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岳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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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短篇集-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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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滑如狐,凶狠如狼的凶魔。这里到董家店迢迢数百里,任何时候都可能被你制造机会脱逃,带一颗脑袋又安全又省事。”



一声剑鸣,长剑出鞘。



“我……我走……”恶贼狂叫,挣扎着站起狂奔。好死不如恶活,恶贼是聪明人,当然不愿意立即被杀。数百里长程,一个人押送一个人,要制造逃生的机会并不难。即使逃生不成,至少也可以多活十几天,总比立即去见阎王好上千百倍。



奔出百十步,恶贼突觉脊心一麻,接着发髻被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便被拖倒在草丛中像条死狗。



报应神一脚踏住恶贼的右肩,搜掉恶贼身上所藏的暗器零碎,拈起一枝断魂钉。



“破了你的气门,挑伤几条经脉,你想逃难似登天。”报应神晃动着断魂钉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你的报应从现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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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无情刀客有情天》之“干戈玉帛” 义不容醉、风雨满城 



九月初,秋风扫过大河两岸,早晚寒风刺骨,风过处,凋零的草木发出萧杀的呼啸,冬来了。整座归德城,在秋风黄叶中冷然屹立,像一个风骨嶙刚、垂垂老矣的老人,并未倒下去,它依然是一座历史的名城,虽则它往昔的“南都”和“南京”的时代,已经一去永不复回。千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用尽一切阴谋诡计和手段,争夺霸占这一带膏腴的土地。最后,也一一倒在这一带的膏腴土地下,掩埋、腐烂、融化。土地仍是土地,归德城依然屹立不摇。



深秋的原野另有一种美,美得凄迷,光秃秃的凋林在寒风中颤摇,满目是连天的枯黄衰草。但田野里,生命正在默默地孕育。



从南湖至杏岗一带田野,这些天来显得特别忙碌。地已经整妥,拉开了播种时节的序幕。



杨家的长子杨家骅,居然到田地上来了,带了三位长工,挑着三担食物到达北端的地头,在大槐树下放下食物。



在广阔的田野里,有许多组人在播种,每一组是四个人,在前面踩行和在后面踏行的孩子们不算在内。前面一个人拉黄牛,牛拉着麦漏架,后面的人熟练地把麦种均匀地从三条木管孔中,匀称地漏入一行行小畦内。再后面,一人牵着骡,骡拉着石碾,由最后一个人控制石碾滚动,把播了麦种的小畦压平,播妥的田地广阔得一望无涯,娃娃们在上面奔跑、呼啸,玩得兴高采烈,欢笑声盈野。



种地的人真是忙,中秋一过就得整地,九月之前小麦必须种下去,长出小苗又得割来喂牲口。一直到十月大风雪降临,大雪把麦苗深深地压紧在雪下,这才是准备过年的所谓农暇时光,种地的人才能喘过一口气来。



长工发出一声吆喝,告诉种田的人该午膳了。



几个小娃娃在照顾牲口,二十余位汗流浃背的汉子,先后来到一排槐树下,分开来各自喝水进食。



这是一年中,种地的人吃得最好的一次,另一次是收获期。大大的硬馍,稠稠的小米粥,大碗大碗的各式腌菜,甚至还有一盆肉。



一位掌麦漏的中年农夫,坐在杨家骅身侧,左手指头顶着一海碗小米粥,掌心中盛着一把蒜头,右手抓了一块硬馍,还有一块三寸长的烧羊肉。



“少爷,怎么有空回庄子里来?”中年农夫一面吃一面问:“粮运完了?”



“开封那边已经办妥了。”杨家骅说:“回来看看,几年没下地,庄稼的事快忘光啦!徐大叔,怎样,让我来摇一摇麦漏好不好?”



“大少爷,你算了吧!”徐大叔笑笑:“恐怕五升麦子让你摇也不够播一亩地,浪费事少,摇得一堆一堆的,那才叫麻烦。我知道你能干,但这种事,不是你们这些粗心暴躁的年轻小伙子,所能轻易打发得了的。你这叫做有福不知道享,在大太阳底下找苦吃。老太爷到睢州去了,这两大可以回来了吧?”



“不知道。”家骅摇头:“他和粮绅樊大爷为了今年完粮的事,闹得很不愉快,恐怕不会在这两天赶回来。唔!看样子,这两天可以播完了吧?”



