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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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回声-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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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尼,翻过墙去看看。”布莱恩说。
  向来都听布莱恩指挥的肯尼照做了。他爬上六英尺高的城墙不见了。“我把绳子扔给你,肯尼。”布莱恩喊道,“抓住了。”
  他转身对多尼说:“我们要把他拖过墙去,就像扔树干比赛那样,只不过是用两只手。”
  “你们会把我的脖子弄断的。”基吉抗议道。
  “你自己当心点就不会了。我们会托你一把,你到顶上后可以打个滚掉下去。”
  “我干不了。”
  布莱恩耸耸肩:“你自己选吧,头在上还是脚在上?你好歹都得过去,除非你把真相说出来。”
  “真相我早就告诉你了。”基吉喊着,“你得相信我。”
  布莱恩摇摇头:“是不是真相我一听就知道。准备好了吗,多尼?”
  基吉想要挣扎,但是被那两个人死死抓住。他们猛地把他扭过来,面对着城墙,一人抓着一条腿,把基吉高高地托起来。基吉不敢做丝毫挣扎,他知道人的脊椎在头骨下方处是多么的脆弱,他不想下半辈子都动弹不得。最终,他像一袋土豆一样搭在墙上。他小心翼翼、慢吞吞地把一只脚放到城墙的另一边,然后,又加倍慢吞吞地把另一只脚挪到城墙顶上。他的指关节擦伤了,一阵一阵的疼痛传到了手臂上。“快点,变态。”布莱恩不耐烦地嚷嚷着。
  布莱恩开始翻墙,几秒钟后他就来到基吉的脚边。他顺势把基吉的脚甩向另一边,基吉瞬间失去了平衡。朝后摔下去的时候基吉尿湿了裤子,肾上腺素急剧升高。他双脚重重地落在地上,膝盖和踝关节顶不住巨大的冲力,让他一下子摔倒了,缩着身子躺在地上,眼里充满了屈辱的泪水。布莱恩落在他身边。“干得不错,肯尼。”他一边说一边接过绳子。
  多尼从墙顶上探出脑袋说:“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破坏我们的惊喜吗?没门。”他猛一拉绳子,“快点,变态。再走一段。”
  他们沿着杂草丛生的斜坡向古堡东墙一片低矮的残垣爬去。基吉一路摇摇晃晃,跌倒了好几次,可每次都有一双手立即把他拽起来。他们翻过断墙,来到一座庭院。此时月亮从一片云层后钻了出来,在他们周围投下阴森诡异的亮光。“我小时候很喜欢和妈妈一起来这儿。”布莱恩边说边放慢了脚步,“修建这座城堡的是教堂,而不是国王。这你知道吗,变态?”
  基吉摇摇头:“我从没来过这儿。”
  “你应该来看看。这儿很不错。特别是这里的地道和反地道,算得上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攻城工事了。”他们边说边朝北面走去,右手边是炊事塔,左手边是海塔。“这个地方,可以住人,是个堡垒,”他转过身一边倒着前进,一边对基吉说,“也是一座监狱。”
  “你告诉我这些干吗?”基吉说。
  “因为很有趣。他们在这儿谋杀了一个红衣主教,然后把他赤身裸体地吊在城堡的围墙上。我肯定你从未听说过,是吧,变态?”
  “我没有杀你妹妹。”基吉重复着说。
  这时,他们已经来到海塔的入口处。“塔底有两间拱形房间。”布莱恩一边说一边第一个走了进去,“东面那一间有着和地道、反地道一样有趣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基吉沉默地站在原地,但是肯尼代他回答了问题:“你不会想把他关到瓶形地牢里吧?”
  布莱恩咧开嘴笑道:“猜得好啊,肯尼。下回让你当头儿。”他伸进口袋,摸出一只打火机。“多尼,把你的报纸给我。”
  多尼从内袋里掏出一份《晚邮报》。布莱恩把报纸卷起来,点燃一头,然后朝东边的房间走去。借着火把的光亮,基吉看见地上有个用铁栅盖起来的洞。“他们在岩石上打了个洞,形状像一只瓶,一直伸到下面。”
  多尼和肯尼互相看了看,这事情可比他们想象的严重得多。“等等,布莱恩。”多尼反对说。
  “干什么?是你说同性恋算不得正常人。快点,帮我一把。”他把捆着基吉的绳子的一端绑在铁栅上,“得我们三个人一起才能把铁栅掀开。”
  他们抓紧铁栅,蹲下去一起用力,三个人全身紧绷。在他们使劲的漫长的一分钟里,基吉祈祷他们动不了那盖子。但最终,伴随金属与石头的一下摩擦声,盖子松动了。他们抬起一端,然后齐刷刷地一起回头看着基吉。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布莱恩厉声问道。
  “我没杀你妹妹。”基吉绝望地说,“你们觉得把我关进地牢,死在那里头,你们自己能躲得掉吗?”
