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情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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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情醉-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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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她皱眉,“王家小姐已与你订婚十余年了耶!”这落后时代的女人不是很重视名节的吗?不会那么简单吧?她才不信他的话!
  “信不信由你。”他用力地握一握她的手,长吁了一声,不知是伤感还是轻松,“如今她已嫁与朝中户部尚书的大公子为妻了,我很可怜对不对?”
  她只瞪著他,不置可否。
  “好了,妹子。”他忽又一笑,“反正大哥手废了,要娶妻也是对不住人家女儿,算了吧!”王家的举动倒让他省了退婚的苦恼,免了“负心人”的恶名。
  “那你以后呢?”
  “闲在家中颐养天年啊。”他不甚在意地一笑。
  “我陪你。”她也笑了,“咱们这对苦命的兄妹互相扶持好了。”不想走了,想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
  他定定地望著她,神色未变,心中却一片波涛汹涌。她……终于当这里是她永久的家,当他是她可以信任的亲人了吗?!
  是吗,是吗?!
  “好。”他平静微笑,“咱们就兄妹相守到老,做一辈子生死都不离散的亲人。好不好?”
  “好。”她认真允诺。
  他抬首,转向窗外的蔚蓝晴空,闭上了双眼。
  慢慢来啊。一切……
  第十章
  夏至了。
  不行了,不行了,她受不了了,她实在是受不了!
  烈阳高照,晴空万里,夏蝉狂鸣,空气黏湿,闷热至极。
  哦喔,炎炎三伏似火烤。原来高温酷暑并不单是现代人的权利,古人一样煎熬在火炉之中。她连扇风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动也不动地爬在书案上,半眯的丹凤眼掀开,瞥了瞥屋外嚣张到极点的喷火球,而后继续合眼死趴趴,过一刻再瞄一眼,再接著死趴趴……
  垂死挣扎了好久好久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偷扫了眼墙角太师椅中不住点头的老人家、再咽一咽口水,双手撑桌,慢吞吞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几步、再挪几步,丹凤眼兴奋地眯了又眯,手提起长裙衫子,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当房门终于被抛在远远的身后,她用力地挥了挥拳头,恨不能引吭高歌──冷静!她还没到达梦想的乐园,还是先忍一忍好了!
  近了,奔近了,奔近了!
  湖水清彻,波光粼粼,满池的荷花亭亭玉立,岸边的斜柳与湖水中的长廊斜笼出一方诱人的清凉水域──
  喔,她来啦!
  顾不得天上的大火球朝她猛喷热焰,顾不得在长廊中的咚咚脚步声会引来午睡的人们,她奔跑得欢快又热烈。等终于到达她梦想的地点时,她已沿途将碍事的长裙外衫脱了一干二净。七手八脚地爬上长廊的横木,她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一挥,身子猛地朝前一倾,扑通一声响后,火热的身子即刻与冰凉的湖水做了最完美的亲密接触。
  喔喔,好──舒──服!
  便好似那离水太久的鱼儿终于重回了自由的水中世界,她感动开心得要命,幸福得要命。身处清凉世界,将已长到肩背的长发扯散了浸到水中,扯下一片碧绿的荷叶顶在头上,拉过一朵绽放的粉荷闻一闻清香,采支莲篷剥一剥,香甜脆嫩的莲子立刻使口齿生香。
  极乐如斯,极乐如斯啊!
  没了电风扇的古老时代,没有冷气机的落后时代,没有中央空调的洪荒时代!可是──唉唉唉!心舒体畅地浸在清凉的水中,她叹了又叹。
  一眨眼,她便已在这什么也没有的古老时代呆了快一年啦,由最初的浑浑噩噩到无所谓地混日子,再到无可奈何地随遇而安,而今,她竟然有了一点点及时行乐的感受!
  果然啊,果然人是会被现实同化的。曾经她是那么一个……啊,不想过去,还想那些早已消逝的事情做什么?该想一想她快乐无忧的现在,该梦一梦美丽无匹的未来,这才是随性自在的她应该正在进行中的幸福生活嘛!
