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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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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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口。她准备好的一袋银子,竟也拿不出手。至于那些疾言厉色的训斥,更不知从何说起。在这等沉默中,吟霜六神无主了。“福晋!”吟霜颤颤抖抖的开了口:“请原谅我!请你不要生气!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从来不敢有任何奢求!我在这儿,只是就近照顾我爹的坟墓,然后以报恩之心,等待贝勒爷偶尔驾临!此外我再无所求,我绝不会惹麻烦,也不会妨碍任何人,更不会找到府上去!您,您就当我是贝勒喜欢的小猫小狗好了,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

“哼!”雪如好不容易,才“哼”出一声来:“说什么小猫小狗,说什么自生自灭?你知道吗?皓祯为了你,至今未曾和公主圆房,你这小猫小狗,力量未免也太大了!”

“什么?”吟霜一惊。“贝勒爷没和公主圆房?怎会这样呢?为什么呢?”她心慌慌的问。满怀酸酸的痛楚中,却又有那么一丝丝甜意。“为什么?”雪如瞪着她,“你告诉我为什么?”

“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实在是让我百般为难呀!”雪如盯着吟霜。“你说你不曾妨碍任何人,事实上,你的存在,已经妨碍了许多人!如果皓祯再执迷不悟,公主怪罪下来,全家都有大祸!你了解吗?”

吟霜拼命点头。“你年纪轻轻,才貌双全,”雪如再深抽了口气,勉强的说着:“为什么要白白糟蹋呢?你应该配个好丈夫,做个正室,何必过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假若你肯离开皓祯,我绝不会让你委屈!”吟霜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雪如了。

“我懂了!”她绝望的,悲切的说:“您的意思,是要把我许配他人?要我负了贝勒爷,绝了他的念头?您不在乎我的感觉,也不在乎贝勒爷吗?”

雪如一怔。秦姥姥忍不住急步上前:

“福晋是为你着想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你这等人才,又有福晋在后头帮你撑着,总会给你配个好人家的!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一门儿福气,你快谢恩吧!”

吟霜点头,眼中透露出一决绝的神色,她不住的点着头,嘴里喃喃的说着:“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福晋既然不能容我,那我只剩一条路可走!要我负皓祯,以绝他的念头,不如让我消失,以绝所有后患!”

说完,吟霜站起身来,就如现一只受伤的野兽般,迅速冲出房门,用尽全力,奔向后院。雪如大惊失色,伸手一拦,哪儿拦得住,吟霜已消失在门口。雪如跳起身子,苍白着脸喊:“吟霜!你要做什么?你听我说呀!”

小寇子眼见情况不妙,大喊了一声:

“不好!她要去投井!”

喊完,他跟着直冲出去,奋力狂奔,追着吟霜。吟霜已奔到井边,在众人的狂叫声中,爬上井边的护栏,眼看就要跃入井中,小寇子连滚带爬,冲到护栏底下,奋力一跃,拉住了吟霜的脚。吟霜挣扎着,却挣扎不过小寇子,手指攀着护栏,死命不放。小寇子使出全力,用力一拉,吟霜终于攀不住,从护栏上滚落到井边。仆伏在井边潮湿的泥地上,不禁放声大恸。雪如、秦姥姥、常妈、香绮全奔了过来,香绮扑上前去,哭着扶起吟霜,痛喊着说:

“吟霜小姐,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让贝勒爷怎样活下去呀?”雪如站在那儿,目睹了这样惊险的一幕,听到香绮这样一说,再看到又是泥、又是泪的吟霜,她整颗心都绞起来了,绞得全身每根神经都痛了。她喘着气,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吟霜,泪,就冲进眼眶里去了。

“你这孩子,”她开了口,声音是沙哑的,哽咽的。“不过是和你商量商量,你心里有什么话,有什么主意,你说呀!性子这么刚烈,出了任何差错,你又让我情何以堪?”

吟霜只是埋着头哭,小寇子仆伏到雪如面前,跪在那儿,诚挚的、哀求的说:“福晋!奴才斗胆,献一个计策,就说白姑娘是我三婶的干女儿,自幼失了爹娘,无家可归,所以是奴才求着福晋,收容她在府里当个丫头。然后,等过个一年两年以后,再说白姑娘给贝勒爷看中了,收为小星,不知这样做可不可以?”

雪如听着,此时,实在已经乱了方寸。她看着吟霜,不由自主的,就顺着小寇子的话,去问吟霜了:

“这样做,你愿不愿意呢?”

