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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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漾影踪-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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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儿,错儿……”
  水君柔穿行在黑鹰堡中,四处寻找无端失踪的段云错。今日是展翘七十寿筵,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到宴客厅,堡中显得有些冷清。
  找了好几个院子,也不见段云错的踪影,她开始着急,害怕会出什么意外。
  “错儿,错儿!”心下想着,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穿过一扇拱门,沿着青石路走着,推扦尽头的侧门,里面除了几堆乱石,什么都没有。
  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关门声,水君柔吓了一大跳,转身一看,只见刘守明双手背在身后,整个人靠在已经被关闭的门上。
  “柔妹!”
  他的叫声,令水君柔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柔妹,你究竟怎么了,我是刘守明,你不认得我了吗?”刘守明急切地说,朝她靠近了些。昨日里见了她,不料她身边却有一个水令月防护得紧,今日是好不容易见她落单,所以才找了个机会尾随她。
  认得,怎么会不认得?眼前的人,即使是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认出。
  衣袖下的手紧紧捏成拳头,指尖狠狠地陷进了肉里。
  “刘大人——”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七年不见,他发了福,额头已经开始有皱纹显现,老态了很多。
  “我就知道是你。柔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会当了花弄影的——”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只是探手想要拉水君柔的手,没有想到却被她闪开。
  没有料到她会躲开自己,刘守明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地收回手。
  “我当了什么,与你何关?”水君柔讥诮地反驳她。
  将她的反问当成了默认,见她秀发绾起,已作妇人装扮,刘守明对展玄鹰的话更信了几分。又听到她对自己反唇相讥,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忍不住出言道:“你怎么可以如此不自爱,好歹你也出生书香门第,令尊令慈也是地方上有些名望的人……”
  “刘大人——”水君柔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他们已经死了,你忘记了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犹如从冰窖中走出来,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连目光,也化为两道冰柱,直直地射向刘守明。
  刘守明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嗫嚅着说:“天灾人祸,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天灾人祸,是无法避免。”水君柔仰头,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是呀,是呀。”听她这样说,刘守明的心中松了一口气,又试探性地发话,“你现在无依无靠,不如随我回去,好歹有个照应。”
  七年的时间,她是越发美丽,不再是当年青涩的小丫头,多了成熟婉约的气质,令他移不开目光。
  “照应?”水君柔轻笑,低垂下眼帘,“刘大人打算如何照应我?”
  刘守明大喜,连忙开口:“若是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履行婚约,迎娶你过门。”
  这句话,如果他在七年前说,她可能会感动,可能会立刻答应。可惜,现在对他说的这句话,她的心中,只有深深的厌恶。
  “刘大人说笑了,我记得当年,你清清楚楚地告诉过我,‘凡府州县亲民官任内,娶部民女为妻妾者,杖八十。’”水君柔一字一顿地说着,“你说律法规定官民不婚,你根本就无法娶我!”
  “这、这——”冷汗从刘守明的额际缓缓流下,他没有想到七年的时间,居然可以让温婉的水君柔变得如此牙尖嘴利。
  “我还记得,我带着君皓千里迢迢地来找你,你说过,我水君柔已经明珠蒙尘、清白不再,你将退婚书扔在我面前的情景,我还记得,难道刘大人你不记得了吗?”
  不让他有辩解的机会,水君柔步步紧逼。
  “我、我——”他怎么会不记得,当年高中榜首,进士及第,恩师要将自己千金许配下嫁,大好前途摆在他的面前,小家碧玉的水君柔,哪里会被他再放在眼中?
  “你我婚约,在你为官之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就定下了名分,哪里有什么官不官的借口?我一个弱女子,艰辛跋涉,长途进京找你,得到的却是你毁婚的翻脸无情。更可笑的是,君皓居然成了我红杏出墙的证据。七年来,你对我们不闻不问,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你要照顾我,要娶我?”
