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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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穆皇后-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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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和平年代的人观念不同;这年头的女子既没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想法;也不是单纯如初唐时气氛“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盛世豪迈。
  乱世中兵祸不断;朝政又是一人独裁;常有白色恐怖抑或党祸,太平年间得一功劳不易,升官多靠熬资历,而在乱世多靠军功。
  
  知道曹操断是不会死给张鲁个小小割据势力手上;算着大致的年代,陆逊都没出山;关羽都败走麦城;曹操怎么自甘寂寞地现在就死呢?
  想到这个春华就更不用怕了,她家二达又不用亲自砍人,行李早收拾好了。
  
  等出城那日,她带着儿女们到二门,趋步跪坐在廊,奉佩剑送行,“愿君得胜归来。”
  朗声说得爽利,眼神也不躲闪,落落大方地抬头回之一笑。一点也没少妇担忧夫君出行,羞羞答答的闺怨。
  司马懿接过佩剑,春华早站起给他佩戴,仰头望去的侧脸刚毅果断,早年世家子的好相貌如今已由岁月独添了正当盛年的英姿勃发。
  还是同一个人,她没见过潘安,也没见过周郎檀郎,但有时她会想,这样的一个人真是生了一双让人难忘的眼,睿智却内敛,隐忍又让人无法小觑。
  
  不过在这样送行的日子里,祝愿得胜归来还真是套话。
  妻子演绎得愈昂扬煽动,对当事人而言心中却有些复杂。
  “张鲁早是走投无路,此战丞相必当是旗开得胜的。”他去就是去涂金的,丞相即便准备培养二代谋士,此行也还带着其他培养对象。
  春华却装似嗔笑,“我说的可是您呀,与丞相何干。”
  为子女的不能插话,但司马师低着头听父母说话,便想问一句,父亲随丞相出征,难道丞相的胜仗就不是父亲的胜仗了吗?
  
  却听他母亲又说道,“我只愿夫君你此行有所得益,这便是您之胜;旁人的胜败,便是丞相,又与我何干。”

  这话说得大不敬,廊上还跪坐着的子女们都吃惊不已,然世家的规矩还在,几个小孩心中纳闷却没敢说话。
  春华本就不准备避着孩子,自家孩子都是知轻重的,哪怕一时不懂也多是寄在心里,回了家问爹娘。
  有一些教育需要家庭耳濡目染的。
  
  司马懿早把诸子的表现尽收眼底,看着他老婆似笑非笑的瞅着他,两人夫妇十多年,许多观念早是相似的了。
  也借着他媳妇起的头训诫子女,“谋事当先谋身。”
  阿师已经蒙学,听得很是迷惘,君子难道不是该为国谋,臣子难道不该为君主谋吗?
  父母教的和先生教的不一致,看儿子这表情春华就知道这孩子是纠结上了。
  其实她和仲达夫妇多年,对于安身立命的观念向来是一致的。
  
  谋士谋的是什么?为了让纳谏者成功吗?
  不,让纳谏者成功只是途径,善谋者首先当谋的该是自身。献计,为的只是让自己成功。
  
  他们是乱世之人,必有乱世生存之道。
  早些时候夫妇俩也有过类似对话,那时候春华便要说得直接多了,“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我和君都是乱世之年所生。”
  一个生于汉灵帝政乱时,一个生于十常侍之乱。
  “妾父,如今当说先考了,做小辈的本该为尊者讳,要说实在的,先考也算不上如何的才谋机智。”同辈里能人谋士,才人辈出,“然而……想想当年洛阳太学多少太学生,才子也好,名士也好,还能得几人?”
  “论为政,我父也当不得如何的高官,他们这一代人多是被战事给耽误了的。但要说使举族脱于危亡,便是先考之功。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加官进爵,富贵荣华。死了便是死了,再高贵也是徒劳——这是先考教给我最重要的事了。”
  的确,想想汉末的第一流名门,袁氏被董卓灭族,剩下的两支袁绍袁术又都战败被诛;荆州蔡氏,刘表妻族,荆州权势半入囊中,最后荆州被瓜分,蔡氏族人也所剩无几。
  东吴的四大家族顾陆朱张现下倒是气派,孙权朝末期连陆逊都是被孙权派了太监骂死的。

