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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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魂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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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荒草丛里哪还有新娘子的影子?她仿佛一滴水一般,直接跌到干涸的泥土里去了。歪道士在树下找了半天,也不见蛛丝马迹。
  “喵……”
  猫叫声从背后响起,歪道士急忙转身,只见一只野猫蹲在不远处,两眼直盯着他。那双眼睛,散发着淡绿色的光。
  歪道士汗毛倒立,顺手抓了一旁的鞋子朝那猫砸去。那猫纵身一跃,躲过鞋子,然后迅速钻入树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对着猫消失的方向看了半天,确定猫已经走了,这才一拐一拐的走过去捡起鞋子。当穿好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枯树。
  这一看不打紧,居然看见原来空荡的绳子下面吊着一个个人!
  每一根绳子下面都有一个脑袋耷拉的人,舌头吐出。他们如同哪个小孩子遗失在山林里的风铃,随着风来回飘荡,只是听不见清脆的铃声。
  歪道士敢半夜出来,可算胆子不小了,但是乍一见这种场景,仍觉得两腿发软,浑身发麻,不顾哪里是出路,连滚带爬的逃走。僵硬的树枝戳痛了他的脸,尖锐的藤刺划伤了他的手,但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口气冲到了山脚下。
  第二天,画眉村的人见到歪道士时都惊讶不已,以为他家里进了强盗,他跟强盗打了一架。他不跟别人解释,直接找到我外曾祖父,说了头天晚上遇到的事情,然后叫外曾祖父问问他父亲。他认为我外曾祖父的爹是当官的,见识应该比普通人广。
  可是当粮官的爹说他只懂得春耕秋收,不懂得这些怪事。
  外曾祖父年轻气盛,当即叫上几个胆大的,趁着天还没有黑,亲自去一趟吊死许多人的山上。
  粮官阻止他们,说:“也许是马台吉看花了眼吧?画眉村附近不曾听说有人突然消失或者死亡,怎么可能在那里吊死那么多人呢?”


☆、还抱着她的尸体睡么

  “你看到那棵树上吊死了几个人?”外曾祖父问歪道士。
  歪道士摇头道:“我哪里顾得上数?反正那棵树上能吊的地方都吊着了。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吧。”
  一旁有人打趣道:“你怎么就吓成那样呢?你房间里不是还藏着你新娘子的尸体么?天天对着尸体都不怕,还怕吊在树上的不成?”
  歪道士尴尬的笑了笑,闷声说道:“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那人继续追问道:“怎么就不一样呢?你晚上睡觉,还抱着她的尸体睡么?”
  其他几个人跟着嘿嘿的笑。
  外曾祖父摆摆手,说道:“别逗他了,正事要紧。不管怎样,我们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就算不是我们附近的人,尸体那样挂在那里也是不行的。万一给我们这里带来瘟疫,那就麻烦大了。”
  虽然头天晚上歪道士是按照风向随意走的路,但是大概位置他还记得清。他们几人找到了歪道士遇见提灯笼姑娘的地方,然后向着三座大山前进。由于是大白天,没有夜露,山道显得好走一些。他们用了歪道士单独行走时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到了歪道士说的那个荒草地,并且几乎没费功夫就找到了那棵没有叶子,如铁打一般的树。
  “你昨晚看到的就是这棵树吗?”外曾祖父指着一颗鸡爪一般的枯树,询问道。
  歪道士点点头。他心有余悸的左顾右盼,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
  可是,歪道士指出的那棵枯树上一具尸体也没有,只有一些手臂长短的绳子系在树枝上。不过,就算有大风吹过,那些绳子也不剧烈摆动,而仿佛有意识的努力克制似的,只是微微摆一摆。
  “这里没有尸体啊。”外曾祖父有些不高兴,毕竟来了这么多人,并且山路确实难走。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一个跟着来的人双手撑膝,气喘吁吁的问道,“身体弱的人就容易犯这样的毛病,你跟你新娘子的尸体天天呆一起,她能把你的身体拖垮。我以前身体不好,经常疑神疑鬼。”
  另一人嘲笑道:“看你那喘气的样儿,就知道你的身体没好过。”
  “不可能。我是真的看到了。吊了好多人呢,身体挂得笔直。”歪道士信誓旦旦。“那个很像我娘子的影子带着我过来的,我还跟着爬了树,你看,我的脚印还在这里呢。”
  树下果然有很明显的踩踏痕迹。
  “你还说,那个影子从树上跌下来就不见了?”外曾祖父问道。
  “对。那时我就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但是确确实实我看到了。”歪道士回答道。
  外曾祖父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脱鞋。
  “你干什么?”歪道士问道。其他几个人也不解。
  “就算这里没有吊东西,这些绳子也很古怪啊。”外曾祖父说道,“有谁无缘无故跑到这个几乎没人来的地方,辛辛苦苦把这些绳子系在树枝上?”说话间,他已经脱下了鞋子。
  “说的也是。”其他人纷纷赞同。
  外曾祖父双手抱住树干,双脚紧抵,说道:“嗯。你们也觉得奇怪了吧。我上去解开一个绳子,看看有什么异常。”说着,他双手往上一搂,双脚用力一踏,像条觅食的青虫一般爬了上去。
  “解开绳子能有什么作用?!”一人不屑道,“走吧,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外曾祖父不搭理他,兀自解开了一根绳索。
  紧接着,大家听到轻微的“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摔落了下来。大家朝地面看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连荒草都未曾压弯半根。
  大家面面相觑。