吟霜不相信的抬眼看雪如,就跪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对雪如磕头如捣蒜。雪如情不自禁的一弯身,扶住了吟霜,含泪瞅着她:“只是,孝服必须除了,秦姥姥,给她做几件鲜艳的衣裳……”她看看跪在一边的香绮,又长长一叹:“看样子,你身边这个丫头,对你也情深义重的!也罢,既然是王府添丫头,一个是添,两个也是添,就说你们两个是一对姐妹,给我一起进府来吧!”香绮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磕下头去:

“香绮谢谢福晋,谢谢小寇子!谢谢秦姥姥……”

吟霜含泪仰望着雪如。雪如眼中,盛满了温柔,盛满了怜惜。她心中一动:这眼光,多像她去世的亲娘呀!梅花烙10/30

10

吟霜和香绮,就这样进了亲王府。

雪如把东边一个没人住的小跨院,称作“静思山房”的几间小屋,暂时让吟霜和香绮住下。这“静思山房”的位置比较偏僻,房子也已多年失修,本来,早就要翻建了,只是王府中待修待建的房子实在太多,这小跨院反正空着,也就无人过问了。吟霜和香绮住了进去,小寇子,阿克丹,秦姥姥全来帮忙新技术扫,吟霜挽起头发,卷起袖子,也跟大家一起洗洗擦擦,忙得不亦乐乎。幸福的感觉,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皓祯赶来了,见到吟霜,两人都觉得,已经分开几千几万年了。皓祯握着吟霜的手,看她除了孝服,用蓝布包着头发,更有另一种风情,不竟看得痴了。吟霜是千言万语,简直不知从何说起。轻轻一跺脚,埋怨的句子,就脱口而出了:

“你怎么要为了我,而弄得阖府不宁啊!”

“我也知道自己不对,”皓祯急忙说:“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面对着她,老想着你,我实在是力不从心呀!现在,你进了府,我的心就定了!或者……”

“别再‘或者’了!”吟霜着急的说:“咱们对彼此一往情深,巴望的就是天长地久,你再这样任性下去,我们的天长地久也会受到阻碍的!现在我入府了,不是丫头还是女婢,我可以常常看到你,即使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请你为了我,去做真正的额驸,做公主真正的丈夫!让不知情的人得着心安,而知情的人,也不再为你担忧着急……这样,才能安大家的心,这样,才是真正爱我,为我着想的一条生路啊!”皓祯怔怔的看着吟霜。

“可是,我有犯罪感!”

吟霜深抽了一口气。“和我在一起,你有犯罪感?”她问。

“不是!和她在一起,我有犯罪感!你已经先入为主,占据了我整个心灵,我没有丝毫空隙,再来容纳他人,无论是我的身体,或是我的心灵,都渴望忠于一份感情,难道,这也是错吗?”“你说这话,我太感动了!”吟霜眨着含泪的眸子。“但是,你已经娶了她呀!你被指婚的时候,就已注定了你的身分与地位,难道你违背皇上的旨意,辜负父母的期望……就不是‘不忠’吗?皓祯!皓祯!”她急切的仰着脸,热烈的低嚷着:“要爱我,先爱她!要亲近我,先亲近她,请你,求你,拜托你……”他痴痴的看着那张脸,那闪亮的双眸,那蠕动的红唇,聚然间,他俯下头去,用自己的唇去堵住了她的。

“哼哼!”一声重重的哼声,把两人倏地分开了,两人抬头一看,雪如面罩寒霜,已站在两人面前。“身在王府,可不是帽儿胡同的小四合院!”雪如郑重而严肃的说。“别以为这儿幽静,没人来!府里的丫环、太监、当差的、打更的……都可能闯见!何况还有公主带来的那一大票人!所以,你们两个,行动要分外小心!”她看着皓祯,再看看吟霜,实在是无法放心。“从明天开始,吟霜到我房里来侍候,让秦姥姥教你一点儿丫头规矩!”“是!”吟霜恭敬的应着,知道雪如这番安排,是一种“监视”,一种“隔离”,这样也好!

“皓祯,你还不走?”雪如跺跺脚。“我已经什么都依了你,你也该实现对我的承诺,快去吧!”