  长久憋在胸中的怨气终于吐出,水君柔对着面前的人连连发问,逼得他退无可退,狼狈不堪。
  “好歹我是水伯父亲自敲定的人选,你我当年也常在紫竹林品茗煮酒,不看水伯父的面子,也要念念旧情吧?”眼见水君柔根本不吃他的一套,刘守明厚着脸皮开始提起往事,希望能够打动她的心。
  旧情?水君柔瞪着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卑鄙无耻,“刘大人,亏你还记得旧情啊。”手心的疼痛,手肘的疼痛,还有此刻心头的疼痛,一起火烧火燎起来,“若是你真的顾念我爹对你的知遇之恩,你又怎么可能为了那一纸婚书,而狠心杀掉我水家十六口人命!”
  她的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刘守明站立不稳。他脸色发白,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向水君柔,“你,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水君柔忽然笑起来,“刘守明,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连日离开你的府邸?是因为我亲耳听见你在和害我全家的奸人密谈,是因为我亲耳听见了你在说他办事不利!你是在怪她,没有杀掉我和君皓!没有杀掉我们水家仅存的血脉!”
  水君柔的笑声在他耳边刺耳地回荡着,刘守明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大声地喊道:“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要他们烧掉婚书,没有要他们杀人!”
  水君柔的表情木然,盯着蜷缩在一旁的刘守明,慢慢地开口:“你没有指使,他们却做了,你今日说要娶我,也是因为你听说我是万花阁阁主的侍妾。你知道现在三阁主是穆王府的少王妃,你想要利用阁主,你想要利用我,摆脱两年前因为乔延寿获罪而被牵连贬职的命运,重新爬上高位而已。七品监察御史?哪里满足得了你!”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令刘守明觉得如芒刺背。
  “刘大人——”水君柔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太看得起水君柔了,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不认识你,也请你不要再叫我‘柔妹’,你口中的柔妹,早在七年前就被你害死了。你这样叫我,只会让我恶心而已。”
  以往的一味因恐惧而躲避他,原来现在才发现,做贼心虚的人,原来真的不堪一击。挺直了背,她昂首,越过刘守明,走到门前,想要拉开门闩。
  冷不防的,却有一双手,由后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惊骇,慌乱中回头,看见的是刘守明狰狞的脸。她伸手,扯下了他的纶巾,他的头发披散开来,配合他狂热的眼神,犹如一个疯子,她拼命地拉他的手,捶他的胸,却撼动不了他半分,脖子生疼得厉害,空气逐渐稀薄,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异常艰难。
  “我要你死,要你死!”
  刘守明的狂叫声在她耳边回旋,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的脚脱离了地面,挣扎最后变成了无用。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只能徒劳地捶打他的臂膀。
  她要死了,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死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眼前逐一闪现过爹娘的笑脸、君皓的模样,还有花弄影的目光……
  “明日之后,我们就回万花阁。”
  花弄影的话从远处模模糊糊地传来,她勉强举起手,想要抓出些什么,最终却软软地垂下……
  阁主……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刚好不好砸在刘守明的头上。只听见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前倒在水君柔的身上。
  颈项间的压力忽然减轻,水君柔无力地瘫坐在地,不断地咳嗽。好不容易顺过气,她推开刘守明,见他软软地向后倒去,脑袋上汩汩地冒着鲜血,旁边还有一块很大的石头。
  吃力地抬起头,她看见段云错趴在墙上,在对她无邪地笑着。
  “错儿!”她捂着脖子开口叫她,觉得嗓子疼痛,发音很是困难。
  “水姐姐!”趴在墙上的段云错双手扶住墙面,就要往下跳。
  水君柔见状,强撑起虚弱的身子,跌跌撞撞地上前,托住段云错,慢慢地将她移下来。
  “坏人,欺负水姐姐!”段云错撩起罗裙,踹了瘫在地上的刘守明几脚。
  段云错双腿间的银色链条在水君柔面前一闪而过,没有时间好奇是谁缚住了段云错的双脚,她担心地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躺在地上的刘守明的鼻息。
  还好,她松了一口气。
  “水姐姐,坏人死了吗?”段云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她。
  “没有。”水君柔回答她,站起身,拉住段云错的手,“他还没有死,我们得找人来救他。”虽说刘守明是罪有应得,但是他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若是死在错儿手下,恐怕会徒增许多麻烦。
  拉开门,她带着段云错,匆匆向回走,一路上却没见半个人影,心中正在疑惑,身后的段云错却站住了。
  “错儿,怎么了?”
