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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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落师门-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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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却先见到了皇后。
  她坐在辇上打量玉华殿,想从开着的门内探究一点什么。
  我过去叫她,问:“怎么来这里了?”
  她看见我,忙下了辇来,浮起一丝笑容,说:“刚好经过,听说太后把个远亲族女给了皇上,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都是臣妾的分内事了。” 
  皇后未必会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不过有点脾气,还是免了她们的见面好。
  我微笑道:“太后吩咐我对她经心点,所以常常来看看。”
  她也忌惮母后,不再说什么,只问:“听说她十年前到过宫里,还受了委屈?”
  这件事尽人皆知,何必还问我一次?
  我又给她解释:“以前母后曾让她进宫来,不想闹了些事情,虽然是冤枉的,但母后还是送她出去。现在她性子静下来了,母后想有个人在宫里陪自己,因此又传了她进来。”
  这是我与母后一起承认的事实,没有人会敢去细推其中的关节。
  皇后点点头,问:“今天既然来了,不如臣妾与皇上一起进去和她喝盅茶也好?”
  我想拒绝,又想,以后总是要见的,现在我在旁边,也许还好一些。
  她今天穿了淡松香色的两重罗衣,用珠灰紫的丝线绣了纠缠的花枝在领口和袖口,头发却还是松松地垂下来,稍挽个小髻,漫不经心。
  我们进去时,听通报说皇上与皇后来了,她大约是为了皇后,原本懒懒坐着的,这才站了起来,到殿前来迎接。
  皇后倒是不讨厌她那种淡漠的低眉顺眼,问:“怎么这么不上心?听说皇上时常到你这里,你也须在意些。”
  “是。”她轻声应了,神情木然。
  她这种样子似乎让皇后很放心,等她离我们一丈开外坐下后,她在我的旁边低声说:“太后的族女怎么这么木讷?”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很守本分,整天呆在这里。”我说。
  “她没有身份,一个人居住在玉华宫里不妥,等大内修好了,皇上可以让她和杨美人一起住到熙郓殿去,杨美人和别人相处不错。” 
  “以后再说吧。”我随口说。
  皇后对她没了兴趣,起身要离开,又对我说道:“皇上不要拂了太后好意,有空多陪陪她吧。”  我点头,示意她离开。
  艾悯送她出去,回来在我的身边坐下,问:“你的皇后?”
  我抬头看她,她没什么表情地说:“我本以为是聪慧的大家闺秀。”
  “她家的品级虽不高,但在朝中藤蔓复杂。母后选择她是有考虑的。”我回答,“抑制外戚,不大会考虑高阶家世。”
  她也没再评论皇后什么。把桌上的九子连锁拿起来,低头用心玩着,竟然再不看我。
  我看她的手指上下翻飞,蜻蜓翅翼一样,不由出神看了好久。
  “不是帮你挑了衣饰让伯方送来了吗?为什么不用?”
  她抬头看我,说:“我没有打扮好自己坐等别人回来的习惯。” 
  我微微怔愣,然后说:“那是要给其他人看的,不然,她们会在背后说你。”
  她再不说话,似乎和我在一起,她连说话都疲倦。
  但我想她一定很寂寞,每天都只有我来和她说说话。
  所以她脾气无论变成怎么样,我都应该原谅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有没有变化,她依然淡淡的,没我最好,有我也无妨的样子。
  我却有了心魔,只要与她在一起,每夜都会惊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她,只有看到她还在自己身边,还在安睡,知道她已经无法回去了,放了心。才又有了倦意,重新睡下。
  我现在只能想要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我们之间就有了血肉的牵绊,她或许就不会离开我了。
  
  十一月,工部来奏,近日修内将要结束,恭请我更赐殿名。
