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丁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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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丁娘子-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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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丽生三步并作两步走,只恨没多长两只脚。
  “这东西,哼,没收了!再来就是你──”
  大将军义正辞严的抢过那试卷,凶狠瞪着富家公子,像是在估量着如今罪证确凿,他该拿这家伙怎么煎煮炒炸。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哪!我招了!”
  富家公子禁不起吓唬,膝盖早软了。
  妈的!他本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没想到他“好心助人”,反而上了当,做了冤大头?
  原来那个说什么父亲重病的小矮子,竟然是个骗子,存心放风声说自己手中有试题,却是为了拐他银两?
  富家公子心一横,他可是受害者呢!既然被人拖下水,要死也要找垫背!
  “我说,那卖试题的浑小子就在那里!”
  他手一指,不偏不倚对准还蹑手蹑脚、正要溜进暗巷躲藏的言丽生。
  “什么?好家伙!”大将军唇边泛出冷笑。“来人,快给我追!”
  没命似的往前狂奔,言丽生一见前头有座城隍庙,自是想也不想的跑进里头。前头盖了块红布的供桌,仿佛正在向她招手。
  她双眸一亮,急匆匆的将娇小身子钻进桌下。
  她心儿扑通扑通的,跳得又快又急,若不压着胸口摀着嘴,她还真怕自己的心跳声,会传到外头让人发现。
  最后,她抱着头,嘀咕不停。“早知道今年犯太岁,旅行之时,一路经过寺庙前面,我就不把香油钱省下拿来买馒头了。”
  好吧,若能顺利逃脱的话,改明儿个她就给城隍老爷多添一盘菜包当供品……唔,换成肉包会不会比较有诚意?不不,还是省点儿好。
  “啊呀!有人来了!”
  她心一惊,屏息以待,听着威猛脚步声急急忙忙闯进来,东抄西找的。片刻,来人又三三两两的退了出去。
  等到什么杂七杂八的声音都消失之后,她才探头探脑的钻出供桌。
  “呼,总算摆脱那头熊大个儿将军了──”
  “你说──谁是熊大个儿?”
  还暗自庆幸甩开追兵,谁知道当言丽生才刚掀开红桌巾,却看到一双沾染黄沙的黑色鹿皮靴,正巧挡在她前头。
  威猛声音如雷劈下的那瞬间,她吓得松了手,放开桌巾,缩着身子贴在墙边,闭目祈祷自己方才只是一时眼花,口中还不肯认命的不停喃喃自语:
  “好吧,城隍老爷,您不喜欢菜包,那……那我就多奉上三牲大礼,可您记得要保佑我──呀啊──”
  话未完,转为惨叫,只因一只凶猛大手窜进供桌底下扯住了她的脚踝。
  “哇!”早知道她就不小气省钱了啦,果然不该跟神仙讨价还价的!
  “总算找到你了,这下看你往哪儿跑?”
  得意的笑声传开,将军硬将言丽生拖出来见光,轻松拎着她,头下脚上的高高举起。
  “大人──大人饶命哪──小的家里上有爹娘长寿健在,下有奴婢成群争风吃醋……”一听,还真是个不怎么想让人同情的家庭。
  心一急,言丽生也没察觉自己的台词破绽百出,只顾着卖弄可怜相。
  “废话少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诚实招来饶你不死!”
  “招了招了我全招了!我其实是个大骗──唉呀!”
  没等言丽生说完,大将军将言丽生甩在地上,同时大步向前,一把揪起言丽生的衣领,将她整个身子提离了地面,容不得她反抗的严厉逼问:
  “说清楚!你卖了几份?”
  “不多不少,五份!”
  “还有没有剩下的?”
  “有有,都在这儿了……”
  “一份多少?”
  “一份十两,如果要我多给些,有多少我就拿多少……”
  “嗯……这个价钱,还算便宜。好吧,就这么办。”
  “办……办啥?”言丽生准备开口讨饶的大段台词,全给梗在喉间。
  “那一份多少?总共几种格式?我不跟你啰唆,全给我来一份!”
  “欸?”她……有没有听错啊?
  言丽生呆了又呆,浆糊脑袋总算有些弄明白。
  敢情这位大将军,死活硬要把她找出来,为的只是想把试题全部给包下来?
  “大人……我说呢……一份十两,全部六种题型,承蒙您厚爱,那……那就来个感恩回馈大赠送,买五送一啦……”
  她搓揉着小手,试探性的露出生意人的甜美笑脸。
  “五十两拿去!”那位大将军豪爽的将沉甸甸的银两交至言丽生手里。“除了试题,还有没有别的?”
