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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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侠-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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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忘,那是多高的境界啊。易婷婷笑着摇摇头,注定了的,她做不到,哪怕喝下再多的“醉生梦死”。 
  手机响了,她的线人提供了新情况:孙玉虎在家中被杀。和马大希一样,孙玉虎也是位在本地“吃得极开”的企业家,易婷婷本能地兴奋起来,她沉思片刻,拔通了蒋志成的电话。 
  “孙玉虎的事,有眉目了吗?”蒋志成刚刚坐下,易婷婷就迫不及待地问。 
  “喔,”蒋志成看看窗外的小山,并不急于回答,“是不是以后你的采访都在9进行啊?” 
  易婷婷笑了:“行啊,只要蒋队长给面子,我求之不得。”她语调一转,“不过今天确实是刚得到这个消息,正好赶上吃饭时间,我想干脆公私兼并吧。” 
  蒋志成品味着“公私兼并”四个字,心中不由得一阵抓挠,笑说:“那我又沾光啦。”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孙玉虎的尸体的?” 
  “前天上午接到报案,东林山庄的保安接到投诉,说有一间车库近几天一直散发臭味。那就是孙玉虎的备用车库。因为联系不到孙玉虎,我们判断他出了事,破门进去就看到尸体,高度腐烂,法医说已经死亡十二至十三天。” 
  “这么多天没有人发觉吗?” 
  “孙玉虎是个神秘的家伙,我们调查了他任总经理的公司,他十天半月不露面是常事。这是一家中美合资的公司,规模很小,资金由外方提供,做药品生意,以加工中药饮片和生物试剂为主,也搞点贸易。业务量不大,但公司账上常有几百万的流动资金。我们初步判断,公司是孙玉虎的一个幌子,一个作用是国内国外来回洗钱,另一个作用是掩盖身份。” 
  “他是黑帮吗?” 
  “可能性很大。” 
  “被谁杀的呢?” 
  “尸体只有一处伤口,在右颈部。凶器是一枚钢钉。从尸体的姿态来看,这枚钢钉是以投掷方式击杀的,钉透了颈椎,瞬间切断神经系统,真是一钉毙命,相信孙玉虎死得并不难受。” 
  “看来是高手。”易婷婷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你说过,在红山监狱里杀马大希的凶器是一把飞刀。你说,两个杀手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蒋志成又用欣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说:“我也有怀疑,特别是今天上午,法医又发现了一个情况之后。” 
  “发现什么?” 
  “伤口附近的肌肉,存有钝性淤血。一枚高速掷出的钢钉,是不会在肌肉内产生这样的淤血的。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这伤口是原来就有的,钢钉有意打在了伤口上。” 
  “哦?” 
  “更奇怪的是,皮肤上的伤口只有一枚钢钉通过的印记。也就是说,杀手很可能是用同一枚钢钉杀了孙玉虎两次。” 
  “真有这么神?”     
  “我已经报告了调查了红山监狱案的公安部重案组,他们很重视。据他们说,红山监狱案的杀手有个绰号叫唐六,是一个叫‘唐门’的组织的人。还有,杀马大希的凶器不是飞刀,是一枝磨尖的牙刷。” 
  上中学的时候,易婷婷曾是武侠小说爱好者,她一直觉得书里的神奇武功都是出自小说家的想象,此刻听了蒋志成口中的杀人手段,她一时觉得头皮发麻。过了一会,她又问:“孙玉虎会是杀马大希的人吗?” 
  “很容易产生这样的联想,但是需要更多的证据。” 
  “还有什么发现吗?” 
  “小姐,我觉得我的行为早就超出局里的保密要求了。”蒋志成笑了笑,说:“不过我相信你,你不会把我说的这些写出来的,对吗?” 
  “我当然会——如果哪天写小说的话。” 
  蒋志成笑着摇摇头,说:“我们还在车库里发现了地道,通向他的别墅客厅。在客厅里找到了根钢钉,和他脖子上的那根一模一样。无论如何,这个孙玉虎不是好人。” 
  午餐结束的时候,蒋志成趁势说:“下次给个机会让我请你吧,老吃你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易婷婷说:“太好了,那是精神物质双重享受哇。” 
  回到报社那间乱糟糟的办公室,易婷婷准备开始做些背景资料的储备,她预感到将有一个震惊全国的涉黑大案被揭底,与之带来的振奋感相比,姜宝炎今天的那幕话剧表演黯然失色。在比平时多分泌出少许的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她步履轻快,容光焕发。 
  有人找她。她来到会客室,一眼就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张全。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张全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漂泊,他遍访全国各地的古玩市场、收藏家和锁具厂,甚至直接到坊间村落当起了“头道文物贩子”。收获很大,他的家里已堆放了00多件各式锁具,足以开一个小型展览馆了。 
  这正是他今天来此的目的。 
  一年的奔波让张全的外观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肤色黝黑,人更精瘦,精气神好了很多。易婷婷一见他就叫道:“哇,你是不是躲到山里修炼去啦?” 
