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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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有耳-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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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人们嘟哝着躺下,李澳中紧盯着嵌在屋顶的脸,武警也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遮没了屋外的星空。缝隙间,有一颗星星在闪,一晃,便消失了。牢里,彻夜不息的灯火照亮了四壁,他看见了一缕寂寞的声音在墙壁间流动,无比清晰。

  “爸爸,你对我太好了。下一辈子我要当你爸爸,我要对你好……”

  “儿子……”

  两行冰冷的泪水划过雪白的灯光。

  4

  李澳中被逮捕的这些日子,康兰和明天每天各自坐在自己卧室的窗前,对着外面的天空出神。第三天,屋里的宁静被打破了,叶扬走了进来。看到康兰,他的表情有点尴尬,局促的站在客厅里不停地搓手。康兰冷冷地逼视着他,叶扬的额头热汗淋漓。

  康兰质问他为什么要抓走李澳中,叶扬一脸委屈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啊!上面直接布置下来的,我们这些平日和老李关系好的人事先根本就没有得到风声。连物证检验也是在市里做的。”

  “我不管。叶扬,你得救他!”康兰封闭的情绪忽然崩溃,带着哭腔说,“别人相信他杀了人,我不信!虽然我们吵架、冷战、关系很僵,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是警察,警察的纪律已经种进了他大脑,他可能不要我,可能不要命,但有两样东西他绝不会放弃,一个是明天,一个是他的大盖帽。他不可能去做违反自己原则的事。”

  “可是……有证据……”叶扬很艰难地说。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喜欢过,却嫁给自己铁哥们的女人,叶扬在这一瞬间忽然看到了她的衰老,心里无端地对李澳中产生了一种愤恨。

  “很简单。只要人不是他杀的,就只有一个可能,栽赃!那样的人证物证恰恰是可以制造出来的。我求求你去查一查!查一查!”

  叶扬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虚弱,他不敢面对康兰哀求的目光:“阿兰,这个案子上头已经办成了铁案,这样强有力的证据根本无法推翻。而且……而且……上头已经暗示我们这些人不准插手。”

  “不准插手?哼,为什么不准插手!”康兰无限的愤恨,“这案子肯定有背景。他们以为现在诬陷一个人那么容易?什么铁案?手套且不说它,你去查那两个证人,董大彪和刘石柱,我就不信他们心里没鬼。”

  “哎,阿兰,我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只是……”叶扬不断叹气,“你知道我现在处境有多艰难!”

  “叶扬,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交往十九年了,比明天的年龄还大,我能不明白你么?”康兰似乎很伤感,仿佛失去了一样很美好的东西,“你现在是不是正在提副局长?”

  叶扬愣了,羞愧地点头。

  “我还不明白你么?这么多年来,你惟一追求的就是这种东西。当官……嘿!何时是个尽头呢?即便你当上了副局长,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该被人压制还被人压制,该对人笑脸相迎还得对人笑脸相迎,该有那么一大摊子事还有那么一大摊子事。何苦呢?仅仅为了权力?可澳中是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呀!你眼睁睁看着他被陷害、被枪毙?”

  叶扬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坐着,直到离开,也没有抬起头。康兰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他走出去,关上门,脚步声在楼下消失,忽然凄楚地一笑:“李澳中,你终于又被人抛弃了。”

  从此以后,这个家很久也没有人来过。康兰哪里也不去,终日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在抗拒什么。她又找出了那些书,有一本叫做《逃避自由》。明天看着那个薄薄的小册子,心里涌出一种怜悯:“自由多好,我可以在路上随便地走,干吗要逃避?”