  把崇德殿改为紫宸殿,作视朝前殿。长春殿更为垂拱殿,作常日视朝所在。滋福殿也正式改名为皇仪殿,诸如此类,几乎所有的宫殿都要改名。
  我实在不耐烦,交到翰林手中,命令他们拟制。
  甲戌,恭谢天地于天安殿,与母后朝臣拜谒太庙,大赦天下。
  宣告改元为明道。
  御仗回宫时,皇后率了众妃嫔宫人在崇圣殿迎接。
  她虽没有正式名分,但因为我与母后的看重,所以也列在最后。
  草草见过了她们,不敢对她多看,怕别人猜疑嫉妒她。和皇后去看了各殿的新名。
  西凉,清心,流杯,转到锦夔殿时,发现这里最得我心,新近整修后,植了大片海棠玉兰,春天的时候想必是很好的。旁边有小圃,兰蕙几畦,合抱的梧桐树。金水河引到殿后,菖蒲历历。
  我转头看了后面跟着的宫人一眼,特特在后面人群中找她。
  她大约是累了,脸色发白,气息也不均匀,嘴唇褪得淡红。
  我忙说:“这里就赐了她居住吧。”在人群中指了一指她,然后说:“不必再跟着来了,就在这里歇息好了。” 
  锦夔殿离我住的长宁宫很远,所以即使她没有封号,对此也都没有异议。
  她听到允许歇息,马上就坐下来了,天气已经是冬天,阳光不足,我看她苍白的单薄样子,非常担心,让太医留下给她把把脉,自己与其他人离开。
  走了几步,太医从后面追上来,我停下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一慌,忙问:“她身体怎么了?”  “皇上大喜。”他伏在地上回禀。
  我怔了一下,然后从步辇上一跃而下,在周围错愕的惊呼声中,向她的方向急奔过去。
  我们生个孩子吧。
  现在,她真的会为我生下我的第一个孩子。
  上天一定是听到了我的企求,如此遂我心意。
  我会留住她,我会和她在一起,我们会有一辈子的光阴。
  我现在再不用怕无能为力的患得患失,我再不用怕一觉醒来她已经消失。
  我再不用害怕她离开我。
  她在锦夔殿里听到我的呼喊,转身来看我,在冬日的可爱阳光下,脸上居然有了薄薄一层红晕。
  那种美丽姿态直撞入我心里,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我不知道怎么去承受。
  只能拥她入怀,欢喜得眼泪都几乎涌出来。
  她也安静地在我怀里,任由我狠狠的拥抱,我想看看她的表情,但是她低垂着脸,看不到。
  但我想,她也一定非常喜悦。
  
  整个宫里都轰闹沸腾,因为我有了第一个孩子。
  母后甚至比我更期待孩子的出世。有了孙儿,她似乎已经把艾悯以前的事抛在了脑后。
  “等孩子出世后,可以加封她了。皇上觉得什么名号合适?”她当着皇后的面笑问我。
  “不如不要等孩子出生,先加封为妃吧?”我问。
  “皇上何必这样急躁?”母后笑道,“加封仪式繁琐,听说她身体又不大好,折腾来去可不大好。”  我低头微笑。
  我自然知道仪式繁琐,可是,假如她生下的是个女儿,那么按例她就只能是昭容、修仪、顺容、贵仪等众名号,而我如果及早在不知道孩子性别的时候加封她,因为可能是长子,那就没人会反对我给她妃一级的身份了。
  母后当然也知道我在想什么,顺了我心意说:“就依皇上的意思,马上让后局的人去准备吧。”
  皇后在旁边问:“那么要进什么名号才好?”
  母后问:“贵妃如何?”
  皇后还在犹豫,我就先说:“就封贵妃。”
  母后深有意味地说:“她刚刚怀上孩子,要静养才好。皇上不如让人仔细点,不要让别人打扰到了。”
  
  离了宝慈殿,我马上就吩咐入内都知阎文应去殿前御侍增侍卫来。
  “好好照看锦夔殿,不可以让任何人打扰到那里的清净……没有我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他应了,回身要去召人,我又叫住了他,斟酌良久,说:“皇后若来了,也要请她回去。”
  锦夔殿内没有她的人影,宫人说在殿后,我从曲廊穿过边殿,这才看见她蹲在菖蒲边上,手里握着一把剪刀在剪那些菖蒲冬天死去的叶片。
  我慌忙上前去拉她,说:“这些事情让宫女来就好了,小心自己身子。”
  “她们不懂,万一伤了根怎么办?”她轻描淡写地说。
  “太医让你不要蹲下去,你要注意自己身体和孩子。”我皱眉,夺过她的剪刀,然后拉她回屋,说:“你现在刚刚怀上孩子,最好每天躺在床上,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养猪啊?”她轻声嘟囔。
  被她的口气逗笑,挽着她的手说:“先养好精神,下个月加封你为妃。”
  她漫不经心的点下头,却还是不习惯我牵她的手。我只好放开了。
  “知道自己会是什么名号吗?”我问。
  她在我旁边,却转头看花窗外面的疏朗树木,说:“贵妃吧。”
  我诧异,问:“原来你知道了?”
