正自热得满床乱滚,呻吟之声不绝于耳,裘老翰林睹此情形,不由强忍着泪喊了声:“蝶仙闻声先忍一下,看看这药能吃不能?”

裘蝶仙闻声,见是父亲,不由泪流满面道:“爸爸!没有用……你老人家还是回去吧!”

老翰林闻言打开了漆罐,一时落下几滴泪道:“蝶仙!这药也许有用,你不妨试试看!”

说着顺手递上了两丸,裘蝶仙虽觉这药也是无用,但为稍安老父之心,当时忍痛接过,也不顾及细看,就往口中一放,一旁丫环送上水来,蝶仙接过喝了几口,将药送下。

老翰林就往一旁椅上一坐,眼巴巴地看着女儿,说也奇怪,蝶仙自服下这两丸药以后,先时仍自呻吟不绝,意想不及一盏茶时光,就觉由丹田中,升起一股清凉之气,所过之处,通体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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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竟将身上暴热,消失一净,不由呻吟顿止,翻身下床,惊问父亲道:“这药丸,你老人家自何处得来的?”

老翰林见状,不由喜得几乎呆了,张着大嘴半天,才笑着将上情告之。

裘蝶仙不由暗奇,接过那黑罐,看了半天,着实也猜不出,那送药者究系何人。

芳心把这人感激得刻骨铭心,自此以后,固然每到晨昏,依然是病情复发,只是一服下那罐中药丸,马上就痛楚尽失。

只是要去根,却是办不到,但就如此,已使这裘小姐,减去了不少的痛苦。

罐中存药,不下数百,一时倒不愁食尽,这段日子里,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裘蝶仙却意外觉出,腹部竟会日渐涨大,初时尚可掩饰,三月之后,愈法加大。

裘蝶仙至此,才觉察出不妙,不由吓了个魂不附体,知道那一日的孽缘,竟令自己怀下了身孕?……每当深夜想起,拥忱而泣,直恨生不如死!

只是人都是如此,非到万不得已之时,轻易不愿寻死,更是曾经寻死未遂之人,二次寻死,却是更需要无比的决心和毅力。

裘蝶仙此时心情正是如此,既已把那丑恶的雷鸣子早已忘却,在家中又过了一段恬静的日子。再想寻死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有好几次,她背人偷翻医书,查到了打胎的药方,偷偷书于纸上,令心腹丫环到市上买回服下,可是那么做,只带来自己更大的痛苦。

有几次竟因服药过剧为此吐血,然而腹中胎儿,却是固苦磐石,休想将他移动分毫。

渐渐老翰林也觉出不妙,追问之下,蝶仙只是流泪,死也不吐一言。

这一来,那位裘功老翰林,不由大怒,本想将女儿撵出门外,只是夙日心爱蝶仙过甚,又仅剩此独女,虽觉此事丢人太大,却竟不忍心真把女儿赶出大门。

除了关照全府上下,不准向外吐出一字以外,自己平日也是不向女儿房中多走一步,自认生女不淑,徒叹奈何罢了!

转瞬夏尽秋来,秋去冬至,又过了一年,眼看来年已到,按日子算,蝶仙怀胎足有十月。

裘老翰林外表虽不再理女儿一句,只是暗里却已为此发愁,不时密嘱蝶仙身侧女婢,一旦发现小姐有何异状,即速告之裘安延医。

却不知,转眼之间,春尽夏至,那位可怜的小姐,除了大腹日渐膨胀以外,竟丝毫没有临盆的现象。

老翰林至此才怀疑,自己果然多疑了,女儿分明不是怀孕,竟是染上了一种怪疾。

这么一想,顿时又改了初态,每日至女儿房中加以慰问,一面延医至家诊治,不觉之间又是两月过去了。

蝶仙腹大如故,依然毫无生产现象,至此全家上下,全认为是染上了怪症,就连蝶仙自己,也居然认为,这定是一种怪病而已,一颗心反倒放了不少。

这一日清晨,在裘府的门外,又出现了那位大头的矮老人。

这矮老人依然戴着一个大斗笠,身着一袭黑袍,手中还摇着一串铃铛,看来倒满像是一个走方郎中。

他怀着神秘的姿态,来至裘府大门前,犹豫了半天,心中暗想着:“这姑娘怀孕已有这么久了,到底孩子生下来没有?怎么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而且……我每日在府外偷听,连一声婴儿的啼声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着别是因为那孩子,因样子太像我了,一生下来就被那位姑娘给捏死了?或是给弄丢了吧?

