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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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屿云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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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告诉大家,但是昨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场,说不定大家也会以为我是神经病,把我抓起来干掉。她说的是真的,她是洞晓一切的人。可她在哪呢?我飞快地跑起来,叫了一辆的士赶往西城的那个所谓的精神病院。
  的士司机是一个秃头,对我冒失的作风看起来颇有微词。我顾不上和他计较顾不上看路边的景色,我只想见她要她。 。 想看书来

垂钓者(6)
那所医院像一座监狱,四面扎起铁丝的网来。门口居然还有岗哨。我丢给司机两张钞票让他在这里等我。走进去我才发现这所医院绝非浪得虚名,因为里边的人全部都很怪异。有一个人蹲在路边声称自己是垃圾筒。他后面的一位兄弟踢了他一脚,愤怒地说他是自己家的马桶,并强迫他跟自己回家。这让我很奇怪,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在他的眼中是什么呢?我走过去想问问他的时候,一个老兄拦住了我,满脸的口水,说要给我解释费马大定理的十三种证法。这真是疯狂的举动,我的衣服都被他拽得变形了。我飞快地逃,希望能快点找到她,我的她。我问了住院部的护士,那妞嚼着口香糖,翻着白眼,在一堆废纸里边刨了半天,才懒懒地丢出一句话。
  顺着这句话里面的线索我向医院的深处走去,在一朵盛开的百合花旁边,她就站在那里,拈起一朵来,放在鼻子的下面,清丽圣洁的样子。我痴痴地看,仿佛着迷了一样。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
  她很漂亮吧?医生用手支着下巴问。
  我被吓了一跳,这厮出现得太突兀了,她得了什么病。我问。
  重度的妄想症,你是她的朋友吧,好好照顾她。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我又看向她,感到很惆怅。我轻轻地走了过去,站在她的后面。她感觉到我来了,转过身,见到我惊喜的样子。我的眼睛有点湿润,一下子把她揽在怀里。
  对不起。我说。她趴在我的肩头不知所以。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真该死,不应该让他们带你走。我继续说。
  你在说什么?她奇怪地问,挣脱我,我见到你,感到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和你到底有过什么。我的头好痛啊,好痛,她突然抱着头,大叫起来。
  我浑身开始冰凉,拿开她的双手,你是说,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拼命地摇着头,很痛苦的样子。
  好,你跟我来。我拉起她的手,开始奔跑,眼前的景色倒退起来,那些想要阻拦我们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我们甩在身后。我拼命地爬上的士。
  开车,开车,我喘着气,去我们来时的地方。
  一路上她惊恐地看着我,瑟瑟地发抖,她已经忘记了?可是我不能忘记,那刻骨铭心的快乐。
  打开车门,我拉起她的手来到湖边,那个鱼儿化龙的湖边。
  你怎么能忘记?我说,你想起这个地方来,快想起来,那一段时间,我们就一直坐在湖边,相互依偎着。快乐,悲伤,焦虑,还有等待,你就这么一下子统统都忘记了吗?你告诉我鱼儿跳过那条堤岸便会化龙乘云而去,我见到了,我真的见到了。可是你呢?你却告诉我你已经不记得了吗?我说了很多话,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这么多的话了。她迷茫的眼睛中现出一丝光亮来,我好像,好像有一点印象了。
  是吗?我高兴地叫起来,你就是应该有印象才对。
  他们在那。远处有人开始叫起来。他们果然还是追来了。
  她疑惑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抓走你的,说完,我拉起她的手,走到堤岸的上面,我们到湖的另一面去。
  湖的另一面是什么?她跟在我的后面轻轻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站在堤岸上向对岸望去,的确,我来这个学校很久了,从未注意到湖的对岸究竟是什么?
  堤岸变得越来越窄,只能容下一只脚的样子。那一面的人已经到达了湖边,对着我们大叫起来。我们必须快点。我说。她变得有些恐慌,脚步错乱,一不小心,跌在了湖中。幸好湖水很浅,打湿了她长长的头发。我也跟着她跳了下去。抱住她想把她弄到堤上。

垂钓者(7)
我记得你了。她说。
  太好了。我抱紧她。
  你不会认为我是神经病吧?她问。
  不会。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一切,记得你的一切,还有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也抱紧了我,旋即又放开来,那些人追来了。她看向一边。是的,有人登上了大堤正向这边走了过来。
  对,我们的每一句话。
  如果有鱼儿跳过去变成了龙,那你想想,人跳过去会变成什么?