☆、半猫脸的老太太

  …………………………………………
  中枢魄
  七魄之一,七魄之中心。
  位置:未出生时在脐带,出生后在肚脐。
  魄性:人魄。或称命魄。(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
  属性:阴。(魂为阴,魄为阳。其中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另分阴阳。)
  五行:金。
  表象:失去中枢魄者,似病非病,突然消瘦,或眼睛浑浊,或耳朵微鸣,或鼻息孱弱,或舌头寡淡,或记忆衰退,或皱纹增多,或须发脱落。饮食无味,六神无主。中枢魄旺者,则刚好相反。
  适配:佛像,木饰,佛珠,忌金饰。
  …………………………………………
  歪道士却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看到吊着的尸体不假,你们没看到尸体也不假!”
  外曾祖父迷惑道:“什么意思?”
  歪道士兴奋得脸冒红光,说道:“我终于明白了!是那个提灯笼的姑娘故意指引我到这里来的。她见我寻人,便借机指了这条道路,实际上她是想将我的魂魄吊在这里!幸亏我的脚趾出血,点破了她的玄机!”
  其他人还是不明白。
  歪道士却自我肯定道:“对的。就是我的血点破了她的玄机。”
  外曾祖父制止他继续自言自语,一手扶住他的胳膊,问道:“马台吉,你说清楚点,什么魂魄吊在这里,又是什么玄机?”
  歪道士说道:“你还记得吧?我说我在月老祠那里见一个半人脸半猫脸的老太太一闪而过,后来在新娘子的葬礼上,我还跟你提起了,说那很可能就是一个不祥的预兆。是不是?你应该没忘记吧?”
  外曾祖父点头。不过外曾祖父当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认为马台吉太过伤心,一时意识混乱,把以前种种不好都归为不祥的预兆。
  “原来她那时候就惦记上我了!”歪道士咬牙道。
  “她?哪个她?”
  “就是那个老太太。”
  这时天边飘来大片大片的乌云,遮阳蔽日。荒草地很快变得阴阴沉沉,仿佛空气中可以攥出水来。
  “她惦记你干什么?她要你的魂魄干什么?”外曾祖父还是不清楚歪道士的话。
  歪道士咬破食指,一滴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冒出,圆溜溜的,仿佛一颗劣质的红色塑料珠子。他哼了一声,说道:“如果我猜得对的话,把这血涂在树上,你们就可以看到我昨晚看见的一幕了。”
  起风了。
  天空的乌云被吹得乱七八糟,仿佛天地就是一瓶墨汁,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墨汁里面胡乱搅和。
  歪道士食指上的血珠也被吹得巍巍颤颤,似乎要从指尖滚落。
  他将食指摁在树干上。那棵枯树似乎打了一个哆嗦,转瞬即逝,但是没有逃过众人的眼睛。一人惊叫道:“那树是活的!”
  接下来的一幕让外曾祖父一辈子也忘不了。
  外公说,后来外曾祖父描述树上的尸体给外公听的时候,手还不住的颤。
  他们终于看到了歪道士曾经看过的恐怖一幕。二三十具尸体在绳子的下端浮现,跟上吊自杀的人几乎一样。或者说,跟歪道士的新娘子的死法一样。只不过,不可能他们二三十人都来这一棵树上自杀。他们是被吊在这里的。
  一人脸色乍变,吼道:“天哪!那不是我隔壁的王娭毑吗?她不在屋里活得好好的吗?早上出门还见她在喂鸡,怎么被吊在这里呢?”


