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来的不便郑重地道了歉。面对空空的天空，官容美说了一个词：海阔天空。我问她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她说不管它了，反正没有孩子，大不了就离婚。其实她还有别的追求者，只不过那些人都不在身边，不会造成太大的干扰。
我听了她的话问她：“一个人不孤单和寂寞吗？”
她回答我说：“寂寞，很寂寞。寂寞是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
也就是在那天，大哥辞职了，公司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大哥是为什么辞职的。临走的时候他在吸烟处角落里独自哭了。官容美送了大哥一支签字笔说是留个纪念。大哥把签字笔别在上衣贴心的口袋上，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大哥就这样离开了公司，带着办公室里唯一的植物——他每天拿来的鲜花。我趴在公司的窗台上目送大哥离开，看到大哥在不远处停下来，取下官容美送他的签字笔扔进了垃圾桶。我理解他，同情他，也很怀念他。我想大哥走得有些悲壮，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壮？一个为了爱情丢了工作的老大不小的男人，一个宁愿一无所有也不愿留下廉价安慰的男人。
爱一个人爱得久了就会产生恨，恨一个人恨得久了他的心就会碎。我想大哥是应了这句话的。
经过一天不接小娟的电话，心中的怒气逐渐平息。临下班她终于又打来了，一听见我的声音竟委屈地哭了。她哭泣着质问我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站在她的角度她什么都没做错，可是我又能怎么办？电话里我耐心地安慰她，告诉她我最近可能是因为太辛苦了身体不舒服，过两天再和她见面。
2朝来寒雨晚来风（7）
小娟没有按我说的过两天再和我见面，第二天中午便来到公司楼下。我匆匆忙忙下楼，见她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她告诉我塑料袋是给我的，我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零食。我说我不能拿回家，那样遥遥一定会怀疑，说着我又把袋子交还给她。她接过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德芙巧克力，撕开包装放进我的嘴里说：“傻瓜，谁让你拿回家了，是让你放在公司里的。”我嚼了一口，嗯，小娟买的巧克力确实挺好吃，就是心里的滋味难以形容。
小娟把东西交给我就匆匆赶回公司上班去了。我也回到公司，正好和下楼买东西的官容美撞了个正着。
“来，看看想吃什么，小娟刚送来的。”我一边打开袋子送到她面前一边说。
“呵呵，小同志，很幸福嘛！你的二姨太对你还真不错，那我就不客气了。”官容美半开玩笑地说。
她竟然想到了二姨太这个词，我又不是个大军阀。官容美在我的塑料袋里面精挑细选，最后还是拿出了一块巧克力，对我说了声谢谢就满意地走了。
拥有两个女人的男人，幸福是双倍的，所费的心思也是双倍的。遥遥对我温柔体贴，小娟对我细心照顾。如果我还有足够的智商和能力我愿意去花费双倍的心思，这并不是因为我想拥有双倍的幸福，只是我不想伤害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遥遥打电话说晚上小娟约了我们两个人吃饭。遥遥在那头说着，我在这头听着。我差点儿没说出来中午刚见过，晚上还见个啥，我真的是太惧怕和她们两个人同时在一起了。遥遥看我不愿意去，就说让小娟自己邀请我，我一听心里更难受了。欺骗乃人之大恶，我不想欺骗，更不想欺骗遥遥，遥遥那么善良，我不想当大恶人。
果不其然，小娟马上就打来了电话。我问她想干什么，不是中午刚见过嘛！小娟说中午见面太匆匆了，很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可是又知道我脱不开身。小娟说话的语气带着诚恳和委屈。我本想不去，可是一听她的话又心软了，想想她也不容易，毕竟没有单独约我，还算为我考虑，于是我就去了。
吃饭的时候遥遥对小娟照顾有加，却冷落了我。面对这种情况，小娟倒是照顾起我来了。“来，吃这个！”“来，多吃点儿！”她说得温柔，表达的是对我的爱护，我听起来却感觉惶恐，让我如履薄冰，额头上的汗珠冒出来了好几次。