  鱼吧,也许人会变成鱼。
  我开始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我们一起跳过去,我说,既然鱼能变成龙。我们也可以变成别的东西。
  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可是怎样都比现在好,我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我坚定地说。
  嗯,我们跳吧。
  我们手挽着手,站在堤的这一边,那堤有半个多人高,直到我的胸口。我们一起,我说,再也不分开。
  然后我们一起跳了起来。一根水草突然绊住我的脚,我胡乱地蹬,而她的身体已经高高地跃起。她回首看了看我,我们的手又一次分离。
  扑通。我听见落水的声音。我伸手扯开脚下的草,跃上堤岸,那一边,哪有她的影子?只有一尾金色的小鱼在淡澈的水中摇曳。
  是你吗?我问。鱼儿摇了摇尾巴。你等我。我说。
  我又跑到堤的另一边,使劲地跃起。扑通,我也就这样落在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我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变化。
  浑蛋。我大骂着,又冲了回去,再跃,结果依然。我这样反复几次,我没有变成鱼。
  不——我捶打着湖水,只有那一尾金色的小鱼在我的身边游来游去,不离不弃。
  这就是你和这条鱼的故事?对面扎着一条马尾、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的姑娘说。
  是的。我说,我将那鱼鞠在手中,养到这个鱼缸里边,希望天天能和她在一起。
  这真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姑娘站起来叹息着说。
  你相信我了,对吗?我兴奋起来,你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是的,我相信你,好了该吃药了。她端起一杯水,递给我几粒黄色的药片。
  我吃了下去。乖巧地看着那个姑娘。
  下次再来听你讲故事哦。她笑眯眯地退出房间,外面那个穿白大褂的人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他的妄想症更加严重了,今天给我讲了一个很怪异的故事。姑娘说。
  哦?说来听听……
  声音开始远去,他们的谈话我每天都听得见,我知道我没有妄想症。我的病只是他们虚构出来的妄想病。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故事。我伸出手指,在鱼缸的水面轻点一下,水波荡漾开来。鱼儿的眼睛贴在玻璃上,静静地看着我。我低下头,如它看我一般看它,我喜欢这样。
  于是我们就这样,地老天荒。
  李傻傻,原名蒲荔子,湖南隆回人。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迅速崛起的80后作家,80后实力派五虎将之一,在南方老牌传媒《羊城晚报》出炉的最新“80后作家人气排行榜”中列位第一。在各大文学刊物 上发表的散文静美沉蕴,以至于被一些评论家称为“少年沈从文”。曾出版长篇小说《红X》和散文集《被当作鬼的人》。
  “李傻傻身上代表了中国人的种种梦想,苦涩的记忆成就了李傻傻,他是中国最年轻的畅销书作家,其书反映了现代中国的种种矛盾冲突。”《时代》周刊还称李傻傻为“幽灵作家”。
  ——《时代》周刊亚洲版
  他们给马钉上了铁蹄,套上了马鞍,下一步,就是骑上你高耸的脊背,驱赶着你在通往煤矿的山路上奔跑……
  

一九九三年的马蹄(1)
北方的夏天和南方的酷热截然不同,但是无论身处何地,我对回家同样怀有莫名的恐惧,它像一阵雷阵雨,让我爽快的同时,带来了迅疾猛烈的冲击力量。
  可能在我出生不久,河滩上还没有马匹嘶叫的时候,我们村就接上了电灯,所以我记忆里没有摸黑的记录。后来竟然有两三户人买来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好像是金星牌的。它们无情地占据了少年和儿童的大部分夜间时光。月光被随意抛弃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清澈的眼睛里跳动着一朵朵雪花一样的屏幕。万一停电的晚上,我们也许会待在家里,一边听剁猪草的声音,一边做作业,一边想《封神榜》下一集的情节。偶尔,会听到有趣的故事。有的是纯粹有趣,有的教育人,励志、尚俭、劝善、行侠仗义、惩恶锄奸、知识的力量是无穷的……让我以为世界有说不出的美好,就算暂时不那么美好的,也会被改造、剪除、扼杀,变得比美好更加美好。
