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美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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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美豪客-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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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翰林学土解缙,是永乐文臣中的重臣红臣,脍炙人口的那首诗,“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跌倒解学士,笑煞一群牛。”就是他作的。他年轻时的事,可说说不胜说。



在永乐文臣中,遭遇最苦的是他,而才气最高的也是他,他敢于洪武丞相李善长灭族之后,替工部的虞部郎中王国用代笔,上书太祖(朱元璋),为李善长诉冤:“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亲戚拜官,人臣分极矣!”



王国用拼了性命,递上这篇大文章,结果朱元璋竟然不以为忤,不杀他,也不追竟这文章是否有人代笔。



解缙那时候官居御史,在此之前,当他尚在翰林院充任庶吉士时,便曾写过一封万言书,向来元璋犯颜直谏。



“国初至今(洪武二十一年)将二十载,无几时不变之法,无一日无过之人……陛下进人不择贤否,授职不量重轻,建‘不为君用’之法,所谓取之尽锱铢,置朋奸倚法之条,所谓用之如泥沙,夫罪人不拿,罚勒及嗣……”



他一辈子心直口快,可以说公忠体国。



如今他在成祖左右,是个最受宠信的人,建立太子都向他征询意见,别的就不用说了。



解缙带着那位宛平县的知县,到了摊儿前,隔几步停身,没有说话,严慕飞却也没看他一眼。



倒是那胖知县忍不住干咳一声,道:“严壮士,解大人……”



谢缙一抬手,道:“卜算之学,高深玄奥,休得打扰高人,我就站在一旁赡仰瞻仰!”



胖知县闭上了嘴,没敢再说。



严慕飞一笑说道:“久仰解学士礼贤下士,朝中称奇,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小黑,给解大人搬把椅子来!”



黑少年应声而至。



解缙捋须一笑,坐了下去,没再多说一句话,但在静观严慕飞卜算推断之余,他却是连连震惊动容。



日头偏了西,摊首的人都走了,严慕飞掷笔而起,就地微拱双手,含笑说道:“累大人久等!”



解缙霍然而醒,忙站起还礼:“解缙平日自诩所学,今日始睹高才!由此看来,严壮士不仅是武……”



严慕飞截口说道:“大人不加降罪,严慕飞已感宽容恩典,请大人寒舍奉茶!”



侧身摆了摆手。



解缙未再多说,欠身一句:“叨扰了。”



黑少年带路,往那破落敞开着的两扇门行去。



进了待客破大厅,那位胖知县被留在院子里。



大厅中落了庄,解缙再三摇头而叹:“严壮士怀惊世高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不想屈居在乡野一隅,怎不令解缙汗颜。”



“解大人夸奖!”严慕飞含笑谦逊,道:“大人才气之高,当世称最,年轻事迹……”



“惭愧,惭愧。”解缙连连摇头,道:“自今日幸会严壮士后,解缙始知宇宙之大,苍穹之高!”



严慕飞有意地转了话题,道:“大人轻车简从,便服出京,屈枉莅临是……”



解缙道:“严壮士,老夫是奉密旨出京!”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这么说,解大人屈驾枉顾,也是上位的旨意了?”



解缙一点头,道:“严壮士,是的!”



严慕飞想了想道:“解大人,恕严某人愚昧……”



解缙道:“好说,老夫是奉旨前来征召严壮士为朝廷效力的!”



严慕飞诧异地道:“奉旨征召效力,解大人,何解?”



解缙迟疑了一下,道:“严壮士该知道,圣上在靖难之后,建文弃位逃走,至今不知下落……”



严慕飞双眉微扬,点头说道:“我知道,建文四年六月乙丑,南京城破,建文火焚禁宫,而后逃走,至今为朝廷所缉拿,为百姓所怀念!”



怀念两字,听得解缙干咳了一声,他道:“圣上的旨意,就是征召严壮士,协助朝廷找寻建文。”



严慕飞“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



“是的。”解缙忙道:“圣上念亲族之情,日夜难安,所以不惜一切找寻建文,请他归朝返宫……”



严慕飞目光一凝,道:“这么说上位并不是有意杀建文以除后患?”



