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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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回声-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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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与自己毫无干系。
  这种强烈的希望在他拐入蒙德和艾琳居住的那条宁静的小路时一点点破灭了。屋外停着三辆警车,一辆救护车。不祥的迹象——如果蒙德没事的话,救护车早就呼啦呼啦地开到最近的医院。
  亚历克斯把车停在第一辆警车后面,朝屋子奔去。一名身穿黄色荧光警服的大个儿警察拦在了车道上。“有事吗,先生?”
  “里头是我内兄。”亚历克斯说,想要推开那名警察。那警察牢牢地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前进半步。“请让我进去。大卫?克尔——他妹妹是我的妻子。”
  “对不起,先生。现在没人能进去,这里是犯罪现场。”
  “艾琳呢?他妻子呢?她在哪儿?是她打电话给我妻子的。”
  “克尔太太在屋里。她很安全,先生。”
  亚历克斯的身体松弛下来,警察也松了手。“我真的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艾琳现在需要人支持。你就不能让你的上司放我进去吗?”
  那警察有些犹豫地说:“我说了,这里是犯罪现场。”
  亚历克斯感到失望:“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凶杀案的受害者吗?把他们和亲人隔开?”
  警察有些让步了,冲着对讲机说了几句。他稍稍转过身体,但依然挡在屋子的门口。对讲机里传来几声刺耳的回音,随后,他转过身问亚历克斯:“能让我看看您的证件吗,先生?”
  亚历克斯不耐烦地拿出钱包,翻出驾照,把证件递过去。警察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递还亚历克斯:“如果您要去屋里的话,我们CID组的一位同事会在门口接您。”
  亚历克斯跑过他身边。他的双腿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自己不懂得如何使唤。他跑到门口时,只见门是开的,门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用疲惫而又充满狐疑的目光扫视着他。“吉尔比先生?”她一边问,一边退却一步,让出走道。
  “是的,出什么事了?艾琳打电话给我妻子,她说蒙德死了?”
  “蒙德?”
  亚历克斯叹了口气,不禁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是绰号,我们自上学起就是朋友。大卫,大卫?克尔。他的妻子说他死了。”
  那名女警点了点头;“我很遗憾地告诉您,克尔先生刚刚被宣布已经死亡。”
  天哪,亚历克斯想。“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前还不肯定。看起来他被人捅了,屋后似乎有被人闯入的迹象。但是,目前我们还不能透露更多。”
  亚历克斯用手盖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太可怕了。上帝啊,可怜的蒙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不停地摇着头,感到麻木、茫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琳可不是为了这个才让他赶过来的。“艾琳在哪儿?”
  女警推开里屋的门;“她在起居室。你要进来吗?”她侧过身子,看着亚历克斯从身旁经过,径直走向俯瞰屋前花园的起居室。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艾琳正弓着身子坐在一张米色宽沙发的边缘,看上去如同一个老妪。亚历克斯走进房间时,她抬起头,两眼哭得又红又肿,好不可怜。几缕乌黑的长发散乱地黏在脸上,有几根还贴在嘴角旁,身上的衣服皱得乱七八糟。她向他伸出双手,仿佛是在哀求。“亚历克斯。”她的声音沙哑、紧张。
  他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挽住她的身体。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艾琳。之前,他俩打招呼的方式不过是一个人把手放在另一个的手臂上,或是隔空象征性地亲吻脸颊。她的体魄健壮,让他有些吃惊。 “我真伤心。”他说,尽管知道语言在此刻起不了任何作用,但还是免不了说出来。
  艾琳倒在他怀中,悲伤得筋疲力尽。亚历克斯突然意识到一名女警正坐在客厅的角落里,她一定是从餐厅里搬来的椅子。亚历克斯很快便意识到,艾琳与保罗一样,将要面对来自各方面的猜疑,尽管这次看上去像是一起恶性的入室盗窃案。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可怕的梦,我想立刻醒来。”艾琳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惊吓过度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也无法相信这一切。”
  “他就趴在那儿。”艾琳细声说,“满身是血。我摸摸他的脖子,看他是不是还有脉搏。但是你知道,我很小心地不让血沾到自己身上。这难道不可怕吗?他趴在那儿死了,我想到的却是你们四个为了救那个垂死的姑娘而被当作了嫌疑犯,所以我不能让大卫的血沾到自己身上。”她一边说,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撕扯着卫生纸。“太可怕了。我不能让自己拥抱他,因为我想的只有我自己。”
  亚历克斯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我能理解。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没有人会认为你与这事有关。”
  艾琳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刺耳的声音,抬头瞥了一眼那个女警员:“我们说法语,行吗?”