“一定可以,放心啦!”徐大叔喝了一口小米粥:“看天气,今年有大风雪,明年丰收不会有问题。听说京里传来消息,杜老爷据说丢了官,是真是假?”



“可能是的,杜老伯生性耿介,他那种人在朝廷里做官,早晚会出毛病的。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一天老虎的兽性发作?”杨家骅似乎有点牢骚:“种地靠天吃饭,好像活得也不怎么安逸,人活着,真也不是容易的事。前年闹蝗灾,那日子真难熬。徐大叔,你辛苦了,我先回去了。”



种地的说苦真苦,三年两载,不是水旱就是蝗灾,完粮却是一升也不能少。以水灾来说,那条黄河真是坑人,几乎三年要闹一次狠的。杨家的地距州城约十里,六十余年前大决,黄河改道州南,归德城竟然成了黄河北岸的大城。他家的地被冲掉了大半,被淹没了二十四年,河归故里之后才获复旧。



他的家在南湖东面三里地,称为杨庄,十余户人家,叔伯子侄真不少。庄四周,加筑了丈五高两丈厚的寨墙,防水也可以防匪。一条小路伸向南湖北岸,与州城至毫州的官道衔接,往来十分方便。



回到家,他换了一袭青袍,牵出他心爱的坐骑乌云盖雪,驰向十里外的州城。



距城不足三里,西面有一条小径与官道连接。那是三里外杜家进城的小径。杜家在商丘的东麓,在本城颇有名气。商丘很小,周不过三四百步,上面建了关伯台和关伯墓,是本城的古迹,以前的商丘县,就以这小小的商丘为名。后来本州升府,又重设商丘县。



一辆轻车,从小径驶来。



“家骅,等一等!”车内的乘客从车窗伸出头来大叫:“我们一起走。”



他勒住坐骑,在路旁相候。



“杜二叔。”他等轻车驶上官道来至切近打招呼:“进城有事吗?”



“有点事。”车和马相并而行,车内的杜二叔眉心紧锁:“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晚间我到你家栈房看你,方便吗?”



“小侄不一定留在栈房,很可能回庄料理一些琐事。”他笑笑:“杜二叔,有事何不现在说?”



“这……家兄一家,恐怕已经动身南返了。”杜二叔显得有点忧心忡忡:“睢州西王庄的那些人,我耽心他们会生事。家兄是罢官回来的,他们抓住机会了。”



“哦!杜二叔。”他有点迟疑:”这件事得从长计议,给小侄几天工夫。栈房人多口杂,三天后,请杜二叔晚上来小侄的庄子商量商量,可好?”



“好,大后天晚上我去,顺便拜望你爹。”



在开封(那时归德州属开封府),杨家骅是颇有名气的年轻人。甚至南京的徐州,也知道归德的妙刀杨家骅,确是一条好汉。杨家粮栈本身买卖粮食,调节附近数府的粮食供应,也负责官粮的解送,每一趟启运,数量皆在一百大车左右,皆由杨家骅押运,从来就没出过纰漏,五年来平安无事。那些想抢粮或劫粮款的毛贼,一二十个休想在他的单刀下讨得了好。他的刀法极为神妙。没听说过他杀人,所以绰号叫妙刀。



睢州在归德西面余里,地当到开封的中途站。州北十里有两座庄子,东王庄和西王庄,居民都姓王。西王庄的庄主千手猿王百霸,是名列江湖八妖邪的风云人物,武林高手中的高手。



杜家的杜应奎,二甲进士出身,早年曾经出任山东肥城知县。那一年,千手猿带了几个爪牙,在肥城向白道名宿擎天手挑战,被杜知县派丁勇出面镇压,毫不客气地将千手猿驱逐出境。要不是擎天手作证说双方论武较技印证,同时也没有出人命,杜知县不得不法外施仁,不然千手猿很可能坐牢。因此一来,千手猿恨死了杜应奎,苦于没有机会报复,与官府作对是最愚蠢的事,不得不隐忍下来。



现在,杜应奎内调三年,任职吏部没多久,竟然出了大纰漏罢官归来,恢复平民身份。一而再扬言要找机会报复的千手猿,可等到报复的机会啦!