☆、深入鬼的世界

  马上又另外一人喊道:“真他妈邪门了!我爹怎么也吊在这里?”
  陆陆续续的,又有其他人辨认出了树上的几个“人”。
  认出来的几个人,急急躁躁的要上树将那些“人”解救下来。歪道士跨步挡在树前面,安慰道:“不要着急,这绳子不能轻易乱解。吊在这里的,不是他们本人,而是他们三魂七魄中的一魂或者一魄。从目前情况来看,失去一魂或者一魄,不会立即对人造成致命的伤害,顶多失魂落魄的人感觉心慌意乱,或者有其他不舒适的反应。”
  外公说,也许歪道士天生就擅长阴阳之术,在不慌乱的情况下,他想到的往往比别人多。也许正是这一点,促使他更加深入鬼的世界,一去不复还。后来在寻找新娘子的失散魂魄途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夜晚没有碰到与新娘子有关的事情,但是这不妨碍他。因为他带回来的土陶罐里,百分之九十以上装的不是新娘子的魂灵。
  刚开始,他这种天赋是不被大家承认的。大家不过是认为他发了疯。
  在光阴似箭的人生旅途上,谁不会失去亲爱的人呢?有失去慈母祥父的,有失去爱妻壮夫的,有失去挚儿宝女的,有失去亲朋好友的。谁不会为每一次的失去而痛彻心扉呢?痛也是人生旅途构成的一部分吧,虽然有时候显得残忍,但是无可避免地要经历。大家痛过之后,抹抹眼泪,也就继续上路了。唯有这个马台吉,偏偏不像常人那样,他要跟这种旅途规则纠缠下去。
  在常人看来,这不是发疯,又是什么?
  见歪道士拦住他们,一人骂道:“马台吉,你别发疯了!要是你看见你家新娘子吊在上面,你会不去救她?说的什么新鲜话?快滚开!”
  见歪道士还是不动,那人一把将他推开,然后倒退几步,突然加速往前冲,一下跃起,双手抱住树干,两脚用力蹬。可是“吱溜”一声,他从一米高的地方滑落下来。
  众人大笑。一人说道:“你会爬树么?你那鞋底就滑,干吗不脱鞋再爬?”
  那人赧然,却还不服气,挥手骂道:“你是猴子你会爬。你来吧。”
  歪道士又想上前阻拦,却被几个人拖住。
  被骂者也不介意,脱下鞋,麻利的爬上了树。
  外曾祖父和那人分头攀上高枝,听着树下的人指点方向,解开对应的绳子。轻微的“啪”声再次响起,如同雨后的大树被谁突然踹了一脚,栖息在树叶上的水滴纷纷乱乱落下。那些被吊的“人”如水滴一般,落地就消失了。
  歪道士呆呆的坐在树下,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过了十多分钟,该解的绳子都解了。树上那人问外曾祖父道:“剩下不认识的这些人,我们要不要也放下来?”
  虽说解绳子不太费劲,但是在树上爬来爬去费时费力。外曾祖父歇了一口气,说:“我看算了吧。回去了告诉周围村里的人,叫他们自己来认。”
  外曾祖父后来回忆说,当时说那样的话,完全是因为歪道士。他担心万一有个意外,不好向其他人交待。而在场的人都是自愿的,谁也怪不上谁。
  外曾祖父下了树,将坐在地上的歪道士扶起来,一起下山。
  他们几人刚到山脚下,就见其中某人的媳妇迎面神色慌张的跑来。那媳妇又高又瘦,跑的时候如螳螂一般。
  “你脚底是不是长毛了?一天不乱跑就脚底痒?”那媳妇是村里出名的泼妇,“你爹的脑袋都要爆炸了,拿着门栓往脑袋上敲!全当是敲鼓呢!”
  那人一听,急忙问道:“他一直不是只有一点头晕吗?怎么会这样?”
  那媳妇扯着破锣嗓子道:“鬼知道!我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你想办法。没想到人家说你朝这里来了!真是白天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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