  到底怎么了?亚历克斯心想,随即回答:“行啊。”不确定靠自己的那点法语是否能听懂艾琳要说的话。“但是说得慢些。”
  “我用简单的法语说。”她用法语说道,“我需要你的建议。你懂吗?”
  亚历克斯点点头:“是的,我懂。”
  艾琳颤抖着说:“我不敢相信自己现在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我不想当嫌疑犯。”她紧紧地抓着亚历克斯的手。“我害怕,亚历克斯。我是个外国人,所以我就是嫌疑犯。”
  “我不这样想。”他想安慰她,但是他的话似乎没有对艾琳起任何作用。
  她点点头说:“亚历克斯,有件事情会对我不利,很不利。每周一次,我都要单独出门。大卫认为我是去见几个法国朋友。”艾琳一边说一边把卫生纸捏成紧紧一团,“我向大卫撒了谎,亚历克斯,我有个情人。”
  “啊。”亚历克斯小声地叫了出来。在这样一个不平常的夜晚,现在又听到了这样的话,亚历克斯觉得有点承受不住了。他不想做艾琳的心腹。他对她一直没有什么好印象,也觉得她根本没必要把内心的秘密告诉自己。
  “大卫不知情。老天爷啊,我真希望自己从没做过那样的事。我爱他,这你知道。但是他太依赖我了,我根本满足不了他。所以不久之前,我遇见了那个女人,和大卫完全不同的女人。我原本不想让我们的关系朝那方面发展,但我们最后还是成了恋人。”
  “啊。”亚历克斯又小声地一叫。他不会用法语责问艾琳怎么能这样对待蒙德,又怎么能口口声声地称还深深爱着这个自己背叛已久的男人。当然,现在不能当着警察的面和她吵架。艾琳不是唯一一个正经历一场噩梦的人。他相识最久的老朋友被人杀了,留下的遗孀正向他坦白一段同性恋情。此刻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这样的事情过去从不会发生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我今天晚上就同那女人在一起。如果让警察知道了,他们会想,啊,她有情人,那凶手一定是两个人了。但没那回事,杰姬不会破坏我的婚姻。我不会因为和别人在一起,就不再爱大卫了。我应该把真相说出来吗?还是什么也不说,希望警察发现不了?”她略微向后欠了欠身,抬起头,不安地迎上着亚历克斯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
  亚历克斯觉得越来越难以抓住现实。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是在玩什么两面三刀,企图让自己站在她那边吗?还是真如自己预想的那样是无辜的?他绞尽脑汁想用法语把想说的话表达出来:“我不知道,艾琳。我觉得你不该问我。”
  “我需要你的建议。你现在就在现场,能料到事情的结果。”
  亚历克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在哪儿都好,就是不在此处:“那你的朋友怎么办,那个杰姬?她也会为你撒谎吗?”
  “她和我一样不想做嫌疑犯。是的,她会说谎。”
  “有谁知道?”
  “你说我们俩的事吗?”她耸耸肩,“没有,我想。”
  “你不能确定?”
  “没人能确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因为如果最后被人发现的话,情况会更糟。”亚历克斯又把脸捂起来,转向别处,“我真不敢相信,蒙德一死我们就在谈论这些事。”
  艾琳直起身子:“我知道你或许以为我很冷血,但是我会用我的余生来为这个我深爱的男人流泪伤心。而且,我确实爱他,这点毫无疑问。但是现在,我要确保自己不被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拖下水。这一点,所有人中间只有你能明白。”
  “好吧。”亚历克斯说,现在他改用英语了,“你告诉夏伊拉和亚当了吗?”
