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方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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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方胜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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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如云,变幻莫测。机缘巧合下让他遇到百里新语,鬼使神差成了烟火楼的护卫,还收得一个天资聪慧的机灵徒弟,他竟觉得……
  活着,亦有乐趣啊……
  “师父,新语姐虽然说过……”寻儿似要否定什么,却因前厅戛然而止的歌声顿住。
  出事了!对望一眼,两人快步冲向前厅。
  厅内,台上戏子抱成一团,宾客目瞪口呆,一群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烟火楼。两人冲到时,一道娉婷袅袅的身影正摇着纸扇,无视矛尖刀寒,踩着木屐潇洒走向官袍男子——易季布。
  走……走也就罢了,但百里新语偏偏有个“美得像幅画儿一样”的习惯,走了两步,眉梢似网,媚眼如丝,轻轻向左一瞥。琴师意会,五指一勾,流淌出一段轻柔曲调,轻吟:“青丝系五马,黄金络双牛。白鱼驾莲船,夜作十里游。今日槿花落,明朝梧树秋。若负平生意,何名作莫愁……”
  对这背景渲染非常满意,百里新语恰恰在“莫愁”二字绕梁时距离易季布一尺距离。幽眨浓睫,轻笑慢语:“这一曲《莫愁》,季布觉得好听吗?”
  琴声丁丁冬冬,在寂静厅内格外醒耳。四周,宾客官兵两看相呆,易季布脸色未霁,解释道:“百里姑娘,在下方才追捕盗金佛的宵小,打扰姑娘生意,实感抱歉。追到此处,那贼失了踪影,故有所冒犯,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有贼啊……”百里新语只是笑着,“真聪明,知道往人多的地方躲。有道是:大隐隐于市。大相无形,大音稀声,呵呵……”
  “姑娘……”
  “呵呵……”让她眼巴巴盼了九天,这家伙一来却是为了搜捕小偷,她有那么好说话吗?他这样子根本就记不得跟她打过一场赌,真气真气……心头嘀咕嘀咕,脸上却笑得可以滴出水来。
  寻儿悄悄走到她身后,冲千福、百禄打个眼色,让她们退到安全地方去。邦宁环视全场,见护卫并无异动,当下暗自戒备,而易季布的脸色……是出于蓝的青。
  “还请百里姑娘行个方便。”这话有点挤出的味道。
  “不行。”折扇摇啊摇,丝琴飘啊飘。
  “官府搜查,由不得姑娘不行。”许是追得火大,易季布脸色不善,冲发呆的官兵道,“不准任何人离开,搜!”
  “咚!”一脚狠狠踏踩在楼阶上。
  琴音颤了颤,很快拉回正轨。
  瞧瞧,楼阶未碎,前前后后的人也没怎么晃动,可见踩那一脚的人武技平平,甚至,是个不懂武功的人……谁那么嚣张?
  “那个……新语姐,脚痛不痛?”寻儿的声音不大,足够在场所有人听见。
  女子立即两眼泪汪汪,“痛,以后我要找些软一点的、有弹性的木凉拖。”这一脚踩下去太用力,加上楼阶反弹力,害得她整个脚板麻麻的。
  “明天我找个巧手匠,用青竹给你编双鞋,穿着凉快又舒服。”
  “底要厚一点。”
  “好。”
  僵硬着脸,瞪着她突然起雾的水眸,听着两人的琐琐碎碎,易季布喉结滚动,拼命压抑自己快不受控制的双腿,以正事为重,“百里姑娘……”
  他一出声,百里新语眨眼,立即收了泪花,虽不笑,却另有一番愁眉风情,出口的话却威胁十足:“今天——我看谁敢搜!”
  “姑娘为何如此刁难?”
  “刁难?多新鲜的词儿,我喜欢。”挺挺腰,她以蛮横之态道,“不准就是不准!”
  “你……”他咬牙,只觉额角某种东西正在暴跳,“你简直不可理喻!”
  “我就是不可理喻。”她还非常喜欢指鹿为马地胡搅蛮缠。
  “缉捕夜盗,乃在下职责所在,姑娘若一意阻拦,便是刻意包庇夜盗,在下不得不怀疑姑娘与夜盗是一伙的。”
  他心中隐有怒气,出口的话重了些,她当下脸色一沉,“啪”地收扇,“是一伙又怎么样?你放我鸽子……”
  扯扯……衣袖被人拉住。
  寻儿在她身后小声说:“新语姐,我想……易大人不知道放鸽子是什么意思。”
  “管他懂不懂,今天就是不、准、搜!”