  张全微笑着打招呼,一年的独处让他更习惯了沉默,也更不适应那些多余的话。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能不能帮个忙?”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不帮!”易婷婷嘴一噘,“出去一年,连个招呼都不打,回来第一句话就是能不能帮个忙?你说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张全一怔,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突然颤了一下。七年前还是一位国家公务员的时候,他可是口齿伶俐,无愧于北方大学哲学系毕业生称号的。成为一个开锁者之后,不知为什么,人也变得和锁一样沉默寡言,他想以玩笑的方式回应一下易婷婷,可再也找不到适合自己说的话,于是只好以加倍卖力的微笑作为回答。他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己这一年的情况,说:“其实这一年也就是搜罗了一堆锁而已,在我看来是宝贝,你们可能一点兴趣都没有。” 
  “谁说没兴趣?快走快走,我现在就想去看看。” 
  “现在有空吗?” 
  “现在没有什么事比看你的宝贝更重要啦。” 
  张全的家成了锁海,除了张放的房间保持原样之外,剩下的一房一厅完全被锁占领,装饰架上就不用说了,书橱、桌子、电视柜、餐柜上都摆满了锁,拉开抽屉,打开衣橱,一排一排的还是锁,而且多是些在易婷婷看来奇形怪状的锁。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款锁叫‘将军不下马’,你看,锁的外形是马,钥匙像马鞭,是清嘉庆年间的锁,在长沙淘到的。”张全指点着他的宝贝,开始娓娓道来。 
  “这把叫‘两亭锁’,钥匙有两把,开启时要两把钥匙一起开,一把向左拨,一把向右拨。这是过去钱庄库房常用的锁,账房先生一把,东家自己一把。” 
  “这把叫‘连环锁’,你看,有七个钥匙孔,七把钥匙,一把钥匙配一个孔,要开锁,就得按钥匙孔逐一开启,钥匙配错不行,缺一把也不成。你看这做工,真是精巧哇。”张全边说边赞,“明朝永乐年间就有了这种锁,中国古代的工匠真是不得了啊。” 
  易婷婷瞪大了眼睛,不时拿一把锁把玩一下,每一把都是那么古朴润泽,透着古人的智慧和工艺。她边听边看,边啧啧赞个不停。 
  “看这个,”张全指着一把竖起来有一人高的大家伙说,“这是明朝的‘龙凤锁’,钥匙有两把,一名‘飞龙钥’,一名‘凤凰钥’,先用龙钥,后用凤钥,还要推动锁上托塔李天王的头像才能把锁打开。你想想,大户人家把这家伙往大宅门上一锁,那派头还不把贼吓趴下?” 
  “还有这个小东西,”张全一转身,不知从哪又变出一枚小拇指甲大小的锁,那上面的钥匙就像一枚大头针,“这是欧洲贵族小姐用的项链锁,产地据说是威尼斯,老外的手艺也不错呀。” 
  易婷婷怔怔地看着这些宝贝,还有张全。他在锁的海洋里正快乐地像一尾鱼,眼中的某种忧虑不见了,此刻是热情洋溢的目光,显露出这个精瘦的身体内澎湃的活力。易婷婷又想起第一次采访他的情形,那篇荣获省好新闻二等奖,被无数人赞美过的人物通讯突然显得单薄无神。她只看到了沉默冰冷的锁,而未看到它热力燃烧的蕊。 
  “你猜这是什么锁?”张全指着写字台上一把方头方脑的铜锁,问道。 
  “我猜呀,是——砖头锁。”易婷婷笑着,摇摇头说,“锁的花样太多了,我猜不出来。” 
  “这把是手铐锁,别看它模样平常,如果有人想撬想盗,”张全说着,从桌上拿起一把镊子,在锁眼处捣了几下,只听“咔嚓”一声,锁中突然伸出一副精巧的小手铐,幸亏张全缩手快,躲过这一击。 
  “哇,好厉害。不过要是碰到你这样的高手,它就威风不起来了吧。” 
  张全微笑不答,又拿起一把钥匙,指着另一把黄铜质的锁说:“你试试看能不能打开?” 
