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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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上月-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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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之挑眉,心道你就这么希望我走?笑说:“中正的评议已经下来了,还要等待吏部的任命。”
  “唔。”
  献之一笑,一手探入袖中,掏出一个锦袋递到阿茂面前。
  阿茂打开一看,竟是一包栗子,还裹着一层透明的饴糖,忍不住放一个嘴里,幸福的叹息:“这栗子果子较小,果肉糯性,炒食最是好吃,应该为北地所产,饴糖炒的恰到好处,嗯,好吃。”
  献之见她眉飞色舞,不由一哂,暗讽:“阿姊果然是高人,这的确是北边过来的贡品,刚刚在筵席上想起阿姊最是嗜吃,特地偷留的。”
  阿茂想到他这样细心,心头不由一动,面上害羞,只是低头默默吃着栗子。
  见她吃得十分香甜,献之不由也馋起来,懒懒笑道:“刚才在席上不觉得这栗子好吃,见阿姊吃得这么香甜,不如赏我一个吃吃可好?”
  阿茂勾着头把袋子送过去,献之笑道:“我要阿姊喂我。”
  阿茂大惊,因受刺激过大,擎着手上咬了半口的栗子发起愣来。
  献之一笑,衣衫窸窣一响,竟伸过头来,就着阿茂的手,吃掉了那半颗栗子。
  阿茂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羞得想哭,小鼻子都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献之最喜欢捉弄她,哈哈一笑,懒懒道:“不闹你了,我也急着赴宴,今天就如此罢。”说着,凑到阿茂耳边道:“以后我常给阿姊送吃的可好?”
  他气息中夹着清清淡淡的酒香,一下一下烫着阿茂的耳畔。
  阿茂有些慌乱的摇头,献之面色一凝:“那阿姊讨厌子敬?”
  “啊,不是。”阿茂忙摆手。
  献之唇角一勾:“既然阿姊不讨厌子敬,那便是同意咯。”
  不知道为何,阿茂觉得献之的笑容看上去坏坏的,让她更害怕了。他……怎么是这样的啊?
  *********************
  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云母车上下来的,阿茂恍恍惚惚间推开虚掩的侧门,徐徐清风拂面,她感觉自己被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震得有些慌乱。
  自己明明挺厉害的,可为甚麽在献之面前就好像脑子不够用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五石散有毒
如果不经过酒的发散容易中毒
所以喝不得酒的人就……

我呼吁大家不要霸王我啊,不要霸王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一个口莲的人啊……
我现在写得脑子都痛了
终于可以呈大字状躺倒在床上了
大家再见




19

19、盛德绝伦 。。。 
 
 
  听着窗外一声声蝉噪,郗超甚感无聊的摇动着手中羽扇。大敞的领口随着扇面一下下摇动,随风轻颤。
  他凤目轻扫那熟睡在身侧的人,深紫色的长发上星星点点的灰,金棕色的背脊微微弯曲,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体格一点也看不出是五十出人。
  他不动声色的注视了那人半晌,起身走到案牍之前翻看上面的卷帙。
  “怎么了?”本在熟睡的人发出了梦呓一般的呢喃。
  “无事,只是看看昨日晚宴众人所作诗篇。”
  许久,郗超只觉背后一热,那人竟贴了过来:“让老夫看看。”说着,从他手中抽出几张去了,未倾,突然爆出惊雷一样的声音:“这写的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糊弄老夫。”
  郗超诧异,探头去看,只见满纸都是画符一般的东西,完全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他仔细认了认笔迹,猜出是郝隆,但笑:“此乃郝参军所作,郝参军素来具林下风气,最是洒脱不羁,想来昨夜定是极醉,才写出了这么一篇东西。大司马不必在意。”
  桓温剑眉倒竖,大喝:“来人,让那郝隆速来见我。”
  郗超摇头苦笑,命得一旁侍女过来更衣。
  