解缙神色有点不安,忙道:“叔侄至亲,怎会……”



严慕飞含笑说道:“那么,当初上位为什么以‘靖难’名义南下,夺去了自己侄儿的帝位?”



解缙干咳一声道:“建文生长于宫廷之中,虽读书但食古不化,即位之时,年仅二十一,对朝政民情茫无所知,一味听信‘太常寺卿’黄子澄的话,重用愚蠢的兵部侍郎齐秦。他们连废周、齐、代,岷诸王,逼使湘王自杀。圣上当时为保身故装疯装病,然而他们步步进逼,逼得圣上不得不起兵“靖难”,实际上圣上起兵只在除朝中奸妄,毫无夺位之意。”



严慕飞点头说道:“黄子澄与齐泰,天下皆知是庸才,是愚人,在朝弄权,惑君压臣,这两个是该除去。”顿了顿,接道:“解大人,这么说,上位找寻建文,果然是为……”



“自然,自然!”解缙忙点头说道:“圣上一国之主,天下之君,岂有欺人之理。”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若非解大人这位三朝元老解说,严某人几乎与天下人一样地误会了上位是争权夺位!”



这句“三朝元老”,听得解缙老脸一红,他干咳一声,道:“严壮士,良禽当知择木而栖,然……”



严慕飞笑道:“解大人这句话,使严某人觉得那铁铉与方孝孺是古今两大愚人。铁铉死于不降,方孝孺抵死不肯起草诏书,结果被诛了十族,想想真是何苦来哉!”



刹时大厅中一片沉寂,好半天才听解缙说道:“严壮士,老夫带来了圣上密旨及重赐……”



严慕飞淡然说道:“解大人,别请出密旨,重赐也请原封带回!”



解缙讶然说道:“严壮士这是是什么意思?”



严慕飞淡然摇头,道:“解大人,非严某人大胆抗不领旨,实在是严某人武林草莽,乡野村夫,不堪参与官家政事。”



解缙忙道:“严壮士,圣眷极隆……”



严慕飞道:“我很感谢上位的德意,只是,上位文有文臣,武有武将,在皇城之内更有卧虎藏龙的‘锦衣卫’,似这等大事,为什么找我这武林草莽,乡野村夫?任务艰巨,严某人这双肩承受不了。”



解缙道:“严壮士,倘文臣武将、锦衣卫能找到建文,老夫也就不会跑来敦请大驾了。



圣上此举意在借重严壮士在武林中之声望与关系。”



严慕飞摇头说道:“严某人无名之辈,何来声望与关系?”



解缙道:“严壮士过谦了。”



严慕飞道:“解大人,事实如此,休说严某人无有声望与关系,就是有,严某如今的生涯,解大人该已看见,一座破落宅,一块菜园,一个摊儿,断绝武林来住己久,早已被人所遗忘,还谈什么声望与关系?”



解缙道:“严壮士,这是圣上的旨意……”



严慕飞道:“严某适才说过,非敢抗旨。”



解缙道:“然则……”



严慕飞道:“解大人,请另请高明。”



解缙苦着脸道:“严壮士,你让老夫如何回京覆旨?”



严慕飞道:“上位圣明,谅必不会为这件事怪罪解大人!”



解缙道:“严壮士,还请三思。”



严慕飞道:“严某平生不沾官家事,倘上位如此降罪,严某人情愿领受。”



解缙道:“这,这怎么会,只是……”



严慕飞道:“解大人,严某心意已决,还望解大人谅宥。”



解缙好不尴尬窘迫,他强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老夫只好冒死返京覆旨了,告辞!”



站起来微一拱手,径自出厅而去。



严慕飞送到了大门口,含笑说道:“大人走好,恕严某不远送了。”



解缙含混地应了一声,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眼见两顶软轿离去,严慕飞淡然一笑转回了身。



面前,丈余处,站着那黑少年,他眨动着双眼,道:“师父,官儿走了?”



严慕飞点了点头,道:“走了!”迈步往里行去。



黑少年道:“师父,什么事?”



“没什么!”严慕飞突然停了步,举目环扫,道:“小黑,你可舍得咱们这一切?”