  有可以让她读上一辈子的珍贵古书,有一个让她开开心心生活的温暖港湾,有一群让她放心依赖的可爱家人,更拥有一个让她全心全神轻松依赖的大哥……
  夫复何求啊!够了,这样已足够了啊。
  轻轻的笑,轻轻地漾在她的唇角,轻轻地漾在她的笑眉里。
  大哥啊……
  正暗自慨叹,清凉的水流开始快速骚动,轰隆隆的脚步声一路从远处碾过来,急躁、担忧、恐惧,竟是那般清晰地传入她的耳,而后停在她的头上方。
  啊,有点糟,她似乎被人发现了。
  耸耸肩、吐吐舌,她慢慢摘下头上的荷叶,慢慢地抬起头来,背光的视线下,只瞧见一双几欲喷火偏又异常平静的星眸。
  “阿弟,上来。”以往清淡而又浑厚的男中音,如今听入耳中竟是粗砾烙刻过的沙哑低嘎。
  “大哥。”她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只送一张讨好的笑脸给他,“水中好舒服呢,你要不要也下来?”
  “阿弟,上来。”声音,又粗嘎了几分。
  “大哥,我再呆一会儿,就一会儿。”她笑眯眯地竖起一根小指头,想讨价还价一番。
  回答她的,是猛地扑进她身前水面的巨大水花,一阵扑通乱响之后,她的腰一下子被紧紧勒住,而后被用力向岸上一抛──
  哎呀,我的──暴露在外的裸背猛地与岸边混和著沙砾的泥土相撞击,那种滋味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到底有多疼有多难受。不但被震得七荤八素,眼前还金花朵朵满天飞,耳边更是响起一阵尖锐的声响。
  搞什么鬼啊?!咬牙吸气了半晌,才渐渐缓过气来,她挣扎著爬起身子,双唇一张便想对著如此害她的人吼几声,但视力所及之处,竟没有了那个可恶的男人!
  咦,人呢?
  双眼环视过四周,身旁身侧身后,无人;湖中长廊上,空空如也;被弄乱了的莲叶丛中,也无……
  猛地瞪住七歪八扭的莲叶丛中那一波波从水底涌上的水纹,她脸色一白,想也不想地扑过去、一头栽进湖水里!
  搞什么啊?!
  不顾凶猛的水流呛进鼻子里,不顾莲枝在身上割出丝丝红痕,她用力瞪大双眼,试著分辨水中的异样阴影。终于,她瞄到了一团黑色影子正在细弱地挣扎,她飞快地闯过去,双手拉住黑影,双脚用力蹬水、往水面冲去。
  呼啦──她抱著黑影冲了出来!
  “你疯了还是狂了!你撞到鬼了!你瞎逞什么英雄!淹死你算了!”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体积壮硕的大个子扯上湖岸,发抖的手没了力量,她只得双膝跪到他肚腹上,用力将他喝进去的水挤压出来,一边用力压,她还一边用力骂。
  明明不会水的笨男人,还跳什么水!
  “你脑筋不清楚呀!还是天气热晕了你!你给我说话!听见没有?刘青雷!”
  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姓名,哆嗦的手指捏住他冰凉的鼻子,俯身大口吸气,而后贴上他白得像鬼的唇,将气息尽量渡过去,他却依然不语不动。
  一次,一次,再一次。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因承受不住他的离去而崩溃得即将大哭的前一瞬,他猛地呛咳起来,股股的浑水从他嘴中呛出!
  “你要死就死啊,还回来做什么!”她顿时红了双眼,视线一片模糊,双手狠狠地压著他的肚腹、推他侧起身子,以便排出胸腔中的积水,“混蛋,混蛋,混蛋!”
  剧烈地呛咳了好长一阵,他终于勉强睁开了眼,愣愣地瞪著正悬在他上方、红著眼圈的女人,他的手费力地抬起,轻探了探、缩回,再探了探、又缩回,无论怎样也不敢去触摸这个似真如幻的人体。
  “笨蛋,这次从奈何桥逃回来的人是你!”她吸了吸发酸发涩的鼻子,主动投入他的怀里,“笨蛋!白痴!一个连闭气换气也不会的旱鸭子也敢玩跳水?混蛋!”
  “弟、弟、弟儿?!”小小声的、似有若无的呼唤小心翼翼地唤了出来,语音依然粗哑难辨。
  “是我啦,混蛋白痴刘青雷!”她用力捶他肩膀,开始又哭又笑,“我三岁就会自己游了,谁要你救!你到底长脑子了没!我不要你做大哥啦!你又蠢又笨又呆又痴,我不稀罕你做我大哥啦!”
  他竟然以为、竟然以为……
  “混蛋大哥!”她骂,“混蛋大哥!你非要吓死我才甘心吗?混蛋大哥!”
  “弟儿,弟儿,弟儿!”铁臂蓦地又勒紧了她的纤腰,湿透的身躯猛地一滚,将身上的女人压在他的躯体下,他埋进她散乱的湿发中,颤抖著迭声轻唤:“弟儿弟儿弟儿弟儿……”
  “谁是你的‘弟儿’?”她捶他,“混蛋!混蛋!”