  这些话,春华必须要给儿女们科普一番。
  给丈夫送行时间还紧凑,等送走了人,带着孩子们入屋,阿师是个知轻重的,早有了疑问,等下人们都走了才说,“阿娘刚才说的,儿子不明白。和先生教的不一样。”
  即便不是孩子们自己提问,她也早想好了要再落实一番。
  “先生说的,是大道理。娘说的,虽是小事,也是道理。”不能直接教着孩子们诈,她想了想这么解释,“且想想先生教的,人生在世当有所作为。要是人连自己都保不住,命都没了,还拿什么作为呢?”
  志士仁人倒是要竭忠尽智,死而不悔的,但群众的眼光可都不是雪亮的,恰恰相反,群众常常由舆论引导蒙蔽。
  看看曹操当政时的北方吧,曹操不是庸主,但边让是怎么死的?这样个大才子,死了被民众看成是个疯子,老婆(环夫人)还被仇人充做了小老婆,亲生女儿跟着仇人姓最后还给送进宫当尼姑。
  
  已经是打击太多,怕一下子透得险恶太多,孩子们就该心里阴影了。
  勉强拿了晋文公,吴越之争的来解说一下隐忍和作为的关系,也不知效果如何,看着仨小孩似懂非懂的点头,她也有些说累了。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
  她和仲达两个人,都算是世道最乱的时候出生的。
  司马懿小时候跟着长兄从洛阳逃命,途中先被董卓截获,逃出生天后,回到故乡又被乱兵冲撞,少年是在舅舅家寄人篱下的。
  春华一出生就是十常侍之祸,全国军阀割据,父亲返乡时还碰到了黄巾乱贼。又后是战后通货膨胀,大饥荒……就是家宅被曾祖父老头子过继的事闹腾了整个萝莉时期,耳濡目染也够磨砺宅斗能力的了。
  到了他们子女的一代,虽然还是在乱世,北方却大致平安,更兼住在许都、邺城,都是大族、权贵聚居,治安较好的地方。外坏境给人和平的假象,家境优渥;有个强势妈的好处就是,家宅安宁,他们连庶出兄弟们都用不上斗一下。
  这样的成长条件,让他们怎么去奋发呢?哪怕本身是块好材料,也奈不住没磨刀石历练。
  
  当父母的都舍不得孩子吃苦,可如何不让孩子吃苦又不致使他们在富贵中变成纨绔,该有得她磨了。

  养儿方知父母恩,有了这些让她操碎心的小东西们,春华如今也算知道当初她母亲对她太有生命力的担忧,是该怎么烦恼的了。
  灵巧活络的怕他钻于小道,有失大气;心底淳厚的又怕他太木讷给人骗了。做父母的总要到孩子自己成了家才放得下心。
  
  出嫁女儿给父戴孝只要一年,等孝期过了,春华也顺带着除服带着长女出去结交人了。
  阿督这丫头九岁,在古代却过个几年便要定亲了。
  时间飞梭,让春华这个尚还年轻的孩子妈时有感慨,二十六岁,在现代还是刚工作两年的小青年,在这里过个几年她都能当外婆了。
  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浑身透着成熟又未老的风韵,如石榴半琳珑剔透诱人的红,她却该管着吃饭睡觉奶孩子,未免有些悲催。
  实话说,在现代时偶尔复古一下想想穿越,穿穿汉服也就罢了,真作为一个古人,却是个悲催,如今她时时想着那个妇女有教育权、财产权、选举权的现代。
  
  说这个有点空泛,倒是作为母亲,女儿阿督的事却是她的责任。
  不能再等了。因一出生便让婆婆养孩子,夫妇俩对女儿的管束不严,春华也是说过,“不希望孩子做第二个自己”。读书、练曲之类的技能随她,下厨针线学了基础的,能混过场面便罢,本来家中就不差针线、厨子。

  其他都能松,和仕女圈的结交却是件正经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这个时代妇女的王道法则。在内宅装聋作哑,最后的结局除了被人当猴耍,好不上哪儿去。
  春华自己也向来是看人脉看得比旁的金钱、虚名重,不说有了事要求人帮忙,在一个没有电脑电视的时代,不和东家长西家短的,连个说话的人消遣也没有。
  
  才除了服带着女儿出门走动,马上便得了曹丕正室甄氏的邀请,春华也没多想,本来人家就是上级,想不去也不行,带着女儿高高兴兴地去给人见礼了。
  头一回见面,甄氏给的见面礼极丰,亲热地叫阿督上前,“这就是司马夫人家的女儿了,以前叫你娘藏了起来,竟到今天才见上。”
  虽然叫她上前,九岁的阿督仍是颇得的给端端正正拜了一回才小步上前。

