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拾起了我的舞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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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拾起了我的舞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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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格是职场如战场。
  张协理上上下下看了我不知几回才转头问彭样:“这位小姐是……”
  我已经懒于当这种唯唯诺诺的角色,我起身拍拍身上被我坐皱的亚曼尼骆驼色毛套装,在彭祥还来不及反应的刹那,对他伸出手。“张协理你好,我是规划部的白蔷薇,请多指教。”
  或许是我落落大方的态度以及水准以上的穿着,我竟在张协理挑剔的眼光里读到一点赞赏。
  我接着将自己档案夹里的资料一一在会议桌上摊开——高速铁路路线图、台中地区地质分析资料、台中地区捷运规划图,以及一些重划区的相关资料。
  “从地图上看来,我们的案子并不在高速铁路的影响圈内,要搭上靠高速铁路的顺风车是不太可能。不过以目前邻近地区发展的情况看来,不只是作为住宅使用,我认为也有发展成购物中心的潜力。”
  “商场?”张协理双手环抱胸前,看着面前一堆图表,颇有兴趣地问我,“白小姐,我想听听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大型商场?这我不是瞎说的。就以基地四周几个案子推案的出售率来说,将来这个区的商业潜力无穷,见到住宅推案成功,我第一个想法不是和一般人一样跟进,而是想到将来这个地区的居民日常购物的问题。加上这个地区地处都市边缘的山坡地,在这里盖购物中心可避开市区的塞车之苦,提供当地居民之需,并有足够的本钱多开辟停车场给客户。
  只要商品价廉物美、停车不成问题,就算需要开三十分钟车,顾客也会上门。
  第二点,山坡地开发一直都是很受批评的,不但需要做详尽的地质钻探工作还需考虑到整个地区的水土保持问题。一个案子的处理不当都有可能影响到其他案子。我手上就有几个因地下室不当开挖而影响到邻房下陷的案子。以我手上的地质资料来看,当地的地质并不适合做太大规模的开发。目前开工的几个案子已经快超过当地的负荷量了。
  听完我的解释,业主除了猛点头之外没有一点反对的意思。就这样,我没多说一句废话地接手稳住了大局。
  这一场会议的决议是:重新考虑。
  张协理对于我所说的大型购物中心提案很有兴趣,除了住宅使用外,他希望我们公司能进一步考虑作为购物中心的可行性。
  才送走了张协理一行人,彭祥转头就对着我发脾气。
  “蔷薇不是我说你,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蛋的?做什么大型购物中心?你连基地的地目都搞不清楚就乱开口,住宅区耶!又不是商业区!你提议业主做购物中心,是不是也要我们公司包办土地变更事宜?要变更都市计划的话,一个案子要几年才能结案?你当我们公司可以几年不吃不喝就靠这个案子吗?还是你愿意不支薪来义务做这个案子?”
  几年不支薪义务做这个案子我做得到,只要你彭祥保证案子做完分我一杯羹。哼!搞这行的谁不知道做土地变更是最有利可图的事,一块土地由住宅变成商业区,甚至由农田变成建地,就像顽石翻身变成了黄金,这中间的利润足以让人寝食难安。
  不过算了!和彭祥这个短视近利的人是说不清的。今天一早的倒霉事已经够多了,先是好好地在市立游泳池边被风风火火的叫来当备胎,而后为了帮自己的上司竟还被骂得狗血淋头。这天理何在啊!
