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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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皇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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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2)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就连宝亲王也微微侧目。
  “怎么,圣上心中已有国后人选了?”诸臣颤声道。
  “可以这么说。”他似乎想到什么,素来阴沉的脸上浮现刹那温柔,只微微一刻便迅速掩去,又平复波澜不兴。
  “敢问圣上,是何女子?”宝亲王忍不住问道。
  “一个普通的女子。”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这……”众人再度面面相觑。
  “怎么,听说她普通,你们就瞧不上?”万俟侯凝眸低声道。
  “不不不,只是东楚国后宝座何其神圣尊贵,非寻常女子可享。圣上若真喜欢那女子,招纳为妃即可,不必牺牲后位吧?”
  “以臣等愚见,若是拒绝南涵,恐怕惹怒南涵帝,招来战祸!圣上,三思啊——”
  这番言论,万俟侯早已料到,但没想到是,亲耳听来却如此尖锐,彷佛有长针椎入心间,带来疼痛。
  他自己遭到何种羞辱都无所谓,可是意中人被众臣如此挑剔,实在让他心疼……
  “汝等退下吧,让朕再想想。”长袖一挥,打发众人。
  不想听的话,听一句已经够了,何苦再折磨自己的耳朵?
  俊颜微微涩笑,步入屏障之后,将惆怅的情绪掩埋起来,不被任何人看见。
  御书房中先是一阵蚤乱,随后,渐渐平静,化为沉寂。众大臣想再劝些什么,却知道已经触怒龙颜,只好无奈散去。
  万俟侯临窗坐下,端起桌上早已冷却的莲子羹,轻舀浅尝。
  莲子羹是早上她亲手做的,自从五年前她入宫之后,他就只吃她做的莲子羹。
  沉默良久,忽然听到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穿过屏障,向他缓缓靠近——他知道,是她来了。
  “圣上……”乔溪澈站在他身后,轻声道:“莲子羹凉了,奴婢去替您热一热吧。”
  “凉了正好,若加上冰块,更为美味。”万俟侯回眸微笑,“说了多少遍,不让你自称奴婢,你又忘了?”
  “奴婢改不了口。”自从五年前入宫之后,她因为感激之心,甘愿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别说是奴婢,就是奴隶,她也愿意。
  “你啊——”他无奈叹息,不与她争执。他知道,她比自己还要倔强,虽然外表纤柔脆弱,却有一种千军万马也难以驾驭的毅力。在她面前,他素来甘拜下风。
  莲子羹饮尽,乔溪澈收拾好碗盘,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退去,只是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话?”万俟侯发现了她不寻常。
  “圣上恕奴婢多言……”她斟酌的道。
  “有话就说。”他奇怪她一向事不关己不开口,今天这是怎么了?
  “奴婢看到今天好多大臣都来了,就连宝亲王也入宫了……”国事、朝事她一向不爱打听,可是今日异样的气氛让她坐立不安。
  她觉得愁眉不展的他,大概需要一点关心。自古君王寂寞,假如这个时候,她还如常冷淡地不给半点关心,他会更加寂寞吧?
  万俟侯一怔,凝视着她,半晌不语。
  “圣上怪奴婢多嘴了?”她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摇头,忽然笑了,“因为你从不关心这些,倒让朕诧异得一时失语。”
  “奴婢其实是关心的……”她冲口而出。
  “关心什么?朕,还是国事?”他紧盯她微红的双颊,追问道。
  “奴婢……都关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闭了嘴,让暧昧流散在风中。
  万俟侯再度笑了,可是这次,笑里蕴藏着轻微苦涩。“实话告诉你,南涵帝派人来说亲了。”他缓缓道。
  “说亲?”她一怔,脑中似乎被重击了下似的,空白片刻。
  “想把文敏公主嫁给朕。”
  她的耳边顿时响起嗡嗡轰鸣,十指轻颤,要交叉紧握才能止住。
  呵,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知道他迟早要立国后的,也早早预备迎接这一天,可没想到,真到了眼前,却如此震撼……
  “恭喜圣上了。”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强颜笑道。
  “恭喜?”他眉一挑,“你以为朕答应了?”