  不一会儿,曹丕的长女,甄氏所出的阿芬过来,给春华见过礼,甄氏便说,“阿芬,带着你阿督妹妹到庭院里玩吧。”
  曹芬比阿督大一岁,女儿像爹,美人甄姬的女儿并未像她母亲一样的令人惊艳。
  历来做公主、郡主的,品性都要让人担忧,少不得和骄蛮跋扈脱不得边,长大了说不准还要多些桃色事件。曹家女现在虽算不上公主、郡主,然而和汉献帝女来比,却更像是名符其实。
  
  阿督的教养不错,在家中的任性,到了外面却很有分寸。
  春华也喘了口气,想想也真自己吓自己,他们家这样的情况,孩子总不至于太愚笨的。她闺女还是那个老奸巨猾的司马懿的女儿,总不会砸了她爹奸臣的招牌。
  
  大人这边闲话,等她再回头注意,庭院里两个罗裙彩带的女孩中间忽然多了一个总角少年。
  甄姬看着庭院里传出笑声的小孩们,露出个欣慰的笑容,“看他们玩得好,倒有些艳羡起来,做母亲的都是被孩子催老的。”
  春华虚应了一声,听甄姬给她指出,“夫人莫急,那是吾家大郎阿睿,都是小孩子家,便随他们去吧。”
  
  掐指一算,曹睿十二岁。
  正比阿督大三岁。


82、一叶知秋(二)

  晚秋和煦的阳光停留在少妇乌云般的发髻上。
  
  春华很明白如今曹家在中原的地位;曹睿作为曹丕长子,尚且常被祖父曹操带在身边,是一个得重视的孙子。
  如果曹丕能当上皇帝;那么曹睿就是未来的太子。以太子妃的服色相诱,足以成为每个少女心中的梦想了。
  
  这年头的婚姻多少父母之命;就算春华想民主;想自由恋爱,女儿阿督不过才九岁;连身体都没发育;能在她口中问出什么答案呢?
  曹睿目下看来是个粉雕玉砌的小少年,身世又好,就冲着未来世子夫人的服色,在丈母娘眼中这也是个乘龙快婿。哪怕曹丕谋不了大位,一个未来侯府夫人的位子也是有了的。
  
  但除了身世,春华实在看不出他其他的好处。
  或许她这么一个成年人说一个小孩有点过分,但要考评做女婿,曹睿虽得祖父看重宠爱,父亲曹丕这些年有了更多的小庶子后却多是忽视他的。
  更何况这孩子还有个妈叫甄姬;并不是说甄姬本人不好,她大度有风范;但哪怕春华不知道后来甄姬会失宠的事;光看着她只生育了两个孩子,一辈子也只有一个儿子。当丈夫不再爱幸她的时候,这个宝贝似的的独苗还不被母亲看得和眼珠子般的紧张。
  这样的家庭情况,失宠的母亲把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儿媳妇就像和婆婆抢人似的,更兼婆婆还生有一嫡长女,汉朝彪悍的长女大姑,真有的这媳妇受了。
  
  就像春华死都不同意把女儿许给荀贞家的独苗,陈群的独子陈泰,这年头相差十岁定亲也算不得什么,她和仲达就是一例。
  陈家尚且是汝颍大族,荀贞也是标准的世家女,就是这样春华都舍不得女儿去嫁独苗,更何况曹家那样的情况,教养上的确比不上士族清白人家。曾经那么多的讨曹檄文并不是完全没道理的,曹家是宦官之后,暴发户家庭,这一家三代就没一个以元妻服中宫正色的。(①)
  甄氏只生了一个儿子,而曹丕有那么多庶子的。
  真以为曹丕上了台,曹睿做长子的就一定能当下任继承人了吗?
  
  大概她最近和独苗们的缘分难解难分了,有了甄氏的教训在,她是怵了把女儿带到邺城宫,生怕年轻的萝莉和正太两个一来二去玩出了青梅竹马的感情。
  到时候东窗事发,父母还不得不被逼着做棒打鸳鸯的狠心人。
  但又实在免不了去邺城宫众命妇要去拜会卞夫人。
  
  如今卞氏,俨然无冕皇后,曹操戴上了天子毓冠,从实际上宣称了他对北方的统治。卞氏虽无皇后之名,却亦有皇后之实。
  命妇们早忘了拜见中宫,却不敢不去拜会卞夫人。
  这样的“朝见”就算是正式的中宫也不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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