  她冷笑了:“德贵贤淑四个名号,我可是一点也没有,只有母凭子贵了。”
  没料到她这样说自己,我不管她冷淡的面容就笑出来,低声在她耳边说:“不贤良不淑德的人,偏偏我就迷恋了你。” 
  她不加以理会,我顿了好久,说:“以后,你可要做我的妻了。”
  她却突然狠狠反问,“即使做了皇后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很多妃子,身份再高是能和你一起吃饭还是一起偎依?” 
  没想到她说这样的话,我一时愣住,心如刀绞。
  事到如今,她想要的,还是赵从湛那里的唯一。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能给她的就是这样了。这是我无力的事情。
  我想我只能随便她,以后她就会忘记了。
  她见我不说话,拂去身边石栏上的叶子,要坐下来。
  我把她拦住,说:“不能坐这样冰凉的地方。”一边叫宫女拿垫褥来。
  我自己也没想到,居然变得这样婆婆妈妈。
  在这样的冬天里,不敢再和她说话,坐在暖阳中看着庭中稀疏的树枝,偷偷地去搂她的腰肢。
  她大约也觉得刚才的话不应该讲,居然没有避开。
  周围一片安静。
  庭中现在还是光秃秃的那些灰黑枝头,明年春天,就能开出娇艳的花朵了。
  到时整个锦夔殿都是繁华无尽数。
大寒(一)
     天气渐渐转为严寒。
  母后劝我不可再呆在锦夔殿,我一笑置之而已。
  她现在不可以孤单。
  况且我们的未来就要看现在了。能不能挽回,我心里忐忑。任何什么变故,我无论如何也经不起了。  我现在有借口,就一定要拼命留在她身旁。
  怕她受冷受热,她又不肯让人在床边侍侯,只好我动手。
  每个夜里都逼迫自己醒转几次,伸手去摸摸她的被子有没有盖严,怕有一丝冷气进去伤了她。
  有时她微微一动,似乎要惊醒了她,我就只好僵在空中很久,等她睡安稳了,再轻手轻脚缩回。
  到后来居然成为习惯。
  我不是皇帝,我是个最普通的疼爱妻子的人。
  满心欢喜,等待我们的孩子到这个世界上。
  有一次我去摸完她的被子,听到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心里一惊,以为吵醒了她,她却再没有动静。
  我想她是在睡梦里遇见了什么伤心事吧。
  
  一开始偶尔趴在她的小腹上隔着被子听听动静,后来几乎上瘾。
  她就会推开我的头,皱眉说:“不到三个月,哪里听得到什么啊?”
  其实我不是想听孩子,我是想要找个借口名正言顺地在她的身边依赖一会。不便说出原由,只好坐到她身边,问她:“你觉得会是皇子,还是公主?”
  她却不喜欢猜测:“我怎么知道。”
  “猜一下嘛,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我像个小孩子一样兴致勃勃地抱着她的肩问。 
  她想了很久,说:“儿子大约不可能……”脸上表情奇怪。
  我问:“怎么不可能了?”
  她又不回答,反问我:“你呢?你喜欢儿子吧?”
  “儿子当然好了,可是十二岁起就要到东宫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况且我肯定抢不过他,那就是另一个男人天天占了你的怀抱,我要怎么办?我想到这里,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笑了出来,“可是如果你没有儿子,又不象其他人一样有后面的势力,以后在宫里也许被人欺负。如果生了长子,我就可以立他为太子,以后你是皇太后,就不一样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不再说话。
  “生一对龙凤双胞胎好不好?”我在她耳边轻声问。
  “这我没办法的。”她闭上眼说。
  我把她埋在自己胸口,用力抱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慢慢生呢。”
  说完,自己先笑了。
  她在我的肩头上靠了一会,然后说:“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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