  **************
  桓温身着一身方格兽纹锦袍,默默看着一个紫色肥圆躯体向堂上挪来,正是他新聘的蛮族参军郝隆,淡淡道:“郝参军昨夜欢宴可是尽兴?”
  郝隆似是知他有次一问,并不意外,沉稳回到:“尚好。”
  桓温将一个纸团用力掷过来:“这是何诗?念来听听?”
  郝隆拾起滚到脚边的纸团,展开一看,正是他昨夜所写,一本正经的开始念将起来:“屋里哇啦,马旦葵子。祖苏……”
  郗超起先一愣,随即了悟,微一撇嘴。
  桓温却始终一头雾水,终于不耐烦的打断郝隆:“你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郝隆看着桓温道:“回大司马,您不是新聘臣为蛮族参军吗?下官写的这就是蛮语,念的也是蛮语。”
  桓温终于了然,看来堂下这位是对他的任命很是不忿,不甘于做一个小小蛮族参军。想来这郝隆倒也有趣,叹一口气,与身旁的郗超相视一笑,正待说话,却听得门外来报:“禀大司马,吴兴郡守谢安求见。”
  桓温颇有些惊喜:“传。”
  未几,一个俊秀飘逸的身影就出现在堂中,只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番情趣,他淡淡然的走上堂前,温柔一笑:“大司马,多日不见,安石途经建康,特来拜会。”
  郗超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眼前这个人,明媚的眉眼看不出对命运的一丝忿怼,笑容依旧和煦温婉如三月清风。他摇扇的手不觉停了一停,这个人如果不是本性太淡泊,就是功夫太到家,宠辱不惊竟已到这个地步,的确不容小觑。
  桓温素来仰慕谢安才名,加上不久前还夺了他们谢家的根基豫州,心中本颇有些忐忑,看到谢安这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下忍不住惭愧,加上对谢安的钦佩,对他越发热络。
  谢安始终言谈有理,说道吴兴郡上事情,面上含笑,似是对自己这小小一个郡守职位十分满意,将吴兴淳朴民风和山川之美细细诉来,连郗超都忍不住开始神往。笑着插话:“那吴兴的确是好地方,听说不久前支循大师也前去讲经,竟住了一月有余。”
  谢安淡笑:“却有此事。”
  支循大师与谢安、郗超皆为好友,常常在他们面前夸赞对方,若不是利益相争,郗超也不会打压谢家,虽说是二人立场不同,对事不对人,郗超无愧于心,却仍不免感叹:这样飘扬倜傥的一个人,却不能与他相知相交,实为可惜。
  堂上一时气氛和谐,言笑晏晏。
  一旁的郝隆看到自己苦心想要引起大司马注意,却零时被这个空有时望的小小郡守给比了下去,气得要死,忽然阴阴一笑,对着谢安道:“听说吴兴那里盛产一种草药。”
  谢安对他一笑,似在等着他的下文。
  郝隆此时却不看他,对着桓温道:“大司马,此草药向来有神效,名为‘远志’,又名‘小草’。”
  桓温疑惑:“怎会有两个名字,却是何意?”
  郝隆轻蔑的瞟了一眼身侧谢安,嘿一笑:“这草药,素来长在山石中,掩埋在土里的部分可以入药,就叫做远志,长出来的呢?却无甚用处,就叫做小草了。”
  桓温“哈哈”一笑。
  郗超摇扇的手却停了下来,他分明在谢安眼中捕捉到那一丝恍惚和苦痛,虽然一瞬间便被那面具一般的和煦浅笑代替了,他却还是看到了。
  这郝隆实在刻薄,讽刺谢安之前隐居时被人称赞为“大才槃槃”,名满天下,出仕之后却不过是个小小郡守,犹如小草……
  郗超苦笑,一言不发。
  桓温与郝隆并笑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过分和无聊,讪讪道:“安石此来建康,所为何事?”
  谢安淡笑:“家兄早逝,留下一双儿女,如今侄女已长成,此次回来是特地为她主持婚礼,在此还要劳烦大司马一次了。”
  说着,递上了喜帖。他语气不卑不亢,恭顺温和,似乎之前郝隆所言并未听到。
  桓温看了看喜帖道:“呵呵,原来是那个‘咏絮’的小才女啊,我与她父亲相知一场,自会备上一份大礼。”
  谢安笑道:“那安石在这厢多谢大司马了。”
  说道咏絮,这里却还有一段典故,说来谢安隐居东山之时,一日会天大雪,便带上侄儿侄女们一同赏雪,出了一个题目:“白雪纷纷何所以?”让小辈们接下句。
  胡儿最先想到:“撒盐空中差可拟。”谢安但笑不语。
  七八岁的道韫轻轻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不住抚掌:“妙哉妙哉。”
  如今这当年的小才女已长成婷婷玉立的双十少女,让人忍不住暗叹时光飞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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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超目送谢安离去,侧头看到桓温依旧痴痴盯着那远去背影,眉头深锁:“大司马,此人虽然的确令人敬佩,但是不宜久留,应及早除之。”
  “哦?嘉宾所言为何?如今谢家已无根基可言,安石也不过在我手上当个小小司马,有何可惧?”
  郗超凤目一挑:“他实在不是您可以对付的,若日后他得势,您的大计恐怕就要毁在他手上了。”
  桓温略有些不悦:“嘉宾实在是谨慎过度了。”
  郗超冲着桓温“哼”一声,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回头道:“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你,何曾顾及过自己的名声?你如今却害怕起名声这东西,不敢杀他,日后有得你后悔。”他声音很轻,却并未像平常那样用敬称,桓温知道他已怒到极致,默默不语,并未出言说什么。郗超见他依然没有依从自己的意思,甩袖而去。
  桓温见他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由讪笑,何时那个弱小的孩子变得如此厉害,自己竟然这样怕他。
  