皓祯再看了吟霜一眼,吟霜眼中,盛满了嘱咐、祈求,似乎在说着先前的那几句话;“要爱我,先爱她;要亲近我,先亲近她!”皓祯叹了一口长气,出门去了。

这天晚上,公主房中宝帐低垂,熏炉中,香烟袅袅,皓祯凝视着公主,看到的不是公主,而是吟霜的脸。也罢,且把公主当吟霜!他的心一横,伸手去轻解公主的罗裳,似乎在解着吟霜的衣扣。公主悄悄的抬起含羞带怯的睫毛,看到的是一张温柔的、动情的脸孔;那么年轻,那么俊秀,那么神思缥缈,那么眉目含情……她曲意承欢,一心一意的奉献了自己。梅花烙11/30

11

吟霜就这样,在福晋房里当起差来。擦桌椅,洗窗子,烫衣服,做针线,修剪花木,照顾盆栽……她和香绮两个,真的事无巨细,都抢着去做。福晋看在眼里,安慰在心里。这孩子,倒也勤快,虽然出身江湖,却没有丝毫的风尘味,非但没有,她举手投足间,还自有那么一份高贵的气质。雪如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起吟霜来,看着她在室内轻快的工作,竟然也是一种享受。雪如无法解释自己的感觉,却常常对着吟霜的背影,怔怔的发起愣来。

总觉得吟霜似曾相识,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不止她有这感觉,秦姥姥也有这感觉。或者,人与人之间,这种感觉,就叫作“投缘”吧!但是,真把这“似曾相识”的原因挑破的,却是王爷。当王爷初见吟霜,他几乎没有注意她。雪如对他说:“这是新进府的两个丫头,是姐妹俩,姐姐叫吟霜,妹妹叫香绮!”吟霜和香绮跪伏于地,说着秦姥姥教过的话:

“奴才叩见王爷!”王爷挥挥手,对家里的丫环婢女,实在没什么兴趣。他心不在焉的说:“起来!下去吧!”“是!”吟霜和香绮磕了头,双双站起,垂着手,低着头,退出房去。退到了门口,王爷不经意的抬了抬眼,正好和吟霜照了面。王爷一怔,冲口而出:

“站住!”吟霜吓了一跳,和香绮都站住了。

“回过头来!”王爷说。

吟霜和香绮,都回过头来。

王爷盯着吟霜看了片刻,微微颔首说:

“好了!下去吧!”两人如皇恩大赦,慌忙下去了。这儿,王爷定了定了定神,回头对雪如轻松的一笑,说:

“这个丫头,乍看之下,有几分像你!”

“是吗?”雪如愣了愣:“会吗?”

“可别多心啊!”王爷哈哈笑着。“不该拿丫头和你相比!不过,她那神韵,和你初入府时,确有几分相似!要说,这人与人,也好生奇怪,同样的眉毛、眼睛、鼻子,怎么都造不出重复的面孔?老天造了太多的人,偶尔,就会造出相似的来了!”“怪不得,”雪如怔忡的说:“总觉得她看起来面熟,原来如此!敢怪不得挺喜欢她的,原来如此!”

雪如不曾往别的方向去想。府里有太多要操心的事,自从公主下嫁,规矩就多得不得了。皓祯和吟霜,又像个随时会燃烧起来的火球似的,让人抛不开,也放不下,提心吊胆。

时间迅速的滑过去,园里的牡丹花才谢,树梢的蝉儿就嚣张起来了。六月的北京城,已像是仲夏,天气热得不得了。

随着天气的燥热,兰公主的心情也浮躁不已。皓祯已被皇上赐了个“御前行走”的职位,每天要和王爷一起上朝,比以前忙碌得多了。按道理,她和皓祯还是新婚燕尔,应该腻在一块儿才对。谁知这皓祯非常古板,轻易不来公主房。大概是这“公主”的头衔太大,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吧!他在公主面前,总是唯唯诺诺,恭敬有余,而亲热不足。公主也设身处地,为他想过千次百次,也曾明示暗示,对他说过好多回:“不管我是什么身分,嫁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婚姻美满,相夫教子,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我别无所求,只想做个普通的女人,所以,忘了我是公主吧!让我们做单纯的夫妻吧!”能说这话,对兰馨来说,已经实在不容易。自幼,养在深宫,简直随心所欲,有求必应,这一生,几乎没遇到过挫折,更不了解什么叫失意。谁知嫁到王府来,这个“额驸”却把她弄得不知所措。那样的一表人才怎么总是不解风情,曾经“捉白狐,放白狐”,应该是个很感性的人呀,怎么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热气?偶然“热情”时,又为魂儿出窍,神游太虚。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兰公主有一肚子的疑问,苦于问不出口。“公主”的身分,又使她不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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