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余孽朝廷必欲杀之而后快,只要李雁儿一日未死,对她的追杀就一日不会停息。这次李雁儿在湘桂被人发现,同样会遭到黑白两道的围追堵截,恐怕难逃劫数了。”说罢长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
胡小毛喃喃道:“这李雁儿好可怜呀!”她虽然是锦衣玉食的公主,身份尊贵,艳丽无双,但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一枚棋子利用,毫无自由可言。她前一刻还是无数人心目中美丽的化身,后一刻就沦为人人唾骂的“妖妇”。既要承受国破家亡的痛楚,被亲人遗弃的苦涩,又要时刻提防无处不在的追杀,挣扎求生,即使在梦中也难得有几分安宁。
尹天云正色道:“这话切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因为各种理由要杀李雁儿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旦有人听见你同情她,连我也保不住你的小命。”胡小毛纳闷道:“难道连说一说都不行吗?”尹天云道:“江湖中有些禁忌是不能触犯的,否则就会成为武林公敌。以后你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胡小毛默然,第一次深刻领悟到世间的无奈与悲哀。
过了片刻,赵安亮搭乘着一辆马车急急返回。赶车的是吉安通达车行的一名姓孙的老手,年近四十,为人木纳,沉默寡言。尹天云对这个车夫非常满意,遵守诺言付给了赵安亮酬劳。赵安亮千恩万谢,与胡小毛洒泪泣别。
新的马车较为短窄,车上的暗格里放有酒水点心,胡小毛上车后立即发现了这种设计的好处,拿出各式精美点心放怀大嚼。车行不远,尹天云忽然内急,叫车夫停下车子,自己钻进了树林之中。等了良久,才见他从林子中走出,脸色发白,气喘吁吁。胡小毛心中暗暗奇怪,师父怎么看起来好象经过了剧烈活动一般?尹天云上车后也不多言,服药调息,入定去了。胡小毛只得按下好奇之心,继续赶路。
短短数日,江南连续发生了神功出世、李雁儿现身这两件大事,道路上来往的江湖人物渐渐多了起来。想夺取神功秘芨出人头地的向东去,想杀人成名伸张正义的往西行。为了避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尹天云愈加小心,吩咐车夫缓缓前行,遇上江湖中人能躲就躲,能让就让。
又过了数日,车行至江西边界。只见群山耸立,树海无边,峰峦处云雾萦绕,日光照射下来,景色动人之极。有时头顶上云层翻滚,骤雨忽降,远处的天空却仍是湛蓝一片,阳光斜射到雨中,透明闪亮,晶莹如玉,让人不禁心生欢喜。雨后的彩虹斜挂峰顶,与青山白云辉映,宛如千古名画。山间多有溪流瀑布,水质清澈,藤蔓树木夹岸丛生,不时可以看见大朵盛开的无名野花。色彩斑斓的鸟雀在林木间跳跃鸣叫,愈发显得山林寂静空幽。
道路至此变得曲折狭窄,尽管车夫竭尽全力,马车仍不免颠簸震动。尹天云全仗一身内力复原了十之六七,才可以护住肋骨结合处不受震动,不然早痛死过去。饶是如此,每日耗费功力甚多,也极为辛苦。
这天走到一个名为“九道弯”的地方,再往前走七八里,就进入湖南境内了。车子拐过山脚,突然停了下来。胡小毛正在闭目养神,这时察觉有异,隔着车帘问:“孙大叔,车子怎么不走了?”那车夫答道:“有人拦路。”
尹天云、胡小毛相顾愕然,难道有山贼挡道?掀起车帘,只见前方聚集了二十余人,道路中间还停着两辆马车。一伙手持兵器的大汉挡住了转弯路口,为首的是一名赤发大汉,腰缠长鞭,双目鼓凸,如凶神恶煞一般。他们强行勒令过往的行人接受检查,若有人稍微不从,立即遭到一顿暴打,胆敢反抗的,就被乱刀砍死。路边已经倒下了三具尸体,分明是刚死不久,浑身上下遍布伤痕,死状极惨。
这时正好轮到一个商人接受检查,他的内眷被人拖下马车,吓得瑟瑟发抖。赤发大汉推开手下,呵呵淫笑道:“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好水灵呀!”张开蒲扇大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她脸上乱摸。那女子身体僵硬,羞愤欲绝,紧闭的眼中流下泪来。那商人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人猥亵,敢怒不敢言,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
赤发大汉大呈手足之欲,直弄得那女子衣发凌乱,几乎当场昏倒,最后意犹未尽地在她高耸的胸口狠狠抓了一把,才挥手示意放行。那商人如蒙大赦,赶紧把妻子抱上车,落荒而逃。那伙恶徒哈哈大笑,猖狂至极。
胡小毛气愤地道:“师父,他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侮辱妇女,简直不知礼义廉耻!”尹天云面色凝重:“你看他们胸口绣着雄鹰图案,那是烟雨楼的标志!为首的赤发汉子曾是横行湖广的大盗‘赤龙’陆峥,几年不见,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原来已投奔到烟雨楼门下!”胡小毛诧异地问道:“师父,你认识他?”尹天云神情古怪地道:“何止是认识!当年他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败在我剑下的缘故。”
胡小毛目瞪口呆,这岂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冤家路窄”吗?看着对方寒光闪烁的兵刃和倒在路边的尸体,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回大事不妙了!