  一九九三年,上初中之后,为数不多的几则故事,变得跟我的家族密切相关。话题主要集中在如何做一匹千里马,勤奋刻苦,光宗耀租。我是长孙,我不光宗耀租,谁光宗耀租。我爷爷总是说:你爸爸他们不能读书,是怪那个社会,你们现在可以读书了,就要攒劲,不要整天吊儿郎当。具体为什么社会不让我爸爸他们读书了,我一直不甚了解;我想,那时不照样有人考上了大学吗?社会还是让人上学的呀。
  直到有一次,我爷爷像一头老黄牛一样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抚摩着我青春期的身体,说:力子,你不知道,那时你爸爸读书成绩很好,但是别人不让他读书啊。那时读高中是靠推荐,公社都喊了广播了,让你爸爸去,但是寅升那时是党委书记,他把你爸爸的名额给了他儿子了,还对你爸爸说公社让他到茶场里去。我听了没吭声。爷爷继续说,寅升说的那些话,你不知道有多撑人,我还记得那时是走到现在锅毛屋前,我砍柴回来,遇见他了,他说:要是你们家里以后能读到书,我就舔干净你的屌!我爷爷说这些话的意思是:现在暂时没人阻挡你读书,赶快读吧。人活着为了什么?就为了争一口气。当然他的话还包含一些别的意思,但是当时,我相信他认为争气是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可惜我一点也不理解他的苦心。初中三年很快被我混了过去,我成绩平平,背了一个处分,勉强考上高中。高一有了点起色,马上又跌落谷底。高三才弄到我爷爷梦寐以求的第一名,那时,我回去,真的看到他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喜气洋洋的英武之气,再说起那个古老的家仇事件,欢喜也更多地代替了愤恨。
  在初中的后半部和高中的前半部,我的青春期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过去了。不用说,我很烦。看到什么烦什么。我不愿意回家。有一次,一个老师迎面扑来,质问我:你为什么放假不回家?我如果知道就好了,其实没有什么高深的答案,一切只是因为我处在万恶的青春期。
  我变成一个怕回家的人,那是哪一天?我无法回忆起这一切。在我比青春更小的时候,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八岁那年,我爸爸打工去了,我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在家里。那年夏天冰棒卖五分钱一根,绿豆冰棒一毛,雪糕两毛。我唆使我妹妹嚷嚷要吃,没想到被老辣的老妈一眼识破,她撇开妹妹直接对准我高声呼喊:要吃冰棍,自己去担煤炭。

一九九三年的马蹄(2)
好像我们小学时代学过一篇类似的课文,说的也是挑煤挣钱的事儿。*年马路还没有修到深山的小煤矿,马还只能在遥远的河岸低头吃草,打着响亮的响鼻。把一百斤煤炭从煤炭山里挑到大路上,行程约三公里,可获得六角整。我那天一共得到一块四毛五分的报酬,但是当天只领到五毛钱工资,老板说财政紧。那几天我妹妹把我奉若神明,但是当时我收工的时候,就像在地狱的边缘欢天喜地地行走。我记得我那天挑得最重的一回也只有六十三斤,中途还把绳子弄断了一回。那是一截电线。我没有想到电线中看不中用。于是我跑到我奶奶家,拿了一根足够结实的尼龙绳子。那真的是一根结实的绳子,一直到天黑收工,它还没出现断裂的痕迹,倒是我出现了。我手心里攥着黑糊糊的人民币,在我奶奶的温情里洄游。那天我太累了,尤其是我的肩膀红红的,煞是好看。我很快栽倒在奶奶的床上。那时的风是凉快的,还是热的?我忘记了,它吹拂在我沾着湿发的前额上。天黑时奶奶试图叫醒我,让我回到我妈那里去。我真的被她弄醒了,但是我不想动,我哪一块肉,哪一跟毛都不想动。于是我继续装睡。最后奶奶动用了屡试不爽的那一招:捏鼻子!捏了一阵,我再装就不像话了。但是我最终赖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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