  “路太多了,每条路都吸引着你,你就只能在原地徘徊。不知道该走那条,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所以我不想去选择。”康兰说。

  明天沉默了。无论路有多少,对他而言仅仅是一种恐惧,不存在选择的问题。

  5

  第二个敲响房门的是白思茵,在明天看来,这个漂亮的女人像一页童话一样飘了进来。但康兰很惊愕,似乎不愿见到她,冷冰冰的。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还是争一个快要死的人?”康兰望着她,厌恶的表情摆在了脸上,但谈话间却不时进房间照一下镜子,抹一下脸,还换掉了破烂的拖鞋。

  “嫂子!”白思茵说。

  “你不要叫我嫂子!”康兰恶狠狠地打断她,上上下下端详她一阵,笑了,“你是李澳中外面的情妇,他又不是你哥。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

  白思茵也对她笑:“我很喜欢叫你‘姐姐’,可是现代社会不允许那样的关系存在,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也只能有一个男人。”

  康兰气晕了,吼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插入进来破坏我们的感情、破坏我的家庭!”

  “姐姐。”白思茵始终笑吟吟的,“你说的不对,破坏你的家庭我不承认,因为你们还是合法的夫妻。至于你们的感情,你知道,那不是我破坏的。”

  “你……你……”康兰起身抛进厨房拎出一把菜刀,“滚!你不要进我的家们!再不走我劈花你的脸!看你还有什么本钱去勾引男人!”

  白思茵镇定地站着:“嫂子,我专程从杭州跑过来,不是来和你拼命的,是有意见和你商量。”

  康兰用刀指着她。

  “嫂子,两天前冯世贵去杭州见我,说澳中被捕了。”

  “两天前?”康兰冷笑,“两星期前他就被捕了,你现在才知道?”

  白思茵有些无奈:“就是两天前知道我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冯世贵花了十多天时间把这件事前前后后的经过、内幕和涉及的背景详细地调查清楚之后才敢去见我,要我转让旗下一家公司25%的股权。”

  康兰毫不理睬,嗤的一笑:“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要不要他被枪毙后我把尸体送给你留个纪念呢?你死后跟他合葬也好啊!”

  白思茵的脸色变得苍白:“嫂子,你别这样说。事情很严重,案子涉及到了于富贵和县里的一位书记,他真有可能被判死刑。”

  康兰的脸色也变了。

  “嫂子,我们必须把他救出来。从案发后各方面的后应来看,他极有可能是被陷害的。”

  “救出来?怎么救?”康兰说,“上诉?跑到北京大街上拦车喊冤?”

  白思茵摇头:“打官司根本不行。你不知道幕后那些看起来跟他毫无关系的人有多活跃。公安局把人逮起来之后把案件交给检察院,一连三次都以证据不足、案情不明给退了回来,让他们补充侦查。结果分管的副书记亲自给检察院批条子,要求严厉惩戒“警察队伍中的败类”。于富贵也亲自宴请检察长和法院院长。结果,一个字没改第四次交上去检察院便接下了。我在本地的力量根本比不上于富贵,即使发起新闻媒体也只能避免暗箱操作,那些致命的证据根本推不翻。只要法院的嘴稍微一歪,即使不判死刑也能判个无期。”

  “那你说怎么办?”康兰问,态度慢慢缓和了,手里的刀子也垂了下来。

  “我来的时候带有律师,他说在法律上来讲这官司是不可能打赢的。关键是那些证据,物证是推不翻的,假设李澳中是被栽赃陷害,薄弱点就是那两个人证。可是我撒下人手四处找那两个人,就是找不到,想来被人保护了起来。”

  “这样看来这案子的确有问题的。”康兰开始分析。

  “有问题。但是你根本无法入手。”白思茵苦恼地说,“所以我想干脆把他救出来。”

  “救?怎么救?”康兰嘲讽地瞥着她,“劫牢反狱?”

  “啊?你怎么知道?”白思茵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当!康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你……你疯啦?这……”

  “我疯了吗?”白思茵凄楚地一笑,“我不知道。从商这么多年来,无论赚的钱再多,从来没有一件事让我有过满足感,因为没有一件事实我真心希望做的。身处这样一种地位,这样一种氛围,我必须去赚钱,去发展,否则就会被淘汰,就会一无所有。渐渐的,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要追求什么,直到遇见了李澳中。嫂子,我知道在一个女人面前说爱她的丈夫多么遭人恨,我今天不是用这个来向你挑战,只是一个女人向另一个女人,一个小妹妹向他的姐姐诉说作为一个女人的可怜。”

  康兰哼了一声,却没有骂她。

  “这么多年来我谈过很多次恋爱,他们不是看重了我的地位就是我的财富,即使有爱情,可那些男孩子又太都市化了,柔弱得像个女人,还需要我保护他!直到遇见了李澳中,他一下子击中了我最柔弱的地方。我开始体会到一个做女人的感觉!”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康兰严厉地打断她,“你是不是要劫牢反狱?”