  “是柳姐姐!”段云错指着不远处的厅堂,对她说。
  水君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柳冠绝立在厅堂外,似乎在等什么人。
  正在疑惑间,段云错却用力挣脱了她的手,朝柳冠绝的方向跑去。
  “错儿!”隐隐约约的,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原因,只能紧紧地跟在段云错的身后。
  水君柔的叫声,吸引了柳冠绝的注意力,她转头向她们的方向看来。
  就在那一刹那,柳冠绝的上方,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水君柔看在眼里,忍小住惊呼:“柳姑娘!”
  已经晚了,柳冠绝被罩在其中,眼见段云错向她们奔来,她抓住网眼,大声喊道:“快走!”
  眼睁睁地看着柳冠绝随着那张大网被吊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水君柔猛跑几步,狠命向前一扑,将段云错扑到在地,阻止了她的前行。
  还来不及喘一口气,段云错身下的石板忽然自动裂开。
  电光火石之间,水君柔伸出右手,抓住了石板边沿,左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拽住了段云错的胳膊。
  她悠悠晃晃地挂在边沿,段云错的重量让她伤势未愈的左手难以消受。可是她咬着牙,狠命地提着她,想要将她往上移。
  扣住石板边沿的右手手指一点一点地下滑,好累,她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错儿!”知道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水君柔对段云错开口,“抱着我,爬上去。”
  段云错似懂非懂地看她。
  “快点啊。”她有些焦急,催促道,“你上去,叫人来救柳姐姐和水姐姐好不好?”
  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段云错点点头,两只手抱住她的胳膊,整个人开始努力地向上蹭。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令水君柔的手痛楚异常,但她忍受着,将所用的力气凝聚在攀住石板边沿的右手上。
  一点点,一点点,段云错的手也能够到石板边沿了,水君柔让她将两只手紧紧勾住,接着放开拉着她的左手,改而托住她的臀部,想要推她上去。
  她的右手,已经开始泛白,只有两个指头勾住了石板,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将段云错狠命向上一推。
  耗尽了最后的体力,右手脱离了石板,她整个人,直直地向下坠去……
  真是奇怪了。
  心中暗自想着,花弄影觉得今日的情形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本来以为展翘会在寿筵上趁机向他发难,没有想到他却一直是和和气气的,直到寿筵结束都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这代表着什么?表示他放弃和万花阁作对了吗?
  “阁主,我们是否现在就启程回万花阁?”水令月在一旁询问。难得今日相安无事,他也松了一口气,希望能够尽早启程,远离这块是非之地。
  眼前忽然有黑鹰堡的人匆匆跑过,花弄影对水令月使了个眼色,水令月明白,拦住来人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是万花阁的人,被迫停下的人不敢怠慢,连忙回答:“小人是奉了堡主之命出堡请大夫的。”
  “大夫?”花弄影缓缓开口,“堡中有人受伤了吗?”
  “是、是、是。”来人唯唯诺诺地回答,“是刘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打破脑袋晕倒在南院,伤势还很严重。”
  “刘大人?”花弄影皱起眉头,看向展玄鹰。
  “就是那日属下向堡主提过的那位认识水姑娘的监察御史。”水令月贴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说。
  不知道为什么,花弄影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来不及细想其他,他陡然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向前走。
  水令月一时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和红梅等人紧随其后。
  绕过回廊,穿过院门,迈进庭院,踏上石阶,几乎是下意识的,花弄影走到水君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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