晚上回到家里，遥遥显得特别高兴，她对我说：“你发现了吗？娟子变了，不再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三陪小姐了。你说她是不是找男朋友了？”
我听了一阵心虚，敷衍说：“嗯，可能是吧。”
“这娟子，找男朋友也不告诉我，不应该啊！”
我假装听不见了，独自走向卫生间。不知道我和小娟的事情还能瞒到哪一天，我只能祈求上天为我们多掩盖一天，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隐瞒下去。
圣诞节的下午，北京正是零下七八度的气温，遥遥却穿上了不到膝盖的短裙，拉上我到马路对面的时代广场去看电影。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都喷上了乱七八糟色彩斑斓的图案，人们也莫名其妙地心情好了起来，就好像过了节钱包可以自己鼓起来一样。我想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过节可以带来激情，人们有了激情，整个城市都变得浪漫和狂野。
是遥遥非要看这场电影的，因为电影的名字遥遥很喜欢：说好不分手。她对我说过很多次，要和我遇河过河，遇山爬山，说好不分手，还说如果分手她就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最毒不过女人心，女人怎么动不动就拿杀人放火来威胁人。
刚出家门，遥遥就双臂交叉在胸前，低着头抬起眼睛看着我说：“亲爱的，我冷！”
“亲爱的，我看着你也冷！”我说。
遥遥听了我的话，抬起她那美丽的右腿，用她尖尖的鞋尖向我并不是很丰满的屁股踢来。我一边躲闪一边喊着：“走光了，咱家东西都让人家看见了。”
“讨厌，谁跟你咱家，明天我就找个帅哥甩了你！”
遥遥要是真的甩了我，那我也是罪有应得。普天之下哪个女人能够接受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好朋友偷情？肯定没有。我必须小心行事。经过几个月和遥遥住在一起，我已经习惯了有她的日子，不想改变，不想失去。男人对女人，当然不是所有男人，有时候就像是蜜蜂对鲜花，等到花开了的时候，蜜蜂采集很多的花粉，却从来不给花浇水，等到花枯萎的时候，蜜蜂就飞去采集新的鲜花。我不想做那样的男人，我也一定不是那样的男人。如果遥遥真的遇到帅哥再甩了我，那我倒也心安，起码没有让她伤心，可事情又不是这样。
遥遥走近我，抱住我的胳膊说：“哼！我还不是为了给你看。我就是怕你看我老是一个样儿就不喜欢我了，回头你把我甩了怎么办！我找谁哭去？”
她的话是催眠的药物吗？把我推到了半空中，让我轻飘飘地忘了整个世界的存在，那么温暖。我又想到自己的累累罪行，一阵激动，眼泪竟开始在眼眶里徘徊，控制许久，终于没有流出。
我和遥遥买了情侣座位的票，刚刚坐下就有电话来，心中强烈地预感到那是小娟打来的，不能让遥遥看到。我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把振动的手机拿出来，必须小心，屏幕不能进入遥遥的视线。我看了一眼屏幕对遥遥说：“我出去回个电话。”
2朝来寒雨晚来风（8）
出了放映厅的门口，还没等我拨过去小娟就又打来了。小娟是在我们公司楼下打给我的，她以为我在公司所以去找我了。我说我在和遥遥看电影不能过去找她，她却说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我。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问她什么事。她说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还让我到公司对面的麦当劳找她。
这样的情况我只能又对遥遥说谎，但愿老天能够体会我的苦衷，我的谎言是善意的，但愿不要遭到报应。回到座位，我跟遥遥说我妈让我回家一趟。遥遥看得正入神也没多问什么，光是看了我一眼，说了一句：“讨厌鬼，晚上回来不？”我说回来。
我匆匆地去见小娟。
小娟安静地坐在靠近窗户的位子，带着微笑，甜甜的，又安详，不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她身边放着一个满满的袋子，里面像是刚买的衣服。我坐下看着大袋子说：“让我来不是要告诉我给我买了衣服吧？”小娟听了我的话笑了说：“不是衣服，是别的。我不光给你买了，还给你的女朋友——我的好朋友遥遥买了。”我越来越糊涂。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盒子很精致，蓝色的灯芯绒表面，拳头大小。打开盒子是一对情侣戒指，素圈上面镶了小小的钻石正一闪一闪发着亮光，男款比女款略粗一些。