第十四章风波再起
尹天云以手抚额,心想自己和陆峥积怨甚深,一旦彼此照面,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斗。可自己的身体状况差强人意,平时的武功发挥不出五成,凭什么强行闯关?如果这时掉头回转,更易遭人怀疑,如此进退两难,怎生是好?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终于轮到胡小毛他们了。负责检查的大汉不耐烦地叫道:“车里的人快给老子滚出来,别他妈的装大爷!”
车帘微动,一条人影如猿猴般迅捷扑出,啪啪两声脆响,在那叫骂的大汉脸上正反抽了两记耳光。那大汉明明看到人家手掌打来,就是闪躲不开,脸上连挨两下重击,被打得脸颊红肿,门牙松动,张口吐出血沫,慌忙后退。他身边的同伴先是错愕,随即齐声大骂,一起舞动兵器,纷涌向前。
尹天云冷笑道:“乌合之众,也敢猖狂!”只听一声龙吟,长剑出鞘,看似漫不经心地挥出,其实快如闪电。站得最近的四人只见寒光一闪,手腕刺痛,兵器当啷啷跌落在地,连对手的剑路都没有看清楚,惊得倒跃退开。
“住手!”陆峥大声喝止手下,眼睛冷冷的盯着尹天云,掩饰不住内心翻滚的恨意,“姓尹的,居然是你!”
尹天云手腕一震,抖落剑上的血珠,气定神闲道:“陆峥,五年不见,你不仅没有长进,反沦落到拦路为寇的地步,实在是令人失望!”陆峥额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可是堂堂的烟雨楼头目,哪里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尹天云冷笑道:“难道侮辱良家妇女的行径就入流了吗?”陆峥面红耳赤,情知刚才那一幕都落入人家眼中了,一时理屈词穷,怒道:“尹天云,你出手生事,是存心和我烟雨楼作对吗?”
尹天云环顾四周,不屑道:“就凭你们现在的人手,岂能挡得住我?陆峥,以前我放了你一马,别不知好歹!你今天是不是还想尝一尝衡山剑法的滋味?”双目中神光暴涨,如利锥般刺到对手脸上。
陆峥心生惧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眼角余光看见其他江湖人物蠢蠢欲动,不禁暗自叫苦。他五年前作案时被尹天云撞破,两人交手不过百合,就被尹天云刺中要害,差点当场毙命,幸亏他轻功不错,才侥幸逃过一劫。但从今往后对尹天云深怀惧意,以致不敢在江南露面,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今天和仇人意外重逢,眼看他长剑在手,威风凛凛,心有余悸。语气放软道:“尹大侠,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肩负重责,请你不要坏了规矩。只要你让我们检查一下车子,如果没有问题,你过去就是。”
尹天云不满道:“你们冒充官府,私设关卡,这可是不轻的罪名!你们究竟要检查什么?如果不说清楚,休想我答应!”
陆峥道:“想必尹大侠也听说了,元朝余孽、万人唾弃的妖妇李雁儿近来被人发现在湘桂一带出没。我烟雨楼身为武林一脉,自然有责任在斩杀妖妇一事上出力,所以楼主派遣我们封锁湖广边境的主要路口,严防那妖妇易容逃跑。为了杀那妖妇,我烟雨楼三分之一的人手都已调集湖广,布下了天罗地网,绝不许她逃脱!尹大侠如果不是那妖妇的同伴,给我们看一眼又有何妨。”
尹天云奇道:“烟雨楼竟然对此事如此看重,那是为了什么?”陆峥脸色微变:“尹大侠,我只知道奉命检查过往行人,别的一概不知!”
