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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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染-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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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染做出决定,结果是大伙儿狼吞虎咽,光她一个人吃不下饭。原因无他,就因为这市集里面卖的净是些烤羊头和大饼,再不就是些酽茶,味道又于又涩又浓,她实在吞不下。
  “夏染姑娘,你真的不吃?”有人把整颗羊头递过来,上头还滴着油,害夏染看得差点想吐。
  “真的不吃。”她摇摇头。
  那人耸耸肩,又把羊头拿回去继续啃,啃得一滴都不剩。
  夏染着在眼底,怕在心里,虽说她已经决定留下来当番婆,可异族人的食物,实在是要命。
  众人不管她继续吃他们的,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吃饱了,终于开始采买的工作,而夏染也兴致盎然的冲进人群里,掏出银两跃跃欲试。
  她要买,要买……
  惨了,她该从哪儿买起?除了买染料之外,她唯一掏过银两的经验便是上街口喝豆浆,而且还给了一两银子回家挨冬舞骂,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愣住不动,随周遭的人群挤来晃去,晃了半天就是不知该从何下手。
  “怎么了,夏染姑娘?”随行的伙头军还以为她在练身段。
  “你别光站着不动呀,也开开口喊喊价,买些东西回营。”在这儿买东西全凭真功夫,不懂得杀价绝对占不到便宜。
  “呃……”喊价,她哪里会喊价向来就是人家说多少,她就给多少。
  上回喝豆浆被骗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夏染姑娘,难道……难道……你不会喊价吗?”其中有个伙头军瞧出端倪,脸色惨绿地问道。
  “胡……胡说!我当然会了。”她的脸跟他一样绿,嘴唇却相反的泛白。
  “夏染姑娘——唉哟广瞧出端倪的伙头军忽然惨叫一声,吓得夏染赶快退出人群。
  “你怎么了?”她扶着突然发疼的伙头军蹲下,关心地问。
  “没什么,肚子疼,大概是吃坏肚子了。”那伙头军摇摇手表示没什么,夏染还是不放心。
  “我看还是——”
  “抱歉。我找个地方解决一下!”
  不待夏染释放出更多的爱心,肚子疼的伙头军便一溜烟的不见人影,之后是更多的道歉。
  “对不起,我也去。”
  “我也——”
  于是,不消片刻的工夫,原本浩浩荡荡的采购大队跑得只剩她一个,夏染猜大概是因为那些烤羊头不干净的关系,幸好她没吃。
  太好了,她偷偷的吁口气,有些缺德的想。她刚在烦恼会露馅儿,老天就让他们肚子疼了,摆明了帮她。
  可是,她终归会现出原形,因为她根本不会采买东西。
  想到这儿,夏染霎时有如泄气的皮球般什么劲儿也没了,只得随意东看看、西摸摸,等大伙儿拉完肚子回来自首。
  她晃呀晃地瞧,沿路上净是她从未看过的新鲜玩意儿。有来自大食的马匹,波斯的地毯,甚至连天竺的香料也有人买,可谓应有尽有。
  夏染眼花缭乱的到处乱晃,觉得每样都很新鲜,可最吸引她,最令她眼睛为之一亮的东西,却是堆在路旁那一堆不起眼的花草。
  她二话不说,撩起裙摆跑得飞快,目标相准那一堆堆不起眼的花草。
  这就是东方姐妹不为人知的怪癖——狂热。只要让她们碰上和工作有关的新奇事物,就算用三匹马也拉不走她们。
  夏染自然也不例外,论对染布工作的热忱,她可不会输给春织和秋绘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老板,您这些花草怎么卖,又是打哪里来的?”人尚未跑定,夏染即气喘吁吁地出声询问,一眼就着穿眼前的花料是珍奇货色。
  “姑娘,等你喘口气再谈也不迟呀!”卖花草的老板反倒笑呵呵的要夏染且慢,别呛着了。
  “多谢老板关心,我没事儿。”夏染喘得急。“请您赶紧告诉我这些花草是打哪儿弄来的,我猜想它们必定不是中原的货色吧!”若是中原的货色,她老早就看过、试过了,绝不可能逃过她手心。
  “呵呵,姑娘果然好眼力。”老板一点都不惊奇。“这些染料的确不是中原的货色,它们来自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往后姑娘也会到那儿去。”
  “我会到那地方去?”夏染听得一头雾水,可老板却不再多言。
  “姑娘方才不是问我这些染料值多少钱,现在还想听吗?”