  “劫牢反狱是不成的,这个可能性我考虑过,里面戒备森严,驻有武警,没有一个武装部队根本攻不进去。就算把人救出来,能否顺利转移也是个很大的问题。”白思茵叹了口气,“我仔细研究了从逮捕到判刑的整个过程,发觉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审判。一般情况下审判都是在县法院的审判大厅,那里是老城区,街巷纵横,容易逃走。另一点最重要,审判时被告人会被摘掉手铐,这就给李澳中带来极大的便利。我已经勘查过现场,从被告席跑到东面的窗子只需要四秒钟,李澳中会更短,我会采用一切手段让看押他的两名法警反应慢点。只要他跑到窗前,这扇窗子事先我会让人破坏它,一推就倒,然后他跳出窗子到了外面的小巷,有车接应他。开始逃亡后会不停地换车,有一辆车里我会安排一个整容专家,就地给李澳中易容,保证走在大街上也没人认得他。”

  康兰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说:“疯了……你真疯了……这太疯狂了!你会付出代价的!”

  “钱无所谓,来之前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千万现金。至于我,即使有一天真的追查到我头上,我也认了。如果这一生永远不能做一件我真正想做的,我会遗憾一辈子的。我也不可能再遇到一个值得让我为他付出的男人了,既然遇到了这个,我就愿意为他付出所有。所以,我有一个请求。”

  白思茵的神情很郑重,从皮夹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康兰。康兰接了过来,这只手几秒钟前握的是刀。“一百万!”康兰惊叫了一声。

  “是的。这是我送给明天治病的。即使能救出澳中,他也必须东躲西藏,再也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也就是说他再也不能呆在丹邑县。他必须逃亡。你和明天是他心中永远的牵挂,这笔钱可以保证你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然后他才会心安理得地呆在你身边?然后你才会心安理得地作他的老婆?你做梦!”康兰恶狠狠地说,手里的支票却没有扔出去。

  “嫂子,你想一想。”白思茵诚恳地说,“他若死了,你还有什么?没有了经济来源,明天的病永远也无法治好。你拖着这么个孩子,以后又怎么生活?即使他洗清冤枉无罪释放,你又拥有了什么?一个感情已经破裂的男人和一个毫无温暖的家庭而已。”

  康兰不说话,僵硬地靠在冰箱上,像一根没有生机的树枝。

  “嫂子,明后天我就开始实行这个计划了。他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朋友?”

  康兰不说话,手指痉挛地握起那片白纸:“公安局的叶扬,他们十几年的交情,正在升副局长,不一定帮你。”

  “我有办法的。”白思茵笑了。她再没说什么,轻柔的抚摸了一下明天的头。

  明天的头微微晃了一下,又停住了,让她抚摸在上面,然后看着那个像童话一样的女人飘出了自家的门。

  康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默了很久,她扑过来抱住自己的儿子放声大哭:“儿子!儿子!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长大!给妈妈赚钱,赚很多钱,能买下全世界的钱!你看见了吗?就这一张纸,就把你爸爸买走啦!”

  明天费了很大劲儿从康兰纠缠的手指里抠出那张纸。他看了看,那就是一张纸,写着几个字。

  6

  这之后过了很久,白思茵又来了,送给明天两根人参和一盒阿胶,康兰没有收下。她的态度很冷淡,把儿子推到阳台上去晒太阳,自己和白思茵坐在客厅里说话。

  “你又来干什么?”

  “三天后就开始庭审了,想必你们也接到了通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大厅上肯定会混乱,所以我希望你和明天不要去旁听,这会给孩子造成精神方面的压力。”

  “去不去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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