  “盗贼害人,姑娘怎可是非不分?”
  “他要害人,让他来害我啊……”
  常言道:福祸相倚,好话不灵坏话灵。
  闪电之间,“咔啦”一声,一道黑影冲破她脚下台阶,钢刀闪闪凌空劈向百里新语。
  银光一划!快,快得人来不及眨眼。
  “啊——”惊叫一声,百里新语丢飞折扇,眼一闭,转身抱住一人。
  等了半天,没什么痛感,又等了半天……嗯,好像背后有打斗的声音。眯开两条缝,她转头,正好瞧到邦宁一脚踢飞黑衣人,易季布反手一拦,将黑衣人丢给官兵。
  哈哈哈,她就说嘛,自己洪福齐天,在寻乌城嚣张了一年多也没见有什么伤伤痛痛,一个小毛贼……咦,易季布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可怕?
  瞪谁?
  “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
  抱?百里新语动动脚,与少年对视一眼,缓缓松开抱在少年腰后的手。
  还是寻儿乖,瞧这孩子半举在空中的手,分明就要为她挡刀,不枉她平日宠他一场。
  捏捏白净小帅脸,满脸惬意转个半身,倚在寻儿怀里,百里新语举起左手,一把坠玉团扇放入掌中,时机恰好。
  摇两下,她全无惧意,“我爱抱多久就抱多久,易大人,这种事轮得到你管吗?”
  宾客中传来抽气声,易季布一时哑口。
  他刚才……怎会冲口说出这种话?
  烟火楼个个皆是美人,少年俊俏,两人相拥相抱的画面在他看来却……刺眼?
  刺眼!刺眼!刺眼!
  “要搜就快点搜,不搜就别打扰我的客人喝酒看戏。”盯着破个大洞的楼阶,她微微皱眉,神色有了一丝不耐。当初在厅内加楼梯,她要用砖头,那破房匠偏偏用木头,现在好啦,又要重修。换上砖头楼梯,看小毛贼怎么“破梯而出”,只会撞死他!“……”
  “易大人?”
  他置若罔闻,只觉刚才一刹,她神色中抹现的一点不满情绪,令得……令得她像画儿般的感觉消淡许多,身上仿佛多了些……人气。
  或许,将她拉出画,让她多一些鲜活生气……
  “易大人?易大人?”官兵见他呆呆的,小声探叫。
  袖袍被人拉扯,他回神,脸上飞快升起一抹暗红。咳了咳,正要开口掩饰,眼角瞥到断梯下银光一闪,脸色骇变。
  他与邦宁站得远,因追捕时只有一名黑衣人,捉拿后心中大意,却不想梯下另藏有一人。
  “轰!”黑影跃出。
  这次,惊叫也来不及,寻儿腹受一掌跌落台阶,百里新语已被黑影扛上肩做人质,向楼外冲去。
  方胜平安,平安方胜。
  唉,她就知道会有这种结局。
  唉,为什么接她的人还不出现?
  蹲在不省人事、嘴角边挂着可疑白沫的黑衣贼身边,百里新语伸出指头戳戳戳,戳他的脸,没反应;拿过钢刀,用冰凉的刀尖划划划,划他的脸,还是没反应。
  面罩早被她扯下,想了想,又盖回去。原因无他,面罩后是一张不符合她审美标准的中年男人脸,多看一眼,她怕一脚踩上去,增加他吐白沫的危机。
  为什么黑衣贼会从活蹦乱跳变为不省人事?
  这就得从她被劫持的那一刻说起……
  百里新语想承认:黑衣贼是很聪明的……那个……原本。
  事实胜于雄辩——跳出烟火楼,黑贼(这是她对黑衣贼人的简称)是很聪明,伏在烟火楼邻近巷口一家矮墙下,捂着她的嘴向东边大宅抛出一颗石子,一群笨官兵听到声响,就这么呼呼喝喝地向东跑去。
  她立即把易季布骂成猪头。
  黑贼若在官兵跑远后立即敲晕她自己开溜,也许就此逃过一劫,很可惜,他拿她当垫背,自己却成了垫背之人。
  黑贼拖着她向西酸门逃窜。西酸门内有片空地,商贩云集,不到半夜不散,是城里最热闹的夜市之一。黑贼兴许想趁着夜市人多混出城,也的确……嗯,成功了一半。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黑贼蹲在黑巷子里寻找出城契机,不远处是“西酸夜市”,离巷子口最近的摊子正卖着焦蒸饼和火烤肉……她太注意烤肉,想着自己也好久没逛夜市,忍不住擦了擦口水,忍不住踢了踢木拖,没注意巷子里堆放着烤肉小老板用来烤……那个……肉的炭煤……
  炭灰扑了黑贼一身,他没留意,瞅准一处僻静的城墙爬上去(把她也扛了上去)。往下跳的一刹那,衣上突然腾起幽蓝火焰,黑贼受惊,脚下打滑,“扑通——”如流星般坠落。
  有肉垫在下,她除了感受坠地的凉风外,其他还好还好。
  研究黑衣上的炭粉,百里新语思考一阵,脑中依稀有了答案。
  猜测没错的话,炭粉里含有磷,或者类似于磷物质。磷的燃点低,空气中极易自燃,只可怜贼人不明所以,无端端把自己摔个半死不活,善哉善哉!
