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为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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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为君开-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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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即使东宫有那么多的花木浓荫,暑气还是逼了进来。午后蝉鸣声声,让人只觉恹恹欲睡。
  景玹刚用了膳,方饮了一盏茶,眼睛扫过身边的人。
  “吴有才,你那点子规矩,都还给你师傅了?”
  吴有才闻言赶紧跪了下去,苦着一张脸道:“太子殿下息怒,奴才有个不情之请。”
  吴有才自十二岁净身之后就在他跟前做事儿,这几年来越发有了模样,景玹听他这样说,倒是微微诧异:“说来听听。”
  “奴才听说乌侯府内的荷花全都开了,京城暑热,奴才想请太子殿下带着奴才去乌侯府上转一转,也开了小人的眼界。”
  说罢,悄悄抬起头来,看着太子。
  景玹靠在椅子上,眼角含笑的看着吴有才:“你这猴精。”
  这皇宫之中,什么花儿没有?吴有才这么说,不过是希望他能去乌侯的府中休息半日。
  吴有才讨好的笑:“主子息怒。”
  景玹放下手中的茶,站起身来:“罢了,就带你去看看。”
  宫内早早派了人去乌侯府内,虽说宫中到乌侯府不过一炷香的车程,但景玹从马车上下来时,却见乌侯立于门前,身后一干众人皆低垂着头恭候。
  他忽而一笑:“这么大的阵仗,倒叫我觉得饶了乌侯的清闲。”
  乌侯上前几步,朗声笑道:“紫气东来,蓬荜生辉啊!”
  自正门而进,入目居然不是回廊,而是一座假山,景玹不禁摇头失笑:“你的府宅就像你这人一样稀奇古怪!”
  “阿玹,我这假山后可是片世外桃源之处,怎的到了你口里便这般的格格不入?”乌侯含笑看着他“这一道假山,隔着外面的车马嶙峋,我这一室清净,怎可染了世俗之气?”
  景玹素来知道他的品性,也不说话,只由他引着往院内走去。绕过了假山,顿觉凉爽之气扑面而来,心里忽然想起书中所说的水云洞天,可不就是这般惬意之姿?
  乌侯侧过头来看着他,得意的笑问:“如何?”
  “心向往之。”
  “那不妨抛了你那东宫一室端华,安心与我寄情山水,又如何?”
  景玹斜睨着他,广袖长袍,媚眼如丝:“偏偏就你敢取笑我。”
  乌侯却没有答话,只转过头去吩咐下人备茶,而后引着他往园中小亭而去。这小亭立于桥中心,四周弥漫着氤氲的雾气,似真似幻,莲花开满了整个池塘,一眼望去,竟如同置身于花海之中。
  景玹看着看着,一室怔忪。
  “众人皆醉我独醒。”乌侯递上一杯茶,含笑说道“阿玹,钱财总会有花光的一天,权利也总有散去的一日,百年之前,你我皆不过是一粒尘埃,百年之后你我又化作一粒尘埃。可这些美景,这些情愫却可以存在很久。有些人为了权利而放弃亲情,那是他愚钝。今日你无法言传他如你这般的宽宏,明日你必将身教他如你这般的气度。”
  景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只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那一只纤长的手配上琉璃杯,当真要将身后的那一簇簇美不胜收的荷花都比了下去。也难怪京都的黄口小儿都在传唱:太子温如玉,乌侯皎似月。天上仙女见,自愧形不如。
  “乌侯。”过了良久,景玹薄唇微启,慢慢的说道“我不是不喜这社稷江山,也不是不爱我景国子民。立于东宫十数载,我所见过的事情,要比这世间任何肮脏的事情都更加不堪。百年之后,我不想后人的口中,我景国皇室是这样一个残忍的氏族。”
  乌侯看着景玹,一双眼睛明亮的不似往常:“阿玹,我自幼虽贪玩,但是圣贤之书也读过不少,这天底下权势轮回,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然,他已不忠,你若不义,又有何不可?箭在弦上啊,阿玹。”
  “我懂……太多的人跟随着我,太多的人押注在我的身上。若我覆巢,焉有完卵?我这一刻的仁慈,又不知道要害死多少忠心于我的人。”
  乌侯大喜,刚要开口说话,却见景玹伸出一只手来挡住了他的话音。
  “前几天江南传来密报,景珃已经调用了他妻弟麾下的六万兵马,正往芜山去。”说罢,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荷花,乌侯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得那一刻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六万兵马,盖因不是王侯将相,便要为我们兄弟二人的争权夺利而战死沙场。这天下江山,我若用这种手段得到,乌侯你说,我算是一个好皇帝么?”