“你给我和遥遥买的？还是给我和你买的？”我问。
“当然是给你和遥遥买的了，我这个做妹妹的给姐姐买东西不可以吗？”
我呵呵地笑了说：“没想到你这么伟大，我真的没看出来。那我是姐夫？还是妹夫？”
“不过……”说着小娟把桌子下面的右手拿了上来，手心向着自己，把美丽柔软的手指展现到我眼前，“怎么样，不错吧？”
我靠，小娟真够有意思的，居然手上的戒指和我手中盒子里的女款一模一样。
不管怎么说，我深深地感谢小娟。那是她送给我的圣诞礼物，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给她准备，于是我向小娟表达了歉意。小娟并不在乎有没有圣诞礼物，说只要我心里面有她就够了，并且让我晚上去她那里住，把我当作她的圣诞礼物。这要求让我为难，我虽然对小娟心里有一点愧疚，但也只是因为没有给她买礼物的一点愧疚。对她是愧疚，对遥遥是罪责。相比之下，罪责当然比愧疚要严重许多，况且我已经跟遥遥说了晚上回去，所以没有答应她。我又不忍心看到小娟一脸的不高兴，只好答应陪小娟回家待一会儿。
一进家门小娟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拉到床上。
我面朝天躺在床上，看见她的眼睛像是发出了绿光，心想：看把这孩子委屈的，竟成了饥饿的母狼。小娟骑着我的身体，扒去我的衣服，温柔又饥渴的双唇贴在我的耳边说：“你知道吗？我都等了好久了，我要你，你给我！”我听到了小娟高低起伏的呻吟声。
回家的路上，我因为说了谎话而忐忑不安，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十点半我终于到了家里。遥遥不仅没有睡觉，而且没有躺着，穿着内衣坐在床头直视着我。
“怎么没躺下？”我说。
“你去哪儿了？”
“回家里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小娟的表情变得沉重，看着我，带着愤怒，终于控制不住了，泪水像是洪水冲破了大堤。
“你骗人！你妈说你没回去。”
我晕，没有想到我只是离开这么短的时间她还会往我家里打电话。不行，我千万不能说实话，只能也只好再次说谎了。我一边走过去蹲到遥遥面前帮她擦眼泪一边说：“别哭，听我说，别哭了。”
我骗遥遥说张鹏一个人大白天的到夜总会里找小姐喝多了，身上的钱没带够让人家给扣住了，我去赎他。我担心影响他的形象才说成我妈让我回家了，然后晚上跟他一起吃的饭，后来去公司对面的新世界买圣诞礼物，幸好还没关门。说着我把小娟买的戒指掏出来塞进遥遥的手里。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讨厌，恨死你了！”遥遥张开手臂扑向我，把我狠狠地抱住，带着爱，带着恨，带着委屈，带着快乐。
趴在我的耳边她又说：“我要把我自己拴在你的裤带上，你干什么都要带上我，想跑都跑不了。”
我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说：“好好，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哄着遥遥睡着了才终于喘了口气。痛定思痛，身边的这两个女人总是不停地带给我快乐又不停地让我为难。我越来越发现自己能力有限了，而且时常处于矛盾当中。真的很佩服那些有三妻四妾还游刃有余的男人，如果他们有什么可以独步女人堆的泡妞绝学，我很想去虚心学习。
认识遥遥那年最后一天的晚上，我和遥遥、小娟三人参加遥遥父亲公司的迎新年酒会。宴会厅里的人除了遥遥的父亲我一个也不认识。遥遥和她爸爸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姚爸爸是那间大公司的常务副总，他不停地介绍遥遥认识公司里的人。我和小娟总不能站在旁边展览，于是找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小娟举起酒杯对我说：“来，干一杯！”
我一看小娟拿起酒杯就害怕，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我迟疑片刻说：“啊？有什么说道吗？总得说出为什么干杯吧。”
2朝来寒雨晚来风（9）
小娟想了想说：“那就祝我们地久天长！”
地久天长，怎么个地久天长法？将来我和她们两个之中的哪个结婚？也许都等不到那个时候就捅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