  易婷婷接过钥匙,插入锁孔,左拧右拧一番,锁扣还是紧紧地闭着。她两手一摊,等待好戏上演。     
  张全接过锁,却不动钥匙,而是对准锁亭啪啪啪连击三掌,锁扣应声而开,看得易婷婷一头雾水。张全说:“这把锁名字就叫‘三巴掌锁’,是民国初年绍兴造的,开锁时先用钥匙拨,然后连击三巴掌,把锁蕊里的一个小绊子震开。虽然不坚固,但不掌握这个窍门,还真打不开它,不失为防盗的一个妙法。真是太聪明了。” 
  易婷婷看得发呆,此刻喝彩也忘了:“老天,真是宝贝,宝贝,你这一年,可太值了。就是,这么多宝贝,得花多少钱哪。” 
  又提到了张全不愿再想的问题,一年前那烫手的0万,终于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出路。不仅如此,张全还在这条出路上贴进了自己0多万元的积蓄。如果可以的话,张全希望一辈子不要想到钱,但这位当年北方大学哲学系的学生当然清楚钱的份量。他今天的目的其实无非是钱。 
  “钱倒不算多,古玩市场上,锁具倒卖不上太高的价,主要是机缘难得,收罗这些锁要靠耐心靠判断,主要还是运气,相比起来,钱倒是次要的了。” 
  “这么多难得的好东西,你说,要是能经常展出,让更多的人看到,可多好哇。” 
  张全眼中一闪,易婷婷的话就像一条飞机紧急出口滑梯,顺顺当当地接住了他的想法。他忙说:“是啊,今天我找你就是为这事。” 
  “有什么想法?” 
  “我想办个小型的锁具博物馆,把这些家伙好好布置一下,常年固定展出。同时,在馆里做一些文字图片,把锁文化作一个系统的介绍。”张全顿了顿,说,“锁里的学问和故事太多了,用这种形式让大家多了解锁,通过锁来了解历史文化和科学技术,我觉得是件好事。” 
  “太棒了!”易婷婷也兴奋起来,“锁和其他的陈列品不一样,它有对抗,有交流,是活的。就我今天的感觉来说,你这个博物馆绝对有市场!” 
  “市场倒无所谓,又不买票。”张全笑了。 
  “对不起,当记者的,就这破习惯。”易婷婷一吐舌头,“不过,也得考虑考虑,场地、管理、布置,都要钱哪。” 
  易婷婷思忖片刻,说道:“有啦,我们去找财神爷!” 
  两个月后,张全的小型博物馆“锁海无边”开张了。这是一座位于老城区的老别墅,院落幽静,建筑兼具中西风格,古朴实用。小楼一共三层,一楼是锁文化展区,以图片和说明文字为主,二、三楼则是真正的“锁海”,共二百平方米的陈列区展示着四百多件锁具及相关展品。此外,在易婷婷的建议和张罗下,张全还在一楼设了一个专柜,出售根据几种特色锁具仿制的纪念品。什么“龙凤锁”、“连环锁”、“三巴掌锁”,在这儿都有做工精致的仿制品。用易婷婷的话说:“这叫维护可持续性发展,让大家开了眼,自己光喝西北风也不成。” 
  张全心中暗叹,这女记者果然是神通广大。 
  易婷婷则在心里对丁家齐暗暗点头,当初自己出面找他,本意只是想拉一笔赞助,不想这丁家齐听说她的想法后,居然极为热心,不仅出了所有的筹备费用,还免费提供自己公司名下的一幢老别墅做为场地。当了多年的记者,买易婷婷面子的人倒是很多,但像这样出力的并不多见。而且丁家齐没提一句附加要求,连博物馆的开张新闻也不要提他。难道他是在向自己证明,以前那些慈善义举真正是上升到自觉的行为?直到有一次,看到了丁家齐对张全那些宝贝表现出发自心底的兴奋之情,以及他对锁具鉴赏能力时,易婷婷想,看来此人还真的是个性情中人。 
  那天,她带丁家齐去张全家看锁。丁家齐看得非常仔细,每一件都品味良久,脸上还带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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