  她摇了摇头;“我只和琳通过电话。我不知道怎么向他父母开口。”
  “你想让我替你开口吗?”还没等艾琳回答,亚历克斯口袋中的手机就响起了悦耳的铃声。“是琳打来的。”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查看号码。
  “亚历克斯?”琳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恐。
  “我在蒙德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真的,真的很伤心。艾琳说得没错,蒙德死了。看起来是有人闯进了屋子……”
  “亚历克斯,”琳打断了他,“我要生了。我刚和你打完电话,肚子就开始收缩。起初我觉得是错觉,但现在每三分钟就来一次。”
  “哦,天哪。”亚历克斯一下子蹦了起来,目光慌乱地扫向四周。
  “别慌,这很正常。”琳痛苦地叫着,“又来了。我已经叫了出租车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什么……什么……”
  “你直接去辛普森医院。我在临产病室等你。”
  “但是,这太突然了。”亚历克斯终于回过神来。
  “因为受了刺激,亚历克斯。已经这样了,我没事,你别怕。我要你别怕。我要你现在上车,十二分小心地开车去爱丁堡,行吗?”
  亚历克斯抑制着紧张的情绪说:“我爱你,琳,爱你们俩。”
  “我知道,待会儿见。”
  电话挂断了,亚历克斯无助地看着艾琳。“她要生了。”艾琳平静地说。
  “她要生了。”亚历克斯重复了一句。
  “那走吧。”
  “你不能一个人待着。”
  “我可以喊一个朋友过来。你应该陪在琳身边。”
  “太巧了吧。”亚历克斯说,他把手机塞进口袋,“我会打电话给你,等忙完了再回来找你。”
  艾琳站起身,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去吧,亚历克斯,有消息就告诉我一声。谢谢你能来。”
  他冲出了客厅。
  30
  亚历克斯颓废地坐在辛普森纪念馆旁边一张冰冷的长凳上,脸上挂满了泪水。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跌宕起伏的一个夜晚。他已经超越了疲惫,进入了一种根本无法入睡的状态。诸多复杂的情感让他觉得神经已经麻木,再也没有知觉了。
  他已记不清是怎么从格拉斯哥开车回爱丁堡的了,只是依稀想起给父母打过电话,还和父亲顶撞了几句。他的头脑中充满了恐惧,他所了解的情况可能会一下子恶化,他所不了解的情况也很可能会恶化——尤其是在宝宝只有三十四个星期大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像歪呆一样,把全部的信仰都寄托在无法感知的某种力量上,而不是医学。如果失去了琳,他该怎么办?如果生下了宝宝却失去了琳,他又该怎么办?如果琳安然无事,而宝宝走了,又该怎么办?眼下的情况已经糟透了:蒙德的尸体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而亚历克斯却不能在他一生最重要的夜晚陪在他身边。
  他把车停在皇家医院停车场里的某个地方,跑了三趟才找到进入妇幼病房的入口。跑到前台的时候,他已是浑身大汗,气喘吁吁。好在护士已经见惯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手忙脚乱胡说一通的情况。
  “吉尔比太太?啊,有,我们已经直接把她送到产房了。”
  亚历克斯一路打听着奔过病区的走廊。他按下安保对讲机的按钮,紧张地看着摄像镜头,希望此刻的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位焦急的父亲,而不是刚逃出精神病院的病人。在等待了似永恒般漫长的几分钟后,病房的门打开了,他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他事先没设想过进来以后的情景,但身处一段幽静得有些诡异的门厅着实让他不知所措。正在此时一名护士不知从哪个方向拐进了门厅。“吉尔比先生?”她问。
  亚历克斯不停地点头:“琳在哪里?”他问道。
  “跟我来。”
  他跟着她沿着走廊往回走;“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说完,顿了一下,一只手在门把上一转,“我们想请您帮我们镇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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