黑少年忙道:“舍不得,怎么,师父?”



严慕飞淡悠一笑,摇头说道:“我也舍不得,可是这些东西又带不走……”



“走?”黑少年微愕忙道:“上那儿去?”



严慕飞淡然一笑,道:“小黑,难道你看不出,咱们该搬家了么?”



黑少年明白了,“哦!”地一声点头说道:“原来您是说这,只是师父,那些人您还没找到……”



严慕飞笑了笑,道:“当年我听说他们住在宛平,可是这半年多来,竟没查出一点蛛丝马迹,也许我弄错了,也许他们已躲往别处……”



黑少年沉默了一下,道:“师父,咱们搬到哪儿去?”



严慕飞摇头说道:“没一定,到哪儿就……”



只听一阵嚷叫由外传了进来:“大叔,大叔……”



严慕飞一凝神,道:“是小李子,看看去!”



黑少年应声窜起扑出了门,好快!



转眼间他扶着瘸腿小李走了进来,瘸腿小李又跑得满头大汗还带着喘,一拐一拐地直往前挣,他一见严慕飞便叫:“大叔,不好了!大叔,不……”



严慕飞沉声叱道:“小事,天大的事也慢慢地说!”



瘸腿小李没头没脑地道:“大叔,您快到家里去一趟吧!大顺在城里挨了揍,瘸子被他爹都快打死了……”



严慕飞道:“小李,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瘸腿小李指手划脚地道:“大叔,说来都怪癞子那兔崽子。他跟大顺进城买米,不去买米却拉着大顺去赌。想想看,大顺既傻又愣,他能赢?结果钱让人坑光了,大顺说人玩假,嚷着不依要打人,却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直吐血,差点没了命。祸是癞子惹出来的,没他大顺,不会去赌……”



“我明白了。”严慕飞截口说道:“小黑,看着门,我跟小李去一道。”



扶过小李向外走去。



瘸腿小李忙道:“大叔,您别管我,您先走吧!迟了癞子……”



严慕飞道:“小李,你也慢不了。”



瘸腿只觉他手腕一用劲儿,自己的整个人几乎离了地,居然走得跟严慕飞一样快。



转眼间,到了村西,这地方较为偏僻,只有那么一座大宅院,这座大宅院比严慕飞那座更见破落。



人还没有到,就听见大宅院里直嚷嚷,还有一声声的哀叫:“别打了,大爷,歇歇吧!



再打就打死了……”



“打死了活该,我一辈子没做过缺德事,怎么养出这种孬种来?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癞子也真是,怎么也不想想咱们的钱是那儿来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严慕飞到了门前,那两扇门永远敞开着,一进门,瘸腿小李扯着嗓门就大声嚷了起来:



“别打了,别打了,大叔来了,大叔来了!”



大四合院,院子里,暮色中全是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衣衫槛楼,蓬头垢面,一脸的菜色。



院子正中跪着个年轻人,癞痢头,腿上、胳膊上全是一条条的血红痕印。



他面前,站着个瘦老头儿,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胳膊握在一个中年妇人的手里。



老头儿后面,一个老妇人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严慕飞一进院子,院子里的嚷嚷刹时静了下来。



旋即,那劝解的中年妇人松了老头儿迎了上来:“大叔,您可来了,再要不来癞子就要被他爹打死了。”



严慕飞刚叫了声:“马大嫂!”



那老头儿丢了木棍也过来了一脸的苦笑:“大叔,您看看我这不争气的好儿子,见了您,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你替我管教管教……”



严慕飞忙道:“张老爹,事儿我听小李说了,让我先看看大顺。”



张老爹羞愧地道:“大顺在屋里呢!都是这兔崽子……”



领着严慕飞往西屋行去。



严慕飞一路打招呼地到了西屋,西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光线很昏暗,大炕上静静地躺着个头儿很壮的年轻人,真是鼻青眼肿,嘴里还挂着血。



炕边儿上爬着个老妇人,还在那儿哭,好不凄惨。



由里边迎出来个矮老头儿,他先喝了一声:“大顺的娘,别哭了,大叔来了。”



然后欠身陪上一脸强笑:“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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