杜应奎的罢官,一不是贪污,二不是失职,而是牵入闹了几年的大礼议案,关入天牢,最后革职为民,幸而保住老命,已经是够幸运了,为了这一大案,不但死了不少大小官吏,罢官的有好几百。其实,这些大小笨官真笨得活该,国家大事不管,居然不知死活管起皇帝的家务事来。正德皇帝死翘翘,没有儿子接位。嘉靖帝是就国湖广安陆的兴献王子,是成化帝的孙儿,辈份与正德相同,即位后尊奉自己的生母为皇太后。这一来,满朝大臣全发了神经病,说是于礼不合,要皇帝认孝宗(弘治)为父(考),皇帝(嘉靖)的生母蒋氏只能算王妃……反正理由一大堆,可把皇帝惹火了,火了就打,就杀。大小百官都是些读书人,读书人就是食古不化,硬是要皇帝把生身的父母丢在一旁称叔称妃,连皇后至京也不准走中门而由东安门进入,简直岂有此理,难怪皇帝冒火。



杜应奎如果返乡,必须走睢州,因为睢州是大道,携家带小行李多,不走大道不行。因此,杜应奎的弟弟杜应祥,十分耽心千手猿在途中行凶,所以想向杨家骅求救,希望杨家骅能到开封等候,保护杜应奎一家大小返乡。



杨家骅知道千手猿可怕,所以心中为难。



结果,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九月杪,他带了两位经常跟他押粮的伙计,悄然动身赴开封。他无法推辞,杜杨两家是近邻,小时候他对杜应奎颇有印象。虽说十余年不曾见面,他并没有忘了这位有学问,而又和蔼可亲的杜伯伯。在南乡一带,杜家的进士弟不仅获得人们羡慕,也受到尊敬。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杜应奎丢官的事,附近的人早就知道;在他被关入天牢的时候就知道了;千手猿当然已经知道了。



杨家骅与千手猿没有利害冲突。千手猿眼界高,从不对小本经营的小商号感兴趣。尤其是贩卖粮食的商号,人工花费大,辛苦备尝,本大利小,根本不值得江湖大豪看上一眼,所以千手猿对杨家粮栈毫无印象。



杨家骅知道这次所冒的风险相当大,得罪了千手猿,可不是什么聪明的事。一个小粮商需经常往外县跑,得罪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妖邪,有如鸡蛋碰石头,那结果岂只是可怕而已?简直就是一场充满血腥的大灾祸。



如果杜应奎是告老致仕的,情形又不同啦!致仕在家的官员,尤其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地方官有保护他的责任,每年还得上本向皇帝老爷问安,奏呈地方政事,出了纰漏,地方官吃不消得兜着走。谁影响这些退休大员的安全,等于直接威胁地方官的前程,与地方官作对。千手猿有家有业,怎敢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一个被革职的官员,地方官才懒得管这些人的死活了;杜应奎就是地方官懒得管的人。



所以,杨家骅管了一这档子事,简直是给自己过不去,把脑袋提在手上玩,不知何时会失手把脑袋丢掉,愚蠢已极。



但他已别无抉择。



十月天,第一场风雪光临大地。



滑县,一座并不怎么繁荣的小城。那时,这座城不属于河南,属京师大名府。所以,一到了这里,算是已经离开河南地境了,虽然过了北面的淇县后,又是河南彰德府汤阴县。走这条路的旅客,仅比南北大官道卫辉府大路少些,白天里,车马行人络绎不绝于途。



申牌末,四辆骡车由四名骑士前后卫护着,进入大北门直趋韦城客栈。未晚先投宿,早早落店安顿。



韦城客栈是滑县设备完善的老店,规模最大,杜应奎是革职的官吏,已失去住驿站的权利,自然而然地住进了韦城客栈。



杨家骅已在韦城客栈住了半个月,眼巴巴等候杜应奎一家到来。他已看出风色不对,不能在开封等候。



他已经十余年不曾见过杜应奎,杜应奎中榜携家上京就读翰林院时,他年方七岁,十七年来,他仅保留儿时的记忆。对年已半百的杜应奎变成何等模样,他一无所知。当一名劲装大汉领着一名仆人在柜台办理流水登记时,他才知道杜家的人到了。



车是直放客院下客的,所以他并没在店堂看到杜应奎。但他对杜家有劲装武林人物随行,感到相当意外,心中一动,打消了立即求见的念头。他要暗中留心,在一旁冷眼打量形势,比直接参予要有利些。



杜家包了一家独院,来的人真不少,男男女女加上保镖车夫,人数超过三十大关,真该包一进独院。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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