这么一想,这矮老人不由急得一阵头上冒汗,最后他把牙一咬,决心冒险进府内一探虚实。

于是他略为整理了一下衣服,摇了一下手上的串铃,在裘府的大门上敲了两下。

须臾门开,依然是那秃顶的裘安走出,矮老人露齿一笑道:“麻烦贵管家……府上可是有人患了疾病么?”

裘安一怔道:“不错呀!你是干什么的?”

矮老人用手拍了一下背后的小药箱道:“我是一个走方的郎中,生平擅治任何疑难大症,烦你带我进去通禀一声吧!”

裘安惊视着矮老人,因为他身形太矮了,站着竟才够到自己脐上,一颗头却是奇大无比,只是那双闪烁的双瞳,令自己不敢逼视。

当时闻言后不由略为想了想道:“好吧!你跟我进来吧!”

矮老人遂迈进门,别看他人矮腿短,走起路来还是真快,要不是裘安在后面跑,真还跟不上他。

裘安一面跑一面叫道:“喂!喂!郎中!你懂不懂规矩?这可不是你自己家,你这么乱闯什么?”

矮老人闻言方才止步回头微笑道:“你走得太慢了……我还有七八个病人没看呢,麻烦你快点去给你们老爷通禀一声吧!”

裘安瞪他一眼,哼道:“你就在这等着吧!”

说着这才往后室走去,还回头看了一眼,心想看你三寸钉那份德性,你还会看病呢!真是天下怪事多!

矮老人待其走后,心中微微想好了应词,自信如此做,决不致令那位姑娘发现自己,胜券在握,反倒泰然。少顷裘安转回,在内应门前点手道:“老爷有请!”

矮老人这才咳嗽一声,提着串铃一路走进,此时裘老翰林已由门口迎出。

他生平见闻颇广,一眼见这矮老人,就知定非一般常人,尤其是那对精光四射的眸子,身上那袭黑袍也是非丝非绸,看不出是何质料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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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不由向这矮老人一抱拳道:“小女何幸如之,竟蒙先生高人亲临承医!”

不想话尚未完,那矮小郎中一翻眼皮惊道:“什么?是令嫒害了病?”

裘老翰林不由也是一怔道:“正是小女,先生有何高见?”

矮老人闻言双手不由连摇,笑道:“实在对不起……小老儿我生平发过誓,决不为坤客看病,对不起,告辞了……”

说着扭头就走,裘老翰林眼光过人,自一见这矮老人,就知不是常人,见其要走,如何肯放?不由忙上前延臂阻那矮老人道:“先生请转……”

这矮小老人遂有意叹道:“并非是我有意如此,实在是晚生生平最忌女色,怕一个医治不好,误了令嫒玉体,岂不有负你老人家盛意!”裘老翰林闻言不由暗奇,略为皱了一下眉头,遂道:“小女延医,一向是不露面,只出一腕,只需先生量脉,这可施得么?”

矮老人闻言不由大喜,当时尚有意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晚生破例效劳,时间不多,就请先生快带晚生一去吧!”

裘老翰林大喜,即刻点头反身,带着这矮小郎中,一路向后厢房行来。

在内房中见了名丫环,老翰林遂把丫环拉至一旁,告其大夫要给小姐看病,你速去通知小姐一声,令她准备一下。

这丫环领命飞跑而去,裘功老翰林此时见这郎中,在室内依然头上还戴着那大斗笠,不由一笑道:“先生请宽帽凉快凉快吧!”

矮老人却嘻嘻笑道:“不用,不用,还是戴着好!”

裘老翰林口中不便再说什么,但心中却暗奇怪,此时已转向内室,那矮老人却显得很紧张,并用手把那大斗笠向下又拉了些,几乎都遮过了眼睛。

裘老翰林看在眼内.不由暗笑,这位郎中真是个书呆子……就是忌女色,也不必如此呀!

此时裘蝶仙已在闺房之中,将素帐放下,人在被中,仅出一腕,置于几上。须臾见父亲随着一郎中入内,因隔着一层厚厚的夏布帐子,只模糊看出是一戴斗笠的大夫,别的什么都看不清。

她于是害羞地将娇躯向内半侧,露腕于外,那矮小老人进室后一直目光视地,连蝶仙这边一眼都不敢看,此时裘老翰林笑道:“请先生量脉!”

