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人生- 第42部分

　　“这是你父亲临终前托我转交给你的遗嘱和信！”护士递给晓嫣一封信。

　　三天后，据王斌生前的遗嘱，追悼会从简举行，骨灰撒进了清秀湖。

　　这四年多来一直关照自己的恩师走了，自己的路到底要咋走，雄海心里好烦，不知所措。　。。

第七十二章　　　辞去公职
王斌的眼一闭，对整个北方师大化学系来说意味着这棵顶梁柱没了，对业界也是不小的震动，对燕雄海而言，这恐怕也是他人生中最悲痛的一次。走的人不亚于是自己的亲生父母。逝者已去，生者如斯！王斌去了，阳宗浩名正言顺地坐上了化学系主任的宝座，掌管一切“军政”大权，而燕雄海则是下届副系主任的后选人。

　　“这是新课程的排班表，王斌走了，我们每个人都得增加相应的工作量。”阳宗浩没好气地把新排班表放在雄海办公桌上。

　　“天哪，每天的课程翻番了！”雄海暗自吃惊。但这排班表是系主任排的，他又是新进的老师，自然只能服从领导的安排。

　　第一周总算勉强熬下来了，真是精疲力尽，几乎每天七节课，大多还不是同一科同一年级，所以差不多每节课都要重新备课，这对于才走上工作岗位不到一年的新老师来说，压力实在太大了。按正常情况，新老师本来课程是最少的，毕竟有个适应过程，要一年后才和老教师平分课程，但一般一天最多也就三四节课。这还不说，现在阳宗浩又把系上的一切接待工作交给他，要他全权负责。给他科研任务，他不怕，给他翻番的工作量，他也不怕，可这接待工作对他而言要了他的命。他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吹嘘拍马屁，你说能行吗？

　　“你给我好好搞好接待工作，这可是咱们系的一面形象大旗，你可是下届的副系主任人选，别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又是阳宗浩的训话。

　　可怜的雄海，除了每天要上那七节课外，还要应付那大大小小的接待工作，能推不喝酒的就推掉，对于比较较劲的也只能强迫自己喝些，可每次酒后皮肤老是过敏，呕吐不已。“这种是人过的生活吗？为什么中国的谈判都是在酒桌上解决问题？可悲的中国陋习！”雄海十分的无奈。

　　周六早上，雄海办公室。

　　“大化学家，这么专心呀！”

　　“进来吧，坐会儿。喝点咖啡吧？”

　　“行，随便吧。”何勇和阳彪道，“周末也不休息，还再搞科研呀？”

　　“早没搞了，我都差点累死了。在备课。”雄海无奈地摇摇头。

　　“咋拉？”

　　两人听了也无奈地摇摇头。

　　“我叔叔也太过分了！”阳彪很是气愤，“回头我说说他。”

　　“得了吧，那样矛盾只会越搞越大。”他不想为自己把好友都牵扯进去，“大不了辞去公职吧！”

　　“别想那么多了，走，打球去，让烦恼见鬼去！”阳彪安慰道。

　　三人出了办公室，去网球场打网球。

　　“对了，这久有没有请我晓霞师傅出去玩？她虽有些商人气息，但为人真的不错，你要好好把握机会呀！何哥。”

　　“呵呵，还可以。只是我感觉她喜欢你要更多些。”

　　“慢慢来吧，总有个过程的！”能撮合他们在一起，也是雄海的心愿。

　　“雄哥，那你咋办？”阳彪问。

　　“唉，或许打光棍吧！”雄海笑笑。

　　“嘿嘿，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别笑得这么阴险好不好？”

　　“当然是澳门的丹丹啦。”

　　“晚啦，一切都晚啦！”一提到丹丹，雄海精神为之一振，这些年来虽和徐娟、谢晓霞等女孩有些感情纠葛，甚至有时也不知自己到底最爱的是谁，但当毕业后她们全远离自己后，他已经真正明白自己心里常常不经意间思念的女孩竟是丹丹。一次次在睡梦中都叫丹丹的名字，可想到毕业那天因自己执意要回鸟不拉屎的抱犊峰不说，竟然因当年对徐娟的承诺而无法给丹丹一小块情感的栖息地，从而让她悲恸欲绝回到了澳门，从此杳无音信。或许这是命中注定了孑然一身吧？丹丹恐怕也有了自己的幸福归宿。