  不给夏染提出疑问的机会,老板接着问。
  “当然要听。”夏染点点头,早把老板刚刚说的话给忘了,只想早点将这批染料买到手。
  “总共是一百两银子。”老板开价。
  “一百两?”听见这数目,夏染不禁瞠大眼睛大叫,被这数目吓呆。
  “这……老板,您这数字开得也太大了吧,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她顶多花过五十两跟人抢花料,光为那五十两,就被冬舞骂了整整一个月,更何况是双倍价钱。
  “不必怕,姑娘,你把袋子里的钱倒出来,便知道够不够了。”老板笑着指示,夏染照做,里头果然放了刚刚好一百两文银。
  “瞧,这钱不是正好吗?可见姑娘和这批染料有缘。”老板笑嘻嘻地接过银两恭喜夏染,她也傻呼呼地点头说谢谢,笑得跟老板一样开心。
  “希望姑娘回头还能笑得出来。”老板点点头,收下银两,丢下这耐人寻味的一句话便走人了,留下一堆花草和喜孜孜的夏染,不停地跟他挥手致谢。
  “再见老板,再见。”她朝远去的人儿挥手,完全不知即将大祸临头,直到所有人都拉完肚子回来,她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夏染姑娘,咱们回来了,我们可以再继续——咦,哪来这一堆花草?”伙头军们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回来劈头就问,对于眼前堆得比人还要高的染料,直觉得不可思议。
  “我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夏染得意洋洋的宣布,听得大伙儿脸色发青。
  “你花一百两银子买这些花草?!”全体人员都快昏倒了,脑子升起三个字——死定了!莫将军一定会宰了他们。
  “是呀。”夏染还很高兴。“我用了莫将军给我买食材的钱,没想到刚刚好那……”完了,她完了问才在买这批花料的时候,完全没考虑到莫沁涛的反应,这下她没命了。
  “怎么办?”夏染白着脸问伙头军,伙头军也白着脸回望她,没有人说话。
  她居然把一百两银子拿去买一堆无用的花草,他们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军法处置!
  事情果然就像所有人想的那样,往最可怕的方向发展。
  当天黑之前,夏染连同伙头军将一堆无用的花草载回军营时,莫沁涛的脸色就如阵前杀敌那般狂暴,连随后赶回营的杨廷悠都救不了他们。
  “打,给我重重的打!每个人五十板军棍,一棍也不准少!”
  无视于夏染的苦苦哀求,莫沁涛残忍的发出命令,随行的伙头军一个个被拖去校声打得得死去活来。
  “求求你,别处罚他们。”在营帐内的夏染亦哭得死去活来。“你要打就打我,是我自作主张买了那些染料,和他们没有关系。”
  “我会打你,你放心。”莫泌涛从没打算饶过她,“可他们违反军军纪本来就该罚,我没要他们去手已经算是饶了他们。”
  “去……去手?”夏染倏地停止哭泣,不解地望着莫沁涛。
  “砍去一条手臂就叫去手。”他面无表情地解释,夏染则是倒抽一口气。
  “你……你好残忍。”就她看来打五十军棍就够可怕了,更何况是断人手臂。
  “真正残忍的事你还没见识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营,是边疆,一旦爆发战事,随处可见断臂残脚,打他们几棍算客气了。
  “我……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军营。“可你将过错都推往他们身上,我不服!更何况钱是我花的,东西也是我带回来的,我自己闯的祸我会自己负责,你别拿他们出气。”
  “哦,你倒很有志气嘛!”莫沁涛冷笑,才给她三分颜色,便开起染坊来了。
  “你知道自己买的都是什么垃圾吗?你若买些能吃的回来便罢,偏偏带回来的净是一些枯草,那些枯草能做什么,你倒是说啊!”
  “那不是枯草,是染料。”而且是很珍贵的染料。
  “都一样。”漠沁涛冷冷截断她的辩解。“对我来说,不能用的东西都是废物,比垃圾还不如。”他越想越生气,军费原本就少,让她这么一挥霍,更是捉襟见肘,而他居然还傻呼呼的信任女人!
