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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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花人-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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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我……”被飞灾九刀揍得七荤八素的大汉,说话大感吃力,他就是颇有些泼赖名气的关中浪子廖兴成,一个皮粗肉厚挨得起揍的江湖浪人。

“本姑娘预先警告你,说谎的人,身上的零碎得准备一件件卸下。从实招供的人,可以活。

关中浪子,你是个赖汉,你可以放赖,反正命是你的,你先招,说!”女性的嗓音充满杀伐味,可不是说来玩的。

“是……是……哎呀!不……不是你们吗?为……为何这样待……待朋友的?你……”

“我们?我们是谁?”

“我……”

“说!”

“我只知是……是几……几位美……美丽的姑……姑娘,你……你们……”

“也许你说的话不假。”

“就是你们!”关中浪子愤然叫:“廖某情面难……难却,帮……帮你们去骗飞灾九刀一……一些银子,你们怎么来……来这一手?失败又……又不全是我们的错,那小子软硬不吃……”

“那些美丽的姑娘,在何处落脚?”

“在……在街东的申州老店。”

“你认识哪几个?”

“我……我一个也不认识,反正标致的姑娘们,像……像貌都……都差不多,她们又……又没通名,通名我也记不住谁是花谁是草……”

“原来你三个痞棍,被美色迷昏了头。”

“你……你们是……”

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传出三人半窒息的叫喊声。

刚踏入客房的小院子,前面人影乍合,两个人刚才拼了一掌。

小院子挂了盏照明小灯笼,烛光朦胧,目力佳的人,一瞥之下便可看清是一男一女在交手。

双方的掌力相当惊人,掌出带有隐隐风雷。

“啪”一声双掌接实,劲气激荡中,这一面的男人身形一挫,马步不稳退了一步。

对面的女人掌力稍胜一分两分,仅身形略晃,立即挫身出腿,扫堂腿攻下盘。

男的仓猝间用鱼龙反跃身法避腿后上升,半空中空翻三匝,最后稳下身形以平沙落雁身法飘落,相距已在三丈以外了。

三种身法一气呵成,轻功的火侯已臻化境,能在仓猝间后飞撤出三丈外,武林中有此造诣的人,屈指可数,这人决非泛泛之辈。

北魔魔鹰于天才的轻功技绝武林,但大概并不比这个人高明多少。

在后空翻连续三翻腾时,高度竟然达到丈四五左右,恰好从刚踏入院子的人头顶上空翻越。

让陌生人从头顶上空飞越,是十分危险的事,不论用任何兵刃暗器下击,击中的成算相当高。

下面的人即使有所防备,也难逃大劫。

黑影一晃,便闪在一旁,飞越的人并无异常举动,似乎志在脱身,如此而已。

女的疾冲而上追袭,扫堂腿落空,不等身形挺起恢复原状,便贴地一跃而起向前疾射。

方向偏了些,恰好与侧闪的黑影同一轴线。

“纳命!”女的沉叱,掌到身随,不问青红皂白,打了再说。

黑影百忙中一掌封出,来不及闪避只好接招。

“啪!噗噗!”连封三记重掌,风雷殷殷。

女的挫退了三步,咦了一声、

先前飞退的男人,已跃登瓦面一闪而没。

黑影屹立原地,脚下稳如泰山。

“住手!”黑影沉喝:“怎么一回事?”

“你是淫贼一伙的……”女的怒叫。

“胡说!我是旅客。”黑影指指自己的房间:“那是我的客房,刚从外面晚膳返回。”

“唔,你是……”

“飞灾九刀李大爷。”

“啐!什么大爷?你是谁的大爷?哼!”女的显然怒火未熄,凶霸霸地跃然若动。

他看清了这位女英雄的面貌,暗喝了一声彩。

灯笼的光度朦胧,灯光下朦胧看美人,更增三分朦胧的美。相反地,灯光朦胧下看丑妇,也更增三分丑,会像个母夜叉。

绿衣绿衫裙,隆胸细腰丰臀显得艳媚夸张,梳代表待字闺中少女的三丫髻,带有三分俏与野。眉目如画,一双明眸灵活光亮。

他想起程贞,想起周小蕙,想起西门小昭。

可是,这位美丽的小姑娘谁都不像。

也许,说像谁就像谁。

“至少,刚才你那三记碎脉掌要不了我的命,我就配称大爷。”他笑笑,轻揉自己的掌心:“小姑娘,你经常出手便用绝学杀人的?”