  我叹口气把自己丢进舒服的办公椅中。这时,罪魁祸首,那个名叫圆圆的女人,几百年前让吴三桂遗臭万年而今日又连累我白蔷薇变成众矢之的的她,踩着三英寸高跟鞋,费了一早上工夫终于把妆化得一丝不苟,美美地走了进来。
  彭祥,不用说,把骂我的话又一句不漏地对圆圆说了一次。圆圆张大眼睛看着我,不可置信我竟会如彭祥所说的那样帮倒忙。
  会议前泡的咖啡已经冷了,我一口喝完,那甘苦的滋味真是我心情最好的形容。我对圆圆耸耸肩,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第二章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该被生下来的。
  但是这似乎不是我可以决定的。自从有了记忆以来,我的日子就一直在追逐中度过,也许是这样吧,我对跑步也有特殊的感情。
  我的父亲是一个好看的男人,说他好看其实也是来自别人看他的眼光和说他的口气。所有待嫁的女孩儿看到他,无论是多凶神恶煞的顿时都会变得温柔婉约;而所有罗敷有夫的女人一谈到他也是又爱又恨的居多。
  父亲是个温柔谨慎的人,据他和母亲吵起架时候的说辞,他这辈子惟一不够谨慎的事,大概就是落入我母亲的圈套并且娶了她。
  这并不是说母亲配不上父亲,我的母亲再怎么说也是平头整脸的女人,她性格刚烈,言出必行。换了在古代可能是个侠女之类的人物,可是放到二十一世纪来也就成了父亲和街坊邻居口中的泼妇。
  在小轿车市场刚刚开放进口的当儿,父亲和两三个朋友合资开了一家车行。这在我童年时候是一件十分令我感到骄傲的事。别人家还停留在骑一台伟士牌机车就算好拉风的时代,我家可是进口汽车多到没地方摆。
  据说曾祖父在日本时代还当过一官半职,负责日本人和中国人的沟通工作,颇捞了一点油水,这也才让当年的老爸有开车行的资金。但是换来的却是被所有的人在背后骂我们是走狗后代。
  父亲生性风流加上生得好,业绩一直都是居冠,所有女性同胞上店里来看车、购车都指名要找我爸爸服务。而想当然耳,和他有过一手的太太小姐们也就多得数不清了。
  母亲央人介绍来到父亲的车行看车,车子是蘑菇了老久还不买,但是对于风度翩翩的父亲却是第一眼就相中了。
  之后,托了看车的名义,两人来往了好一阵子,咖啡天天喝,电影每个礼拜看,但是车子还是不买。
  就在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不知哪个八婆在外公面前多说了几句闲话,外公立刻找了人把爸爸的家世、背景和祖宗八代查得一清二楚。一查之下更是怒不可遏。外公家里和所有的人一样吃过日本人的亏而且对于汉奸更是抱着人人得而诛之的心理。更何况母亲好歹也念到高中毕业,父亲连小学都念得零零落落差点毕不了业。
  父亲颇不平地说,都是打仗害的,只要日军炮弹一打,学校课就得中断,全村的人跑去防空洞避难。在这种情况下书当然是念得零零落落了。谁不是这样呢!
  不过,话说回来,做生意和念书是没多大关系的,父亲书虽念不好,但是生意手腕一流,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嘴边不时浮现一个迷人的微笑,缺乏自制力的妇女同胞们像被洗脑了一般频频点头。父亲为顾客打开车门请她们坐上车子里的驾驶座上感受一下车内舒适的感觉,他自己则坐进驾驶座旁的位置解说。
  当车门一关,车内小小的空间只剩两个人,这时多半顾客已经准备好对我父亲说“我愿意”了,无论是掏钱买车或是以身相许。
  这种小空间对感觉的发酵作用不说也明。而那个幼小无知的我也是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中被制造出来的。不知是父亲一时失策,或是当年的母亲太过诱人,总之,当年因为我的出现而使得母亲终究成了掳获父亲的人,两人双双到外公的面前下跪求他成全这一段婚姻与我这个无辜的生命。
  就是我,让父母亲不得不走进结婚礼堂,让外公不得不让父亲进家门。但是,我却没有本事将他们一生一世绑在一起。父亲的风流成性即使到了婚后,到我的诞生,依旧不改。
  母亲年轻时最骄傲的也是自己的学历和气质,但是可笑的是,男人有时要的不是学识也不是气质,有时甚至不是美丽,他们只要新鲜。学识不足、气质不佳或是长相上不了台面,这些都只是用来斥退女人的借口。
  我的童年印象就是母亲带着小小的我,搭上计程车,指着前方父亲搂着一个不明女子开着家里那部别克大轿车绝尘而去的车屁股告诉司机:“给我追!”