  “空心毛笔卖得很好,您要不要考虑带个大中小三支一组回去?还有,新货刚到,灵验的文昌庙香包和护身符……”
  “好,我都包了!”大将军笑得合不拢嘴。“这一次,我不信我那傻侄子,有了这些还考不上!”
  第二章
  这世上还真有所谓的天之骄子。
  京里百姓们,莫不异口同声的认定,那已故邢相国之子,今年二十六岁的邢靖宇,就是那样一个了不得的人。
  说起这人嘛,模样俊俏不消说,光站在街边都会引起各家姑娘疯狂暴动,只为挤到前头多瞧上他一眼。
  他玉树临风翩翩风采,宛如旭日朝阳,光芒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有他在,阴雨天也仿佛晴空万里,处处发光。
  论文,他三岁识字,五岁能做诗词,还有神童之称。
  论武,他有身为定国大将军的二叔真传,提起他绝技,陆上双剑,马上双枪,骑射游猎没一项难得倒他。
  他爹邢相国虽早逝,可他一点也不孤僻乖张。
  在叔父抚养下,性格虽随和但不随便,傲气却不骄纵,执着但不顽固,侍上谨守分寸,待下懂得变通。
  至少,在邢府里,他治家井然有序,没人挑剔他任何毛病。
  “说他聪明,至今无官无位,说人傻,似乎也不是挺傻的,说起话来还有条有理。可他怎么每逢科举必不上,文科武科全落榜?还真是怪事呢。”
  小巷子里,轻摇白扇的儒雅公子,一脸感叹的合起扇子,拍了下身旁同伴。
  “你说这怪不怪?就连当今太子有意越制封他个名号,让他得以一展长才,他都婉言相拒,不肯入朝为官,这邢靖宇呀……”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他十岁以后就变蠢了,是太子殿下过于看重。”冷淡应答,一身苍色装束的青年一抬头,那每逢出门必得遮遮掩掩的俊美容颜,立刻显露在阳光下。
  巷子里头的大杂院井边,所有正在洗衣服的姑娘大婶,对这两位俊挺非凡的出众贵客无不看傻了眼。
  她们手上有衣服的,衣服全落了地,拿着捣衣杵的,直到东西砸到了脚,才一个个轮流发出哀嚎。
  转头瞥了一眼其它人的反应,青衣青年不免一脸愧疚的加快脚步通过小巷。
  “瞧你把自己贬低的像什么话。哪个人会这么数落自己?”白衣青年对同伴的评语显然颇不以为然。
  “我倒觉得那个屡屡遭拒,却始终不肯死心,执意微服出官与之结交的太子殿下才奇怪呢,何必对一个连最微末官位都没有的人,如此执着?”
  邢靖宇对于打小便认定他俩彼此是砥砺钻研求学伙伴的太子李希贤,依旧觉得很无奈。
  虽然幼年同样都受教于太傅孙大学士,可他现在毕竟不像孩提时代那样个解世事,天真以为只要求得学问或武艺,就能确保一生和乐无忧。
  “那么,既是朋友,您不觉得,可以毋需再劝我仕进了吗?我心意已决,这辈子不可能奉仕,这点,只能请您见谅。”
  “邢靖宇,天生英才,你又何必刻意隐藏呢?”
  明知这话题不讨好,李希贤仍然不愿放弃。
  “刘备能三顾茅庐求得能人,我也愿意效法,只求得一贤才。”
  “殿下,您来三十次,我也不会答应。”
  “唉,说好的,宫外不提位阶,我们是朋友,十来年的交情,别那么生疏。”对邢靖宇有意无意提起身分划清界线,李希贤只能叹气。
  “既是朋友,我早承诺过,倘若殿下有难,靖宇赴汤蹈火义不容辞,只是如今天下安定,我没理由涉身宦海。”
  “还是不肯松口……十岁开始……你变了。是为了你爹的事吗?你……怨我父皇?也怨我?”