  “城堡在冬季周末会对外开放。离周末没几天了,你死不了的。呃,应该死不了吧。”他戳了一下多尼肋部,笑着说,“好了,伙计,让开点。”
  三个人围着基吉,把他推到狭小的洞口。基吉奋力地挣扎踢腿,扭动身体。可是三比一,六只手对没有手,他丝毫没有逃脱的机会。不一会儿,他已经双脚腾空地坐在了一个圆形的洞口边。“别这样,求你们了,别这样。警察会让你们坐很久的牢的。别这样,求你们了。”他用鼻子吸着气说,竭力不让自己因恐惧而放声大哭,“真的求求你们了。”
  “告诉我真相就行。”布莱恩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没有,”基吉哽咽地说,“我真的没有。”
  布莱恩朝他背后踢了一脚,基吉往下掉了几英尺,肩膀磕在狭小的石壁上,一阵阵的疼痛。接着布莱恩一扯绳子,基吉被勒紧的肚子感到仿佛被撕咬般的剧痛。布莱恩的笑声环绕在他的四周。“你知道我们会把你一直放下去吗?”
  “求求你们。”基吉抽泣着哀求说,“我没有杀她。我不知道是谁杀了她。求求你们……”
  他的身体又动了起来,绳子在一段一段往下送。他觉得身体就快被切成两段了。他能听见上面的人在粗重地喘着气。每往下一英尺,四周的黑暗就加深一分,头顶传来的微光慢慢消失在潮湿阴冷中。
  他的身体仿佛没有尽头地一直往下掉。最后,他发现四周的空气变了味道,身体再也碰不到石壁,瓶形地牢宽了起来。他们真的敢把他留在牢底。“不!”他扯着嗓子大喊,“不!”
  他的脚尖探到了坚实的地上,腰间深入五脏六腑的剧烈撕咬感暂时消失了。头顶上的绳子松弛下来。一个刺耳、游离的声音从上面飘来:“最后的机会了,变态,招了的话就拉你上来。”
  招认很容易,但意味着他要说一个不知会惹来多少未知麻烦的谎言。即便是为了救自己,他也不愿意把自己说成杀人犯。“你们弄错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绳子重重地掉到了他头上。他听到最后一阵嘲弄的笑声,接着就是一片静谧,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一片安宁。顶部一丝微弱的光亮最后也消失了。他被隔离在了一片漆黑中。不管把眼睛瞪得多大,他也看不见一丁点儿东西。
  基吉朝一旁挪了挪。他不知道自己离石壁有多远,也不想让自己脆弱的脸再撞到坚硬的石壁上。他记得自己在书上读到过在黑暗环境下进化而来的白色盲蟹。在加那利岛的某个地方,黑暗的环境让眼睛变得多余。现在自己就是一只白色盲蟹,侧着身体在黑暗中摸索。
  他倒是比预料的更早碰到石壁。他转过身用手摸着细小的沙石。他竭力不让恐惧包裹全身,集中精神想着四周的环境。他不愿意预测自己要在这儿待上多久。只要一有这样的思绪,他就会发疯,会把自己的脑袋撞到石头上,砸个粉碎。他们真的不想要他死吗?也许布莱恩想让他死,但是他认为他的两个朋友没有这个念头。
  基吉转身靠在墙上,慢慢地向下移动,坐到了冰凉的地上。他全身疼痛,不觉得有哪个地方断了骨头,但依然是痛到了极限。
  他知道不能干坐着等。如果依旧这样一动不动,整个身体会冻僵,关节会麻痹,如果不保持血流顺畅,他会冻死,他不想让那几个狗杂种得逞。首先他得松开双手。他尽量蜷缩身体,受伤的肋骨和脊椎让他疼得皱眉蹙眼。只要能把绳子拉到最大限度,他就能用牙齿打开绳结。
  疼痛、自怜的泪水沿着鼻子静静淌落下来,基吉开始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战斗。
  16
  亚历克斯回到宿舍,发现屋里没人,感到吃惊。基吉没说过会出去,亚历克斯猜想他可能做实验去了,也有可能去看他的医科同学了,也有可能蒙德回来后和他一起喝酒去了。他并不因为自己被卡文迪什骚扰了,就担心基吉也会发生什么。
  亚历克斯给自己准备了一杯咖啡和一大块吐司。他坐在厨房的餐桌前,面前放着听讲座时写的笔记。他一直想对几位威尼斯画家作出区分,今晚的幻灯片让他理清了思路,抓住了重点。他正在笔记本的空白处写字,歪呆欢蹦乱跳地进来了。“喔,看我今晚过得多开心啊,”他兴奋地说,“劳埃德对《以弗所书》的研究真是太有启发意义了。他从文本当中读出了多少意义啊!”