“刚才那淫贼就接下了我七掌之多,我怎知道你不是他的党羽?”小姑娘说得理直气壮:“平时我用指功,制毁经穴废掉算了,才不屑用掌一下子把人打死,我又不是女屠夫。”

“我却是屠夫。”他半真半假:“刀一出,飞灾立至,所以我的绰号叫飞灾九刀,刀刀致命。你所追的所谓淫贼是何来路?轻功高明极了。”

“谁知道?他躲在窗外施放迷香,我启门猛扑,他竟然硬接了我七记碎脉掌。哼!要不是你不早不晚恰好闯进来,他休想逃得掉。”

“你追不上他。”他摇头:“这是一个轻功已臻化境的飞贼,能追得上他的人,屈指可数。”

“你能吗?”

“不能,除非他不逃。哦!还没请教姑娘贵姓呢!失礼失礼。”

“我姓吕,双口吕,吕绿绿,我喜欢穿绿。你呢?名字就叫大爷?”

“李九如。”他觉得这小姑娘俏皮得很:“谁不想称大爷呀?所以我也自称大爷神气一番。不早了,吕姑娘,早些歇息吧!那家伙可能不敢再来了。”

“那可不一定哦!我等他,李大爷,再见。”嫣然一笑,袅袅娜娜向自己的客房走。

“唔!她的笑好媚。”他盯着妙曼的背影自语:“奇怪,她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练成碎脉掌?除非……”

除非天生异秉,或者有灵药相助。

或者,年龄上他估计错误。

但是,吕绿绿所梳的三丫髻,已明白表示决不可能超过双十年华。女人二十岁还没有婆家,做老爹的人可就忧心忡忡啦!

总之,他对吕绿绿甚有好感,也就不愿往坏处想,宁可相信天生异秉、有灵药助成,幸遇明师等等好的方面想,所以印象相当好。

“要不了多久,江湖上将产生一位武功惊世的女英雄。”他一面想,一面向自己的客房走。

进了房,仍感到手掌麻麻的感觉仍在。

假使他事先不怀戒心,一掌就可以毁了他半边身躯的经脉,不用说三掌了。

街东百步外,另一家客店申州老店,规模比义阳老店大些,旅客也高级些。

信阳州往昔曾叫义阳州、申州,所以这两家客店,都自称老店。

申州老店有独院客房,可以招待内眷多的旅客,所以规模不小,店伙足有男女六七十人之多。

一个月白色的身影,突然飞越院墙,飘落花木扶疏的院子里,无声无息点尘不惊。

这是申州老店最高雅的一座独院,本身有五间客房两座厅,有三名男女店伙负责照料。

但投宿的一群女旅客,把三名店伙打发走了,由自己人照料,交供店伙如不招呼,不许擅自出入,连膳食也不用店伙经手,显得神秘万分。

这些女旅客是前天晚间落店的,何时离店,主事的女旅客讳莫如深,不透露丝毫口风。

旅客长期住店,店东应该十分欢迎求之不得。

但对这群神秘的女人久住不去,店东却惶惶不可终日,知道早晚会发生事故的,因为这些女人带有刀剑。

白影不打算来暗的,不然不会穿一身白。

右侧一丛月桂下,踱出一位穿劲装的佩剑女郎。

女郎用白巾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大眼,分明有意掩藏本来面目。

白色的衫裙在微风中轻柔地飘拂,袖椿长,裙也长,真有袅袅如仙的神韵,站在院中似有所待。

“你等什么?”穿劲装的女郎冷然问,是负责警卫的警哨。

“等你们。”白衣女郎也冷冷地回答。

“等我们有何贵干?”

“问问你们的根底。”

“大胆!凭什么?”

“不凭什么,反正我来了就是。”

“你又是谁?为何蒙面?”

“蒙面表示我不想暴露身份。”

“你自己不想暴露身分,却又想知道我们的根底,未免妙想天开。”

“我会要你们说的。”白衣女郎态度强横得很。

“可恶!你好大胆子……”

“胆子不大就不会来。说!你们为何唆使关中浪子几个人,前往义阳老店骚扰飞灾九刀?”

“你是飞灾九刀的什么人?”