  “爹受前柴相国陷害,让皇上一时误会他通敌,最后死于刑部大牢中,当时,除了我二叔力保爹无辜,他众多同样为官的门生,却没一个肯出面替他求情。”
  邢靖宇回头望着李希贤,眼中不带一丝恨意,有的,只是提早看透人性的无奈与决心。
  “我不怨您,可您认为,我会想与那些只顾着自身光荣,而不愿澄清事实真相的家伙们为伍?我也不希望那样的日子过久了,早晚与他们成了同一种人。”
  “唉,也罢,我勉强不了你。可你要知道,我与父皇不同。”
  轻松的仿佛像是玩笑话,但李希贤那笑容下,却有着坚定的承诺。“对我选上的人,我会全然信任。”
  “要不是二叔执意要我应考,硬是替我报名,逼我赴试,我根本无心多占一间房,增加大家麻烦。”
  一路抄小巷走往试场,就是因为邢靖宇怕过于惹人注目。打十一岁起,每逢科举,他便来这儿睡三天,随便交卷睡过考期。
  对二叔的心情他不是不懂,他邢家代代居相国之位,二叔也期盼他能同祖上一样出息。
  只是……他不想步上爹的后尘,也不愿照着别人为他铺好的路走。
  可他自个儿想要的……又是什么呢?他也不明白啊……
  “我呢,还是像现在这样,落得轻松自在,就是难为我二叔二婶的期待。”
  “是啊,要不是因为你过去策论总写得一团糟,选你入殿试实在难以服众,否则前几次,我早就让父皇圈你做状元了。”
  “我懂,所以我连交两次白卷,就是怕只写一个字,也能让您夸赞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莫名其妙上了榜。”
  还差几步路就到试场,前头开始有了热闹人声,邢靖宇停下脚步。
  “前头我一个人去就成,不劳费心,靖宇在此告辞。”
  “你是打算创下连续六次落榜的纪录吗?”李希贤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方法能让邢靖宇改变心意。
  “不然又能如何?”
  “想要一次考上吗?想要把文章写得精彩吗?”
  就在暗巷边的阴影处,出其不意的冒出一道娇小身影。
  邢靖宇看清了些,原来朝他们说话的,是个看来极为清秀,有着一脸甜美笑容的……少年。
  没有点头示意,邢靖宇也没打算与来路不明的人有所瓜葛,转头就要往前走。
  “喂喂,你好歹也把话听完才走啊!”
  守在角落等候顾客上门的言丽生,眼看着考试时刻将近,她就要找不到买主的时候,前头居然通过了一只外表抢眼,自称可能连续六次不上榜的肥羊……
  不不,是来了名好客倌。
  假若不是昨天她赶去赎人时已经日落西山,让那赌坊老板借口又生了利息,以至于让爹爹还被拙留在人家手里的话,她才不会冒着可能被抓的风险回头做生意。
  可现在,她当然不会错过这机会,当机立断跳出去,巴苦相中的猎物不放。
  这一扑,没拉到他衣袖,倒是抓住了他裤脚。
  没来由的让人家从脚下一绊,只因没有杀气,邢靖宇一时没反应过来,末及防护,着着实实的整个人往前跌落地。
  “靖宇!”本来已经离开好几步路的李希贤,急忙回头奔过来。“没事吧?”
  压着跌落地面,受到掹力撞击的鼻头,感受一股暖热湿意,邢靖宇抬起头,咽下唾沫,有抹血腥味。
  “咱们非亲非故,小兄弟拦路拉扯是为何意?”这一撞,竟教向来鲜少受伤的他,撞出伤来了。
  “呃,我……我只是凑巧听闻你……你说这会儿搞不好,连续六次不上……”
  言丽生一做起生意来天花乱坠,能将死人说成活的那份流利口才,全让眼前这公子的俊美与冷漠给扰乱。
  他太沉静,静得让人无法捉摸。
  看他人模人样,与她往常的顾客不太一样,但她话都已经说出口,算算时间也不大够,她只好硬着头皮赌一赌运气。
  何况,她的赌注,从来没输过的。
  她咽了咽口水,将自己怀中绣帕递了出去,扶着他,帮忙压着他鼻梁,为自己的鲁莽赔罪,也伺机窥探继续买卖的可能性。
  “我不过是想问问这位英俊公子,要不要来一份……这策论题目呀?有城东李半仙挂牌保证,这绝对是泄露天机,要是没上,你可以去砸他招牌。”
  就是打他、踹他,甚至拆了李半仙招牌都没关系,反正打不到她。
  “呵。”邢靖宇的眼神更为阴沉,一把挥开她的手,脸上原先维持着的温和逐渐掺进轻视。
  搞什么?这家伙无礼挡路,原来是做骗人生意的。这么没头没脑的找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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