  郗超愤愤出了大司马府,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如今大司马虽然如日中天,但是深为士族所恶,他日若是桓家失败,自己还能去哪里?
  心下凄凄,木然向家的方向走去。
  
  尚未踏入庭中,便看到妻子周氏正与一个素衣少女叙话,那少女清秀灵动,所有长发都松松拢在脑后梳成螺髻,只别着一把碧玉梳子,他心中一动,轻唤道:“阿茂。”
  阿茂惊喜,对着郗超道:“阿兄!”就迎了出来。
  周氏看到郗超,也颇吃惊,瞬间饱满的面庞上布满飞霞,施施然对着他行了个礼:“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吃过饭了没有?我让红簪去给你备饭,晚上还回司马府吗?”
  郗超看到妻子眼中密布的不舍与相思,不由惭愧,他已有半月没有回家,若不是今天自己与大司马怄气,也不知她要多久才可以见到自己。
  他微笑的看着她:“不回去了,今晚就在家里歇。”
  心酸的看着周氏眼中那呼之欲出的喜出望外,郗超觉得自己心内某处似乎正在慢慢融化。
  阿茂看到兄嫂在一侧甜蜜,嘿嘿一笑:“我去跟红簪姐姐学做菜去了。”说着便跑走了。
  郗超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息:“这哪里有个姑娘的样子?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的。”
  周氏笑道:“阿茂其实十分懂事,平时你不在府中,她常常过来陪我说说话。”
  郗超难得温柔的为周氏将鬓边秀发拢到耳后:“难为你了。”
  周氏嘴唇颤了颤,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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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饭后,大司马府便派人来接郗超,布帛金银堆满了案几,郗超只是推说身体不适,要在家里多歇几日。
  陪着阿茂、周氏玩了几注投壶游戏,郗超有些累,回到房中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郗超只觉得身上有些痒,似乎有什么滑滑的东西在脸畔、胸前游走,正欲呻吟,嘴巴却被堵住,一条灵动的小蛇正在自己口内游走,鼻间充斥着女人体香,他睁开眼竟是妻子,此时她已全然没有白日那端庄矜持模样,仅着一件轻纱肚兜,丰腴美好的身子在月光下有如乳酪堆积起来的酥山,一双眼睛痴痴看着自己。
  郗超叹一口气,捧起她的脸亲吻起来,一手伸到她背后去解肚兜,此时门外却传来红簪的声音:“公子爷,大司马府上又来人了,说是有要事相商,请公子爷务必快些过去。”
  郗超的手顿了顿,看到妻子眼中已是泪水奔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对不起。”
  周氏好似突然枯萎了一般,整个人一下没了精神,颤抖的抬眼看他,似乎要把他吞入腹中一般,许久,才咬咬唇道:“无事,相公自去。”
  起身披上一件纱衣,裴氏为他细细更衣,二人皆是默默无语,屋中只听到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郗超推门离去之时,裴氏这才开口:“妾身等您回来。”
  郗超身形顿了一顿,随即扬长而去。
  周氏怔怔看着他在星光下远去的身影,用力咬着自己手背,无声哭倒在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郗超这时候二十四岁,应该结婚几年了,历史上记载他对妻子很冷淡,但是还记载了他死后妻子的家人要接她回家,她拒绝了,她说她要与郗超“死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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