  “怎么?”她一愣,“圣上……”
  “你倒说说,跟南涵联姻,有什么好处?”他反问。
  “南涵是强国,奴婢想不出有什么坏处……”她迟疑地道。
  “南涵既是强国,为何要与我东楚贫弱之邦联姻?这其中的道理,你能猜到吗?”万俟侯涩笑道。
  “圣上何必用贫弱两字来形容我国……”她听着心里益发难过。
  “难道不贫?难道不弱吗?”他坦言道:“朕虽然身为一国之君,但从来不喜欢夸大其词,只实话实说。”
  她心尖又是一震,良久无语。
  是呵,这就是万俟侯与别的君王不同之处,没有好大喜功,没有自吹自擂,他总是残忍地承认自己的弱处,直视惨淡的现状。
  东楚,曾经在沛公时代成为雄霸天下的强国,如今,随着连年的战争渐渐衰败下来,等到万俟侯继位,虽名为帝王,却只继承了一个烂摊子……他时常愁眉深锁,面色阴霾不语,正是为国为民担忧。
  每当夜里,看见他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劳心劳力至天明,她就心疼不已。
  假如,她是一个男子,有满腹才华,她一定仿效史上名臣为他分忧,但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是痛恨自己不过是一个无知女子,爱惜他,却不能助他。
  “圣上真娶了文敏公主,倒是幸事……”乔溪澈停顿,终于吐露这会让她撕心裂肺的话语。
  是呵,为了国、为了他,她情愿他娶一个强势的国后,哪怕自己远远地退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流着泪给予沉默的祝福。
  “你倒愿意让我娶一个完全不了解的妻子?”他忽然生了气,逼近一步,炯亮的目光盯着她,“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你怎么说?”
  心上人?
  她如同惊雷轰顶,瞬间傻了。这个消息,比起联姻,更让她胸中裂痛……
  他有意中人了?到底是哪家幸运的闺女,能得到他如此垂青?她不羡慕逼婚的公主,却对这个未知的女子心生了一丝嫉妒。
  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顿时,酸辣辣的。
  “圣上打算如何?”半晌,她才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虚弱的回答。
  “我要娶她,立她为后。”万俟侯执着地道:“就算失去帝位,也不足惜。”
  呵,好惊天动地的誓言!乔溪澈立在夜风中,久久不能动弹,不知因为被他的执拗而动容,还是为了自己不能言说的暗恋而神伤……
  第2章(1)
  “咳—咳—”
  她听见自己的胸中有异样的声响,就算是清咳,也不似常人一般抒慰即止,反而越咳越上瘾,仿佛即使呕出心、呕出血,也不能罢休。
  御医把着她的脉,神情益发凝重,半晌不语。
  “胡大人,”乔溪澈忍不住问,“怎样?”
  “乔姑娘……”胡御医犹豫地开口,“不瞒你说,有生之年,这病要根除,恐怕是难了。”
  “是吗?”她酸楚一笑。
  这样的结果,她早已料到,并不意外。如果上苍给子她的命运就是如此,她愿意认。
  “还有……”胡御医欲言又止。
  “胡大人有话直说。”
  “实不相瞒,对女子而言,有两样东西最禁不得寒气,一是肺,一是宫巢。乔姑娘你那年落入湖中,伤了元气,恐怕这辈子难有子嗣了。”
  她一怔,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眼眶中滴了出来。
  泪吗?
  一直强忍着,一直以为自己会抑住悲伤,没料到,临了还是破了功……她不想哭,但椎心刺骨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哭。
  身为奴婢、罪臣之后,这辈子还奢望有什么好归宿吗?不,她从入宫那日起,就没想过还要嫁给谁……然而,然而,她仍旧哭了。
  人的贪念实在可憎,她本以为安于现状,孰知只是假象与伪装,她,还是渴望十全十美的幸福。
  “乔姑娘,不要伤心,”胡御医有些手足无措,试图安慰,“天下男子娶妻也并非一味追求子嗣,若遇得有缘人,两情相悦,白头偕老,也是有可能的。”
  “胡大人,”强行止住泪,她面露微笑,“溪澈不过是一时伤感,过会就好的,让您见笑了。”
  “真的?”他怀疑地看着她,“一切往宽处想,切勿绝望。”
  “圣上该用晚膳了,澈溪得去御前伺候。胡大人请回吧。”起身谢过,不愿再做深谈。
  她总是这样,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内心,逼迫自己刀枪不入,只做宫里一具风霜不倒的石像。
  她这样的罪臣之女,理应这样生活吧?