“朋友。”

“朋友该有难同当,打!”劲装女郎声出掌发,相距八尺虚空一掌吐出,阴柔的奇异掌力一涌即至。

白衣女郎如果不是事先提高警觉,很可能栽在这突然聚劲一击的阴掌下。

大袖一抖,身形疾退丈外,掌劲四散,袖也发出奇异的啸风声,白衣女郎显然被可怕的阴掌所惊。

“留下!”院角暗影中冷叱震耳,另两名劲装女郎先发暗器,再随后扑出冷叱。

白衣女郎疾退的身形未止,按理已失去应变能力,势将伤在暗器下。

白影陡然飞升,像一朵云,袖挥裙扬,反而向前面纤掌仍未收口的劲装女郎飞扑而下,反应之诡奇,令人觉得她不是个真实的人,而是可变化的妖怪。

罡风迎头压下,劲装女郎大骇之下,向前仆倒,滚出两丈外,反应也超尘拔俗。

不等扑出的两个劲装女郎折向攻击,白影已远出丈外,悠然飞升瓦面,再一闪便登上屋脊。

“原来是你们!”白衣女郎高声说:“众香谷妖女!”

屋后有人跃登,也是两个女的,要堵住退路。

白衣女郎身形连闪,眨眼间便连越三座屋顶,消失在夜空下。

共有六名女人追出,速度差了两三分。

飞灾九刀睡得不怎么安稳,也许是吕绿绿的出现,引起他情绪上的波澜吧!

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正常年轻人,不是一个苦行僧。

路庄主利用他与鬼面神铁城约会的好机,一举攻入蓝家大院,捣散江北黑道群豪的司令中枢,毁了鬼面神的山门堂口,牛鬼蛇神各奔前程,群豪树倒猢狲散,鬼面神亡命躲起来了。

所有与他有关的人,也消失无踪。

他对与他接触过的姑娘们,仍然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可是,这些接触过的姑娘们,都是他的敌人,尽管事实并不曾向他表示过真正的敌意。

迄今为止,他没有真正的异性朋友。

吕绿绿,是他接触过的,不是敌人的姑娘。

但见面的三记碎脉掌……

他感到心烦:难道人与人之间,见面非你死我活不可?犯得着向一个陌生人下毒手?

一灯荧然,他倚躺在床头陷入沉思中。

八年杀戮,烽火漫天,他不愿想。

路庄主毁了他的根,他感到愤概填膺。

解决了屠杀纪郎中一门老少的鬼面神,下一步,他必须到许州,或者到藏剑山庄讨回公道。

思路一转,回到姑娘们身上了。

程贞、周小蕙、西门小昭……甚至江南三娇。

“混蛋!怎么尽想这些?”他甩甩脑袋,想把这些烦恼的事甩走。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客邸寂寞,孤灯独眠,还能想些什么?

对面邻房,住着刚认识的吕绿绿。

左邻的上房,传来隐约的男女打情骂俏声浪。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右侧的粉壁,可看到字迹,那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旅客,客居无聊,在壁上所题的即兴打油诗,好像累积了不少奇文,写的字有些歪歪扭扭,有些居然笔走龙蛇颇具功力呢。

他目力奇锐,黑暗中可明察秋毫。

一览之下,可看清一些写得倒还工整的字句。

大多数是些什么:人在客中心在家,家中还有一枝花……

也有一位仁兄写着:从来不见诗人面……为何放屁在高墙……

偏左角处,赫然是一首秦观的词: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昼角声断斜阳……”

不是秦少游的原词,而是曾为苏东坡赏识的改韵满庭芳。

是杭州西湖名妓琴操,在酒筵前戏作的改韵词。

原词的韵是“门”,秦少游的原词是“昼角声断谯门”。

琴操将门改为“阳”韵,整首词意境一新所以苏东坡大加赞赏,一个妓女的才华,获得一代大文豪的肯定,真不简单。

整首改过的词,真的很凄,很艳,很美。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昼角声断斜阳(谯门)。

暂停征辔(征棹),聊共饮离觞(引离尊)。

多少蓬莱旧侣(旧事),频(空)回首,烟霭茫茫(纷纷)。

孤村里(斜阳外),寒鸦万点(数点),流水绕红墙(绕孤村)。

魂伤(消魂)当此际,轻分罗带(香囊暗解),暗解香囊(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狂(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空染啼痕)。

伤心处(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昏黄(黄昏)。

括弧内字句,是秦少游原词。

两相对照,这位妓女琴操的才华,是无与伦比的,比那些诗人击钵联吟即席吟诗似乎更难些,难怪能成为词坛千秋佳话。

题在壁上这首改韵满庭芳,当然没将秦少游的原词也用括弧写上。

他有点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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