  景玹转过头来,看着乌侯,那样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眸中,竟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悲悯,一时间心中那些大道理大谋略居然一个都说不出来,堵在嗓子眼里,生生的压了回去。
  “其实若是能引得四皇子将兵马带出芜山,情况会更加有利于我们。”
  景玹忽而一笑,摇了摇头:“他不会的,我知道景珃,若没有万分的把握,他从来不做冒险的事情,因为他这个人,不相信命运的眷顾。”
  乌侯思索良久,道:“我倒是有一个良法,只要让景珃知道景瑞不在西北大营,他必定会带领兵马走出芜山,直捣京城。我听说景瑞有一个……”
  “太子爷……”
  乌侯说了一半的话被吴有才打断,他略微不悦的侧头看过去,只见吴有才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头抵着地面,那暗色的青花板石居然被吴有才额头的汗液沁湿。
  “什么事?”
  吴有才声音都发了颤,斟酌良久,才拈着胆子说道:“才刚宫里来了人,说……说……周才人那里……似是……似是……不太好。”
  景玹皱着眉,想了良久也没想起来周才人是谁。
  吴有才偷偷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子的神色,方提醒道:“便是半年前,太子爷宠幸过的那位。”
  话说到这儿,乌侯忍不住笑了起来:“瞧把你吓的,又不是你家主子心尖上的人。阿玹大概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位才人了吧?”
  景玹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的确忘了。”
  两位主子谈笑风生,着实急死了吴有才。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望太子爷赶紧回宫。
  “爷……”
  看着吴有才的神色,他大概也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站起身来道:“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这样的人间仙境,果然不可多得。”
  乌侯也站起来,含笑而道:“怎么就不可多得了。假以时日,这天下什么样的秀美景色不是你的?”
  坐进了马车,吴有才很有眼色的跟了进来,马车里极宽敞,吴有才跪在他面前,一张脸都发了白。
  “到底怎么回事儿?”
  “宫里的人说,午间的时候有个宫女去给周才人送茶,因着天热,周才人心绪烦躁,见了这热腾腾的茶,一时心里恼怒,便将茶盏掷于宫女身上。”
  景玹微微皱着眉,但也只是觉得这周才人泼妇无状,便又笑道:“只这样的事情,便吓破了你的猴胆?你引着我来乌侯府时候的胆子哪里去了?”
  吴有才却没有笑意,微微的向后面挪了挪,拉开了和太子的距离,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颤着声音继续说道:“那宫女是……是东宫书房的殿前女君。”
  马车之内一时静极了,吴有才跪在那里,只听得到太子殿下急促的呼吸声,他心下一沉,再不敢言语。
  ————————芳菲拉过茵茵的手,见茵茵白皙的手上一片被烫伤的红色,一直蜿蜒到手腕,怒道:“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宫里得了势的娘娘多了去了,偏她一个只不过是被太子殿下宠幸过一次的人,便这般嚣张!”
  茵茵只觉得疼,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
  “姐,涂点药吧。你看,已经起了水泡。”
  “嗯,左边的那个匣子里,有咱们从府里带来的药,都是琉璃那丫头给我装的,不想还真的用到了。”
  芳菲取了药来,拽过茵茵的手,轻轻的挽起她的袖子:“姐,若是疼了,你就喊出来。”
  茵茵笑了笑:“好。”
  芳菲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虽是小心翼翼,也不免碰触到了几个水泡,茵茵死死咬着唇,额头上冷汗涔涔。
  涂好了药,又给她缠上了一层纱布,芳菲方才抬起头来:“这样就行了么?”
  她放下袖子,道:“过几天就好了,只别告诉旁的人。”
  “为什么?她一个小小才人,我们还怕她不成!”芳菲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和纱布,不禁怒从心来“便要跟太子妃狠狠的告一状,杀一儆百!”