  “你过得那么愉快,我很开心。”亚历克斯心不在焉地说。自从和他的教友混到一起后,歪呆每次回来总是如此风风火火,从不例外。因此,亚历克斯从不特别在意。
  “基吉在哪儿?还在工作?”
  “他出去了,不知道上哪儿了。如果你还要烧水的话,那我再喝一杯咖啡。”
  水壶刚放到灶台上,他们就听见前门开了。让人吃惊的是,只有蒙德一人进屋,没有基吉。“你好,陌生人,”亚历克斯说,“她把你扔出来了?”
  “她要赶着写论文。”蒙德一边说一边拿了个杯子,往里面加了点咖啡,“如果我留在那儿的话,她一定会抱怨到早上,那我就别想睡觉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加入你们为好。基吉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的保姆。”
  “《创世记》


第四章,第九行。”歪呆得意扬扬地说。
  “老天爷,歪呆啊。”蒙德说,“礼拜还没结束啊。”
  “上帝永远不会结束,蒙德。我也不期望像你这样浅薄的人会明白这一点。虚假的上帝,这就是你所崇拜的。”
  蒙德笑笑:“也许吧,但她真的很棒。”
  亚历克斯哼了一声说:“我受不了了,要去睡了。”他撇下还在争吵的两人,回到了完全属于自己的那间安宁的小屋。卡文迪什和格林哈尔希搬走后,没有人再搬进来,所以亚历克斯搬进了卡文迪什的房间。他在门口停下,瞥了一眼音乐室。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他们四个人坐在那儿创作音乐是什么时候了。这个学期之前,四个人没有哪一天不挤在这个小房间里玩上至少半小时的音乐。可如今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同样逝去的还有彼此间的亲近感。
  或许这种情况是伴随人的成长自然而然出现的,但亚历克斯却更相信是因为罗茜的死让大家更深入地了解了彼此。目前看来,这不是一段有教育意义的经历。蒙德完全把自己封闭在了自私和性当中;歪呆沉迷于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语言叫人无法理解;只有基吉还与自己保持亲密的关系。可现在连他也神秘失踪了。而在这一切的背后,一种相互猜疑的不和谐气氛正侵蚀着他们的日常生活。
  一半的自己希望一切都能回到过去的正常状态,而另一半则明白,有些事情,一旦破碎,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想到恢复,他记起了琳,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个周末他要回家,要和琳到爱丁堡去看一场浪漫喜剧电影,这是恢复正常生活的开始。两人之间默契地认为不应该去柯科迪,那里有太多恶毒的流言。
  但他觉得应该告诉基吉,他今晚就打算告诉他。但是,他需要等他回来。
  基吉愿意倾其所有以脱离此刻的处境。他被关在地牢里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冰冷的空气刺入了他的骨髓,地上的一摊尿液已经结成了冰。可双手到现在还没有挣脱开。手臂和大腿上感到一阵阵的麻痹和痉挛,痛得他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最后,他感到绳结有所松动了。
  他越过尼龙绳抓着下巴,头用力地摆动。绳子又松了许多,孤注一掷的努力让他产生了幻觉。他向左边一扯,又朝后面一拉,他反复这样,直到绳子最后松开,他才放声大哭。
  第一个难关度过后,接下来的就容易多了。他的双手一下子自由了,虽然还觉得麻木,但总算自由了。手指冰冷,肿得如同超市里的腊肠,他把手伸进夹克,藏在胳肢窝下。他忽然记起寒冷是思想的强敌,会让你的脑筋放慢速度。
  他不断地回忆和运动。现在他的手臂可以自由活动了,他可以在原地小跑。此刻,他希望自己有吸烟的习惯,这样他身边就有火柴或者打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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