  辞别胡御医,披上厚厚衣衫,便往御书房去。她知道,假如自己不去催,那个为国为民日夜躁劳的君王,是不会离开御书房的。
  从来只听说帝王逍遥,她没见过像他这样辛苦的。所谓生不逢时,谁让他继承的是一个烂摊子?人前风光,人后沥血。
  自从昨日他对自己道明已有心上人后,她这一整天都像躲着他似的,不敢见。她觉得自己还没有收拾好心情给他祝福……此时此刻,日落西山,她从嫉妒中挣扎逃悦,再加上胡御医带来的绝望,让她终于能平静心绪前去见他。
  不能给他国泰民安,甚至连子嗣也不能给他,她还奢望什么呢?唯有诚心为他祈祷,才是正确的作为。
  “乔姑娘,圣上在太池湖边散步,不在御书房。”端了晚膳前去伺候,执事太监却如此说道。
  她一愣,满腹诧异。
  自他登基之后,从未有过散步休闲的时光,每日累了睡,睡了又累,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乔溪澈抑住好奇,命人将膳食装入盒中,方便提携,一并带着前往那太池湖畔,寻觅他的踪影。
  太池湖……呵,好熟悉的名字,但她入宫五年,却从不敢靠近它。因为,它蕴载了她太多恐怖的记忆。
  那一个寒凉清晨,她就是掉在太池湖中,从此落下病根。
  今天,若非为了寻他,她绝不会再去的。
  走到离湖不远处,她忽然停下脚步。这与她记忆中的太池有所不同,不知何时沿着湖畔搭起一个狭长的棚子,半人高矮,十数丈远,黑布遮盖,不知是何用途,在落日的余晖中,像一条蜿蜒的黑蛇,显得十分诡异。
  她一眼便看到了万俟侯。
  他正站在棚边,掀开那黑布在观察着什么,忽然绽眉微笑,似乎满含喜悦。
  好久没见他如此舒展的容颜了,乔溪澈不禁有些激动。
  他高兴,她比他还要高兴,虽然,她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高兴。
  那棚中藏的是什么?但假使能让他微笑,又何必在乎是什么。
  “圣上—”她轻轻地唤他,“该用晚膳了。”
  他回眸,看见她立在不远处,微笑仍旧绽放。忽然,他意味深长地问:“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太池湖啊。”她回答。
  “还记得五年前的一个清晨,这里发生过什么?”他似有话要说,却绕着弯,就是不肯直说。
  “什么?”乔溪澈怔住,不敢相信他会主动揭开旧日创伤。
  五年了,他们之间无所不谈,可是,从来没有提过太池、提过那个清晨……今天他是怎么了?
  “那一年,你姑姑接你进宫玩,我骗你说,起雾的清晨,这湖畔会开满蓝色蔷薇。”他徐徐道。
  “我上当了。”她浅笑接了下去道:“瞒着姑姑早早起来,想跟你看蔷薇,可惜这里什么也没有。”
  “我故意屏退所有太监宫女,独自在此等你,骗你跟我上小船,划到对面的岛上……”他忽然凝眉,“船却被人偷偷凿了洞,没等划到湖心便沉了……”
  父亲和姑姑被问罪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洞是父亲派人凿的。
  宫里都知道小船是太子的心爱之物,父亲便是利用这一点,希望能杀人于无形。只要万俟侯溺毙湖中,太子之位自然就会传给淮安王,到时候找个借口,把罪责归咎于修葺小船的匠人,一切便可天衣无缝。
  但他没想到,殃及的却是自己的女儿。
  “我不会游泳,多亏你一直托着我的下颔,”万俟侯看着她,言语中忽然溢出万般温柔,“湖心有一根浮木,你便让我躺在上面,自个儿泡在冰寒的水中……清晨无人,直至中午太监才发现咱们,你从此落下毛病,一吹风就咳嗽。”
  他忽然有些硬咽,内疚与感激让他素来冷冽的龙颜在她面前融化。
  “溪澈,是我对不住你……”倏忽握住她的手,他低哑道。
  她这才意识到,一向自称“联”的他,此时此刻用的是“我”。平易近人,一如少年时。
  “圣上”她不禁也有啜泣的冲动,不知该怎样回答。
  如果他知道方才御医的那番话,会是怎样的心情?会更加难过吧?
  “不要叫我圣上,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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