  “它们不是垃圾,是染料,是最珍贵的染料!”不只是莫沁涛生气,夏染也固执得很,她最恨人说她不识货,她虽不聪明,但对自个儿的眼力深具信心,干脆和他卯上。
  “你居然敢在我的军营里跟我大呼小叫?!”一把抓住她的衣领,莫沁涛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抬到半空中瞪着她。
  “我……这本来就是事实!”尽管怕,夏染还是坚持己见,也睁大眼睛和他对瞪。
  “好你个事实。”这女人分明欠揍。“既然你口口声声说那些废物有用,你最好他妈的把它们利用给我看,否则我要你当我的面把它们吞进肚子里去,听见了没夜!”他就不信她从花草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听……听见了。”老天,她快被勒死了。“但……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我快不能呼吸了。”夏染请求,莫沁涛却是眯起眼睛不悦地瞪着她。
  该死的女人,居然还敢跟他谈条件。
  “哼。”他丢开她,睨着一双眼冷看差点撞上营柱的夏染。对于她的窘境,没有丝毫同情。
  “本将军限你于明日之前把那些垃圾清理掉。”谅她也变不出什么戏法。“过了明天早晨,我若是还看见那些花草堆在营区内。我会要你当场吞掉。”他凶恶的眼神说明他可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会要她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我懂。”谁要她一时冲动。“可是,在处理染料之前,我希望你能停止对伙头军的处罚,这不是他们的错。”说到底,她最在意的还是受她牵连的无辜弟兄,他们都是好人,没有理由平白受罚。
  “不可能,他们仍要受罚。”军纪就是军纪,没有转圜的空间。
  “但是——”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要紧吧!”莫沁涛挑起一边的嘴角截断地的话。“希望你能安然度过这次考验,不会提早离开军营。”
  他要笑不笑的提醒夏染,过了这一关,她还有更严厉的考验等着她——那三十件胯袍。
  “我……我一定会做到的。”她对自己发誓,她绝不让自己被赶出军营,绝对不会。
  “但愿如此。”莫沁涛老大不爽的面对着夏染的倔强,对于她拗到极点的顽执深感到不可思议,军营的生活很好过吗,她为什么不肯离开?
  “你可以滚了,别再来烦我。”他下逐客令,觉得自己也开始不正常了,干么为她设想这么多?
  “那……我走了。”夏染怯怯地偷看他阴沉的脸色,相当意外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他刚刚不是才扬言要揍她吗,怎么这会儿又改口要她滚?
  他的举动令她费解,但夏染却没多余的空闲质疑他多变的情绪。一回到营帐夏染便忙着思索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
  她该怎么证那些花草不是废物呢?夏染抱着发疼的头思考。光把它们煮成好料是没有用的,莫沁涛才不管这些,他要的是更实际的东西,最好是能一眼看穿,且让他说不出话的成效……有了!就是这个!她怎么这么笨,她早该想到才是!
  脑子忽然开窍的夏染,除了猛敲自个儿的脑袋以外、小脚儿更是没停过的来回奔波,只见她娇小的人影上上下下抱着自市集买回来的花草请人帮忙掏碎,等捣烂了之后,再丢入烧着炽火的大锅中,拼命搅动,等花汁和花朵分离了以后,又丢入槐花当做媒介,让锅里头的花料能够与之结合颜色,沥出最鲜艳的色调。
  好不容易才过滤出鲜艳的染料,忙碌的夏染没有太多时间庆贺她过人的调色功夫,随即匆匆忙忙地闪入各大帐幕内要东西,激起一堆男人害羞的惊呼声。
  不一会儿,姑娘她手上便叠满了一堆臭衣服、臭袜子,一古脑儿的往她才调好色的大锅子倒。
  “莫沁涛,你等着……”她像女巫似的喃喃自语,拼命搅动她手上的大棍子,如此折腾了一夜,终于给她弄出成果来。
  没有人知道她这样来回奔波是何用意,直到清晨的号角吹起,众人看见高挂在风中飘摇的衣物时,才有所反应。
  “天……天哪!怎么会变成这样?”第一个瞧见此景的士兵惊呼,含泪注视着他被高高挂起的外袍。
  “哦……我的军服!”第二个赶到的士兵亦泪眼汪汪。
  就这样,哭泣的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全都在高高飞扬的衣物前发呆,怎么也无法相信他们心爱的行头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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