  从城市的这一角到另一端,从清晨到黄昏;这追逐的游戏似乎永远落不了幕,而我却累了。常常是母亲摇醒在车上睡沉的我,告诉我:“到家了。”
  母亲从原本的狂怒日益变成沉默。父亲永远都知道如何安抚母亲,但是他从不曾真的改过。
  学识可以给你高薪但是不能保证觅得如意郎君,美丽与气质也不一定能改变一个用情不专的丈夫。
  在母亲知道父亲竟跟车行里的倒茶小妹牵扯不清的时候,她才铁了心将父亲一脚踢出门外。
  “离婚!无论你愿不愿意,我离定了!”母亲对父亲丢下这一句话,关起耳朵不再听父亲任何解释。
  那一天,距离他们结婚十周年只差两个月。
  父亲都已经四十岁的人了,连个十多岁的小女孩都有兴趣,真是令人心灰意懒。难怪母亲毅然决然地将他赶出家门。
  然而赶出家门又如何?如我所说,父亲是个好看的男人,母亲才一放手,别的地方自有接手的人家。父亲没多久就交了新女友,而且是一个接一个地换,好像忙得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我其实很怀疑自己血液里是不是也有父亲这样多情的成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一点都不热情的人。我这一辈子,活到大学毕业,考上研究所,拿到我的硕士学位,进入目前的公司工作几年,都二十七岁了,我从没有一个交往超过两年的男朋友。
  在感情的路上分分合合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是,天晓得,我从不曾热爱过任何一个男人胜过我对真理与公平的热爱。我听不得会议场上的无理取闹,非得起身说几句不可;但是男朋友是不是忘了我的生日或是情人节,这我倒是不计较的。
  从父母亲的例子,我早早就知道了爱情路上的无常。今日仿佛在云端,明日可能就会被重重摔到水泥地上。还是工作好,只要按时打卡认真做事,每个月的薪水就会乖乖汇到你户头里。
  何必让自己为了几句没有根据的承诺日夜牵绊呢?
  父母亲离婚后,我跟着母亲长大。虽说在中国人的社会,子女好像理所当然是跟爸爸,但是我家的情况不同,母亲对我的抚养权坚持不让步,她认为父亲既然连车行里与我年龄相差不多的小妹都可以牵扯不清,那日后不知会有多少年龄小过我的人排队过来要我叫声“阿姨好”。
  跟着父亲虽然不愁吃穿,但是光是看他应付那些莺莺燕燕就够烦的了。
  父亲每两个礼拜就会来看我一次,每隔一段时间跟着他来的阿姨就会换一张新面孔。有时是个妖艳的富家女,有时是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星,最精彩的一次是个面孔清纯的大学女生,但是晚上兼差在酒廊陪酒。
  这年头就是这样,看外表去判断一个人绝对会让你跌破眼镜。
  我父亲还曾颇为这个花名小兔的大学女生着迷过好长一段时间。他对她是有长远计划的,想等她毕业后娶她过门。但是,这女生显然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她下海陪酒不过是想赚点钱,等她毕业,钱也存得差不多了,她便飞到美国修硕士去了。
  小兔阿姨其实不过大我十岁,但她的头脑可清楚得很。父亲虽然有钱,但是他们俩足足差了二十岁,凭她的姿色和学识,在外国喝几口洋墨水之后更是锦上添花,要找个比父亲更年轻更有钱的有啥困难呢?
  说到这,我忍不住要替父亲摇头。这个社会说是现实,其实再公平不过,提着一口袋的钱去吸引来的对象自然爱的是钱不是人。小兔阿姨想得远,是她的本事,她也没骗谁。况且父亲此时大叹小兔无情,怎不想想当年他是怎样伤母亲的心?
  不过,想归想,他毕竟是我的老子,我也不敢批评他的感情生活。
  我在父母亲的熏陶下十分懂事,我从不过问父亲两个礼拜前的那个阿姨去了哪里,反正只要是女的我一律叫阿姨。
  回到家后,无论母亲如何旁敲侧击、威胁利诱,我都绝口不提父亲是不是换了新的女友。母亲这人嘴硬,虽然口里嚷着她早已不在乎,但是却口是心非,早些时候我还傻傻地老实交代,但不多时便发现只要我告诉她父亲又换了新女友,母亲总背着我在夜里掉眼泪。
  母亲还爱着父亲吧,我想。但是,等待是一条多么漫长的路,尤其是等一个不专心的情人。
  爱情,果真是条不归路?被伤透了心也不愿恨他,只要他回转过头,一切都好商量,过去的新愁旧伤都可以一笔勾销。唉!我的母亲,其实也是个傻女人。
  自从上次在会议上与彭样闹了一场“窝里反”的闹剧后,彭祥开始拒绝我参与那个台中市的开发计划。我在无意中知道这个案子的业主原来竟是企业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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