尹天云见他不肯吐露实情,也不愿节外生枝,道:“你们也不想想,我这是回湖南的方向,李雁儿就算在我的车上,她肯跟我往火坑里跳吗?算了,你们想看就看吧!”说着厕身让开。
陆峥一挥手,两名大汉小心翼翼的靠近马车,很快把车子里外检查了一遍,禀报说一切正常。陆峥早想送走这尊瘟神,马上拱手道:“多谢尹大侠配合,请上路吧!”
尹天云哼了一声,还剑入鞘,返身登上马车。那车夫啪的一甩响鞭,催马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放下帘子,尹天云原本镇定从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额头冷汗直冒,一手按着胸口骨折之处,痛苦不堪。胡小毛大惊,叫道:“师父,你……”尹天云指了指车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胡小毛及时省悟过来,把后面的话咽回肚里。车子在山路上晃悠悠的驰远,转过山坳,离开了烟雨楼众人的视野。
尹天云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虚张声势,勉强压制伤口的痛楚出剑,威慑烟雨楼诸人,其实掩饰得非常辛苦。如果陆峥胆敢出手,以他目前的状态恐非其敌,更不用说陆峥还有同伴助拳了。可惜陆峥胆怯,没有识破他的伪装,白白失去了千载难逢的复仇机会。此刻危机已过,尹天云赶紧服药,消减伤口的疼痛。
胡小毛拍掌笑道:“师父,你的空城计演得真好,把那些恶人吓得乖乖不敢乱动,实在精彩。”
尹天云面无喜色,道:“烟雨楼这次兴师动众,对李雁儿志在必得,如此举动大异往常,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烟雨楼总部设在应天府,门下良莠混杂,行事亦正亦邪,颇为低调,真正的实力鲜为人知。这次一反常态,在李雁儿一事上大做文章,是向现有的几大势力发起挑战的预兆吗?
忽然嗖的一声箭响,一支长箭从路边的密林中射出,夺的钉在车窗边框上。“有山贼!”车夫吃了一惊,勒住缰绳,翻身滚落车座,抱头缩成一团,动作熟练之极。
尹天云眉头微皱,对胡小毛低声道:“藏好不要乱动!”拔剑在手,挑开车帘闪了出去。还未看清四周形势,又是一声利箭破空声响,正正射中车夫的背心要害。那车夫惨叫一声,四肢抽搐,当场身亡。尹天云心下凛然,对方居然杀死无辜的车夫,和山贼劫财不伤人的一贯作风大不相同,既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又断了自己驾车逃跑的可能,手段十分毒辣!
他望向利箭发射的方位,朗声道:“道上的朋友若是冲我尹天云来的,就正大光明的现身讲话,何必藏头缩尾,滥杀无辜!”话音刚落,劲风扑面,一支黑漆漆的铁箭疾如流星射到。忙横剑一拨,当的一声火星飞溅,逆气上冲,足下不由退了半步。
“嘿嘿,大名鼎鼎的衡山大侠居然接不下这一箭,真是天下奇闻啊!”道旁树叶晃动,陆峥和两名手下竟然狞笑着闪身出来,眼中凶光毕射。
尹天云倒吸一口冷气,“怎会是你!”胡小毛听见陆峥的声音,又惊讶又担忧,悄悄爬出车厢,躲在尹天云身后。
陆峥皮笑肉不笑道:“尹天云,很意外吧?我刚才差点被你的伎俩蒙骗过去了。幸好我不蠢,还来得及追上你们。今天我们就把过去的老账清算清算,顺便加上一点利息,你看如何?”他刚才放走尹天云之后,心里头越想越不是滋味,害得自己流落他乡多年的大仇人就这么轻易过关了?同时又觉得奇怪,尹天云身为白道大侠,明明看见自己当众调戏妇女,为什么不出面制止?而且尹天云为什么不施展轻功赶路,偏要坐在车上呢?莫非他受了内伤,需要静养?
陆峥越想尹天云的举动越可疑,于是带了两名亲信衔尾疾追。等追上了目标,又怕料敌有误,先以弓箭偷袭试探,当确信对方外强中干之后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这时他自认为稳操胜券,言语中就不再客气。
尹天云心中叫苦不迭,口中却不示弱:“姓陆的,你不要嚣张!既然你这么着急去见阎王爷,我来成全你!”长剑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