  “弟儿弟儿弟儿……”他任她又捶又骂,只轻轻唤她,“你不要再回去了好吗?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好吗?你不要再吓我了好吗?”你……将心给我……好吗?
  他却不敢说出来。
  “混账大哥!”她依然又笑又骂又哭又捶他,“我回哪里去?我都被你宠坏了!我哪里舍得离开你?我和你到底谁在吓谁?你是疯了你呀?”
  双手捧起他埋在自己肩颈间的头来,望著那苍白的、几乎算是惊恐的面容,望著他如漆星眸中的压抑情感,她忍不住轻轻笑了。
  “混账大哥!”
  心在这一刻莫名激动,莫名悸动。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叫她如何的铁石心肠?
  夜色似水一般温柔。
  撤去了白日时分的酷热,敞开窗子后,丝丝清凉的微风轻快地钻进屋来,带著远处湖水的潮味、荷叶的清凉以及四周苍翠松柏的甜甜松香,是那般地好闻、那般引人沉醉。
  少了白日的虫鸣蝉叫,月色下的夜静悄悄的,清亮的月光弥漫了满屋,透过薄薄的纱帐,她看到了一地的银霜。
  心中一片寂静澄明,在这似水的夜色里、在这如霜的月色下,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爽、畅然以及从未有过的恣意与快乐,在这古老的时代。
  舒畅,快乐呵。她似乎已许久不曾体会过那绵绵的恣意快乐了。
  夜已深沉,她却没一点困意,清亮的眼眸扫过似霜般银白的月光,缓慢地滑落在她床榻之前三尺处,滑落在那方背著她侧卧在地板凉席上的厚实身影上。
  身影,壮硕如山,厚实似山,令人依赖,令人踏实。
  似山一般的男人啊,他曾经是那般的古板严肃、惜言如金、那么的沉著冷静、深藏不露……而今,在她的面前,却又似是孩子一般的惊恐而惧怕!
  她静静倚在柔软的宽枕上,唇畔酿起淡淡的笑,素手轻轻掀起床幔的一角,偷偷凝视著这一方如山一般的厚实身影。
  清亮的月光静静地笼在他身上,犹如一席细密柔亮的光幕,便在这光幕里,她似乎又看到了从第一次遇见他时起的所有情景。
  秋时的午后,他威严而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以不容反驳的严厉口吻将她带离了那小小的茶肆;波浪激奋的航船夜灯里,他疏礼而淡然地望了望她,斯文雅然地看透了她的不甘不愿,免去了她的服侍;冰冷阴森的梦境里,那温暖而可靠的避风海港也是来自于从来不说什么的他吧。
  落雪的冬至之夜,似天神一般将她从雪地托抱起来的人,是他;寒风呼啸的冬日里,与她围炉闲谈、总是带著宽厚的包容笑容的,是他;除夕之夜,纵容地陪她踏雪守岁的,是他;上元月夜,伴她瞧过一处又一处花灯,为她分开一波又一波汹涌人流,共她开怀大笑著猜谜,背她行走在无人夜街的,还是他;醉酒之夜,怜惜地抱著她、安慰她,倾听她痛哭失声的,仍是他……
  是他,都是他啊。
  曾经,总以为自己看不进眼里的,却原来早在不经意之间,已一点点地深深烙刻在灵魂的深处,从来没有丢掉,亦再也抹不去。
  他陪她奔跑在冬日的早晨,伴她笑著在湖冰上滑出长长弯弯的水痕;他伴她静守在松声涛涛的青风堂中,一起捧卷而读;他以玩笑的方式再也不许她靠近任何的水源,他宁愿忍受著三五不时刺脓流血的苦楚,任外界纷纷流传他仕途难保,只为了顺利地除去他的婚约;他苍白著脸,一头扎进深深的湖水里,以自己性命为赌注将她抛上岸,只因为她曾笑说过她因水而来──他害怕水再度带走她!
  曾经那么心高气傲的霸气男子,那么遵守礼教从不逾越的古板男子,那么志向远大、为国尽忠的英伟男子,而今却为了她,少了傲气,丢了自小的坚持,忘了一切……只为她。
  只为了她啊。
  她若再感受不到他的情意,她若再怀疑他的真心,她便真是一块无情的石头,一块埋在冰川下的烂石头了!
  呆呆望向他的视线,收不回了,再也收不回了。
  “大哥。”她轻轻唤一声,想起湖岸上那惊慌无措的时刻,想起他紧紧搂住她心跳欲爆的那一刻,想起他粗哑著颤音一声又一声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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