  默默祈祷,身后传来脚步身。
  应该是邦宁和寻儿,她就知道自己的护卫没那么笨。
  第4章(2)
  得意一笑,百里新语拍拍蹲麻的腿,撇嘴转身时,一阵不同寻常的风从上吹下,一道人影转眼落在她面前。
  易季布?比邦宁先到?
  无声无息的,他是从城墙上跳下来的。这么说,他是顺着贼人的路子追踪至此?
  对上那双担忧的眸子,她一时怔怔地。
  僻静的城墙外是树林,她这个地点距离城门五十多米……嗯,大概二十丈不到,夜市的喧闹遥远而微渺,倒是他的喘气声听得一清二楚。
  凝望+注视+对瞪+脉脉含情……无论怎样形容,百里新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看谁先开口。
  算盘还没开始打,他已伸手扶起她,拍去裙上的枯草,轻轻低叫:“新语……”
  泄气,游戏还没开始,就惨遭寿终正寝。
  鼓起腮,全不知自己此刻尽是撒娇的表情,她嗔问:“易大人,不是往城东追去吗,怎么跑到西边来了?”
  “欲擒故纵,他的伎俩并不高明。”易季布确定她安全后,走上前去查看那脸覆黑布、疑似尸体的男子。
  “怎么不高明?”提提裙,将木拖套紧,她好奇。
  胸膛一震,他轻笑,“也非他不高明,只是……你身上的香味太浓,怎么可能追丢?”
  拉起袖子嗅嗅,实在不觉得香味浓。她不再多想,却有些感动。突然想起一件事,正要戳他的背,他已站起转身,纤纤玉指一根就这么点上他的胸膛。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顿住。
  她收回手指,拢袖垂眉,耸肩让他先。
  “在下与姑娘打赌……”低缓的声音在夜色渲染之下,竟格外迷人,“在下抱歉,衙里这些天太忙,今日……可否正好?”
  “正好?”她看他的眼睛,见那道视线越过她定在身后。身后有人。
  “姑娘既然出了西酸门,不如就趁此走出七丈。”易季布扬眉一笑,他的确是忙得差点忘了赌约。或者,他根本就不介意自己输?
  输的代价是……
  敛回心神,丢开令他心悸的问题,他看着丝毫未显狼狈的绝尘容颜。她身后,已有人开始跑动。
  不多刁难,她干脆点头,“好啊。”
  提提裙边紫桃色的绳结,木屐慢踏,蓝裙翻如莲花,半截藕脚时隐时现,步步妖娆向西酸门走去。
  今日,她倒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出这寻乌城。
  不能离城二十米,并非不能绕在城墙外走动二十米,实际上,她绕着城墙跑十圈都不成问题。诡谲的是,无论怎样,她不能笔直地离开此城二十米范围。
  这城,对她是束缚,是禁锢。
  为什么?为什么她来到这儿,却不能让她离开此地。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该死地把她困在这儿?
  若说世间真有命运,冥冥中真有天意,她信个屁!
  “新语姐,量好了,只要能走过我就行。”远远的,寻儿伸腿在地上划出一道线,标明七丈范围,冲她摇手。
  官兵在她没走到城门时,已抬着生命垂危的黑贼赶回衙门。烟火楼护卫抬着纱轿等候在城门外,邦宁垂手而立,千福、百禄担忧地看着她……呵,她把这些人养得真乖呢。
  在城里收青楼,开戏厅,放诞形骸,任意妄为,全然不顾名声……名声?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她算什么。如若不能离开,如若不能回去,她宁愿将这寻乌城搅得一团乱。
  乱七八糟才好,看着他们乱七八糟,她的心才没那么烦乱。
  种种作为,原因只有一个,她要……
  “百里姑娘,贼人可有伤到你?”她的表情似要哭出来,易季布蹙紧眉头,怕她在被劫途中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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