　　“我看不晚，她还时时打听你的情况呢！”阳彪诡谲地笑笑，“我是爱情专家，这方面问我准没错。我的大化学家。”

　　“暗中打听我的下落？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是呀！难不成小弟还骗你不成！”

　　“那又怎样，自从王斌老师走后，实验室的东西我是不能碰了，每天上课都精疲力尽，科研无法继续，成了名存实亡的化学家。你说能配得上人家千金大小姐吗？”王斌临终前遗留给自己的那点科研实验资料，第二天去取时空空也，不知哪去了。

　　“丹丹是个重情重义、百年不遇的好女孩，我想她是不在乎你现在的处境的！你想想，你刚进校园时那副土巴拉叽的样子她也没有一点看不起你，还常常帮你……”能说会道的阳彪只嫌自己学识太浅，没有更好的说服力来安慰这个大哥，绞尽脑汁后才说出这么两句安慰的话。

　　“哪又怎样？叫我落魄的化学家再去找她？”雄海暗暗自嘲。

　　“不说工作的事了，今天我们就尽情打球吧。”雄海微微一笑，挥拍如雨。一连二十几个回合，直打得阳彪、何勇、胡萍他们汗流浃背，一一败下阵来。

　　“雄哥的球技是越来越牛了，三人打他一人都斗不过。嘿嘿，太没面子啦！”阳彪直往雄海脸上贴金。

　　“我何时认过输了，小样的！堂堂七尺男儿，就算天塌下来也得顶住。”运动过后的雄海又信心满满。

　　“好样的，何哥！”大家都为他能乐观豁达对待工作的低潮期而自豪。

　　时间依然不管你是否在事业上有进步与否，它还是一天24小时滴答滴答勤快地转动，让你在不知不觉中衰老，不会因你今天虚度光阴明天再给你补上一天。

　　今天刚好是王斌老师辞世一周年祭日，雄海买了些老师生前最喜欢的*来到了清秀湖。

　　“老师，您一路走好，学生对不起您，辜负了您一生的厚望！这或许是学生最后一次来看望您了！您多保重！”

　　雄海敬完鲜花，深深向老师鞠了九十九个躬，依依不舍地辞别了四年多辛勤栽培自己的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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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海，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校长刘东劝解道，“现在就业不比以前了，自从高校扩招生毕业后，这就业形势每况愈下，出去要想再成为国家公职人员难上加难，这辞职申请你还是先拿着……”

　　“谢谢校长的关心，我已经考虑了两个月了，您还是帮我签吧！”

　　“那你多保重，社会险恶呀，职场无情！”看雄海决心已定，校长无奈地摇摇头，最终还是扣上了大章。

第七十三章　　　永别世界
办完一切辞职手续后，雄海踏上了归途，回到了一晃阔别了二年多的抱犊峰。在留校的两年不到的职业生涯里，自从王老师走后，他每天觉得心力交瘁，头晕眼花，工作的压力和同阳彪的明争暗斗让他彻头彻尾的心灰意冷。在学术上没有丝毫的进展，在接待工作上更是对其恨之入骨，中国式的没完没了的酒桌陋习他始终接受不了，也适应不了，给系上的声誉也受损，为此自己化学家的地位在同事们的眼中也嗤之以鼻。自己完全就是阳宗浩笼中的金丝雀，如此下去，自己一生真的废了。

　　如今回到虽是鸟不拉屎的家乡，但总比在学校每天受阳宗浩的找茬要好得多。好好在家乡休养一久再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因为秋收已过，农活倒不是很忙，雄海每天也就和父母在果园里除除草，施施肥什么的。现在的抱犊峰，生活是比以前富裕了，大多家里都有果园，只是苦于交通不便，离城实在太远，所以水果也卖不了什么价，所有农产品大多都是村民自产自销。每天除了晒晒太阳，除除草外，雄海还是在思考关于生物工程上如何延缓人类衰老的基因图，可总是那么模模糊糊的，要么构建不了图谱，要么最终还是被推翻。