矮老人哼了一声,那几上原置有小枕,此时红着脸,将蝶仙玉腕放于枕上,以右手三指向她脉门上一搭,遂自闭目不动。

他自幼秉赋特佳,十六岁已武功出众,练成金钢太虚之身,三十即掌“无极派”,五十而后,穷习各门武功经典,可谓之一时武林中仅有的一个奇人。此时这一把脉在蝶仙腕上,暗中却以无相神功,由指中传入蝶仙体内。

蝶仙遂觉一股暖气由脉门而入,心方奇怪,不想未容出言探询,就觉头脑微微一昏,竟自沉然入睡。

矮老人此时用“无相神功”以指逼入蝶仙体内,催其入睡以后,这才默运先天神智,细心地由对方脉跳血行之易数上推测。

仅盏茶之后,已明确定出,果然蝶仙腹中有了身孕,胎盘极固,乳婴在腹位置极怪,且生欲极强,已由蝶仙血循中,看出此子在身体内食量惊人。

当时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时落下了两滴老泪,不由竟动了一种先天的父子天性,就是对蝶仙也不由情不自禁,起了一种莫名的依依之感。

心中不禁暗自想到,这可爱的姑娘,为自己落得如此地步,怎不令人痛心欲裂。

五十年以来,这雷鸣子从未动过一丝凡念,却想不到竟会对此母子动了凡心。

此时内心只盼终身依奉此一对母子,终得天年于愿已足!

然而他何尝不知自己年已古稀,而且长相一丑至此,对方仅是一年方及笄的少女,这么作太不可能了……然而他旨在报恩,并不求正夫妇之实,只望能永远不离开这可怜的姑娘……

他有时想,也许自己可令这姑娘幸福也不一定,譬如说,自己对她,只希望为一老仆,她要怎么,自己都可依她,而且自己尚可把这一身骇世的武功,倾囊传授给她……一刹那,他胸中想了这么多事。

待开目,却见身旁裘老翰林,以及几个丫环,都看着自己发呆。

这才惊觉,自己一时思虑过甚,竟露了真情,忙放开了蝶仙脉门,起身笑道:“恭喜先生,令嫒竟是……”

说到此,那裘老翰林不由脸色一阵苍白,忙插言道:“大夫有言少顷再细谈吧!请大夫赐方!”

矮小老人遂跟着老翰林外出,裘功一直把这小老人带至书房,遣开童仆,这才不由皱了眉道:“小女病症如何?”

这矮小老人不由展眉笑道:“令嫒竟是怀了身孕了,恭喜!恭喜!”

裘功不由面现不悦:冷笑道:“不对吧?要是有身孕,前三个月就该临盆了,何能延至今日,尚无消息?”

这小老人不由一笑道:“先生且勿误以为令嫒不贞,以晚生判来,令嫒竟是感天而孕,要怀孕十四个足月,方能临盆。”

裘老翰林闻言,不由大吃了一惊,半天没有说话。心想,这真是裘门中不幸,怪事连波而起,大女儿以怪疾而亡,次女又身中妖孽,中了怪胎,今后如传将出去,还有什么脸再做人?

想到此不由脸色杀青,半天才道:“如此说,小女再有两个月,即将临盆了……产时是否尚有什么……?”

矮老人一笑道:“先生不必多虑,方才由令嫒脉上看来,此婴求生之力极强,到时无需接生自会顺利产下,只请注意产妇二十天之内,不可见风……二十天之后就无妨了……”

说着矮老人拱了一下手,意为告辞。裘老翰林忙令人取重酬,这小老人倒不推谢,着实的竟收了下来,裘功一直送他到大门口,这才含忧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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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老翰林返回宅后,心中想起那大夫之言,不由大大着急起来,按一般传说迷信来说,凡是感天而孕者,定必是家门不幸,所产婴儿,多半是个怪物。自己裘家,向来是世代书香之家,如果女儿真生下一个怪婴,传言出去,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做人?

如说将女儿赶出门去……只是自己又不忍心,何况女儿原是无辜的,只能怪上天有意,又何能怪罪女儿?

这么左思右想,心中好不焦虑。

他也不把那大夫之言告诉女儿,心中想出了应对的办法,只是候着蝶仙生产的那天,再定一切。

光阴如箭,炎夏已到了尾声,算一算日子,裘蝶仙怀孕足足已有了一年又两个月时间,如果那雷鸣子的话是真的,那么临盆也就是在这几天的事情了……

这一夜,差不多已到了子时,蝶仙忽由梦中惊醒,觉得口干舌燥,当时翻身下床,至几前倒了一杯水,方喝下两口,猛然一阵腹痛,直如刀绞一般……

差一点痛昏过去,勉强忍痛上了床,不想这一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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