  她听到芳菲说“太子妃”三个字时脸色一沉,但马上便恢复了神色:“太子妃如今有孕在身,咱们不要去给她添烦,再者……今天的事也是凑巧,以后不会了。”
  芳菲听她说的好像也在理,便点点头:“好吧。”
  ————晚间的时候太子殿下还在书房内,她自那日典阁之后,便成了东宫书房的殿前女君,此刻便站在书房外间。
  外面有来换职的侍卫,走动之间有些吵,里间的人似乎被吵到,寒着声音道:“给我换一杯茶。”
  “是。”
  端着早就预备好的茶杯进了里间,景玹还在看着书信,并未抬头,她把茶杯递过去,恰巧景玹伸手过来拿书,却碰到了她的手腕,正是白日里被烫伤的地方,茵茵手下不稳,茶微微洒出了一些。
  景玹却没有在意,接过她手中的茶杯,状似无意的问道:“你的手受伤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袖子挡住了手臂上的纱布,从外面看来,并无不妥。
  于是摇摇头:“太子殿下赎罪,奴婢并未受伤,刚刚只是一时走了神。”
  他放下茶杯,没有说话,也不再看书信,茵茵刚要退下,不想景玹却忽的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腕,死死的扣住她受伤之处。
  她疼的一个激灵,控制不住的喊了出来。还未想好要说些什么,景玹已经放开了手。
  “奴婢……”她疼的一张脸惨白,跪在地上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奴婢白天不小心打翻了一盏茶,怕女官们怪罪,便瞒了下来,太子殿下赎罪。”
  景玹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她跪在那里低了头,手指轻轻撮弄着衣带,依旧怯生生的模样,目光惶惶地游移着,也不知到底是想看向哪里,裙角、地上、桌腿……哪里都看了,只不看他罢了。
  他心里忽的有种莫名的无奈,他其实不过是想她受了委屈能跟他说。只有这样,他的保护,他的讨好才名正言顺,不至于太过好笑。
  那一句问话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问有何意?他明明是知晓答案的不是吗。
  重拾起案上的书信,再不看跪在地上的人,淡淡的说道:“出去吧。”
  茵茵转身出了书房,不理会任何人。越走越快,在重重的宫门中,她一个人疾步远离那个地方,到后来,简直是在拔足狂奔。头发因为疾走而被风吹乱,后背也已经被汗打透,她恍若不知,最后终于有个人开口叫道:“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这一句声响,茵茵才恍如突然醒悟过来,脚步缓下来,站定在某一处白玉阶上怔怔出了好久的神。只抬头看着高天,云朵在月旁飞卷如絮,风在高大空旷的殿宇间流动,轰鸣在她的耳畔。
  她良久良久,只说了低低一句:“我现在……心里,真害怕。”
  除此,再没有任何言语。
  【四·相思似海深(5)】
  【四·相思似海深(5)】
  宫城照例在戌时三刻下钥,不过,一般过了戌时,就不会再有人走动。
  当然,乌侯是不会受这样的约束。
  景玹刚刚放下手中的奏折,就听到外间有人在笑,只一晃眼间,眼前便出现了乌侯那似笑非笑的脸。
  “阿玹——你可要好好赏我!”
  这般讨赏的模样倒是几年未见,景玹不由笑起来:“你又想出了什么歪门邪术?”
  乌侯也不恼,坐在一张椅子上,玩世不恭的模样:“不急,先给小爷来杯茶。”
  景玹抬起头,对着外间说道:“给乌侯上茶。”
  不一会儿,便有人端着茶杯进来,乌侯自幼喜爱熏香,此时只看着眼前的女君,皱着眉头道:“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这梨花香是你们太子殿下的御用香囊?”
  茵茵本来一颗心就极为害怕,听了这话,恨不得立马跪下去,无奈手中端着茶,进不得退不得。
  “奴婢知罪。”
  “喝了茶便说正事,我忙的很。”
  乌侯闻言转过头去看着景玹,只见他手中又重拾起了毛笔,在书信上写着什么,下笔极快,到不似往日里的谨慎。乌侯心里纳闷,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好应言接过茶杯。
  “你下去吧。”
  他明明在写字,却又说了这无头无脑的一句——乌侯心里更觉奇怪,往日只道阿玹心思极深,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看不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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