　　时间不等人哪，两个月转眼就过，乡亲们的猜疑也越来越多。“是不是在学校犯了错误，被学校开除了公职？”“哪有放这么长假的学校？”这类的讨论多了起来。

　　春耕开始，对农民来说是最忙的季节了。可雄海从小在外读书，从没插过秧，耕过地，这些压根就不会呀。别人一天到晚忙活得脚不落地，自己倒好，这里转转，那里瞅瞅，在乡亲们看来倒成了官老爷。父母都很年迈了，还得亲自下田，当然有些好心的有空时也会帮帮忙，但毕竟那是太有限了，因为靠天吃饭，你忙人家也忙，再说不可能常常白帮你呀。

　　忙活了一天，终于因夜幕降临而收工回家休息。

　　“是不是犯了错误被学校开除公职了？”父亲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嘴唇发问了，“有放这么长假的学校吗？”

　　“我辞职了！”纸是包不住火的，一两周还可以，你说一两个月能成吗，骗三岁小孩都过不了关。

　　“铁饭碗也没了，儿呀，就你这样瘦弱的身体，种地你干不了，耕地使牛更不会，你将来日子怎么过呀？”母亲郭梅梅一听儿子说辞职了，眼泪簌簌而下。

　　“什么？丢了公职？”父亲大怒，“我和你妈这么多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堂堂皇皇名牌大学毕业，工作不到两年就没了公职，一夜间由城里人变成了无业游民。”

　　雄海那一句口中轻松的“辞职”，对燕飞和郭梅梅却是晴天霹雳，从上中学后就再没让父母操心的、令全村人骄傲的金龙，如今连条蛇都不如，能叫他们不伤心吗？

　　“小时候为把你们兄弟俩养大，在碗中发现头发丝丝大小的肉块都要挑出来给你们，为供你们上大学，两年才杀一头年猪，如今倒好，大学毕业后这样报答你爹你娘……”燕飞也哽咽着。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了。”母亲道，“比你小的都早已成家，小孩都上小学了，而你还一无所有。徐娟就是个不错的闺女，你还看不中人家，我看你现在公职没了，哪个会嫁你？”

　　“我还没毕业的半年前她就嫁人了，能怪我吗？”一提到这事，雄海就来气。

　　“她虽没上过大学，不过自学成才了，现在在我们卫生所任所长了。”

　　“她不是说去了县医院吗？”

　　“上边是来要了，不过好像她没去，乡亲们都舍不得让她走。她医术可高明了，又没任何架子，人人看病都要找她。”母亲道，“也真怪了，两三年前就听她说领了结婚证，可一直也没请我们喝喜酒……”

　　“这年头结婚不办酒席的人有的是，你老婆子也不用这样大惊小怪了。还是德海好，小时候是不听话，让我们太操心，不过现在好了，有了稳定的工作，老婆也有了，回家看我们还有县长派车送他回来。”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他现在连公职都没了，还提这些无用的话做啥。我看还是叫你哥哥在厦门给你找份工作吧，他在电台人际关系广，找个工作应该不成问题吧，只是要想再进政府机关是没门了！”

　　每天面对父母和乡亲们的议论，雄海感到压力越来越大。不像才回家那久心情非常放松，能把整个身心融入大自然，对以前想不通的科研倒有所领悟。可现在哪能安心思考这些问题，父母又不懂自己表面是在家游玩，实则是在思考这么几年来在科研上的课题。可一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因外界干扰太大，所思考的问题越想越复杂，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家里让哥哥帮找工作，找来找去那些工作还不如自己以前的，唉，这日子到底咋过呀。当初之所以辞职回家，是想在家乡开发果园，发展经济作物，这样既能带领村民发家致富，为家乡做点贡献，又能远离那勾心斗角的北方师大，专心研究自己的生物工程。可回家观察了几个月，这条路根本行不通，抱犊峰实在太偏僻，小马路都只通到乡政府，如果要搞经济作物，这个交通是必须得解决的问题，光靠马驼运输成本太高，效率又低，别说赚钱，不赔才怪。一切梦想最终化为泡影。还说天无绝人之路，我看真是绝了我的后路了。

　　“我给家人失望，给厚爱我的乡亲们丢脸，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最终还是一事无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雄海走上了悬崖峭壁的抱犊峰的顶峰，放眼看着万丈深渊下的滔滔江水怒吼着奔向金沙江。天空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云块飞速向整个峰顶聚拢，雷鸣电闪，好像是专为这个曾经满身光环，如今连平民都不够格——对农活一窍不通的化学家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