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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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意-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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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
  地站在古松树的枝干上,衣袂飘扬,少年侠客般英姿焕发的模样煞是迷人。
  咦,她居然觉得他英俊潇洒?一定是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太多,越来越不正常了。
  “热血沸腾,舒服极了。”露着牙,她诚实地回答笑得灿烂可人。
  “一边玩耍一边练功不是有趣多了。”一个人死板板的练着那种基本功多辛苦,“每天可以浏览不同的风景,养了眼,轻功也有长进,还可以到处吃美食,一举好几得对不对?”
  “歪理。”她笑骂道。
  他扯过藤条,猴子似的荡来,这还不算什么,爱搞怪的他,在藤蔓上耍猴把式,翻滚荡跳,可乐极生悲的是,不消片刻,脆弱的藤蔓禁不起他折腾,半途即宣告罢工,“猴子”掉进一窟泥沼,笑声变成了哀嚎。
  那烂泥堆上头原本盖满树叶,层层复层层,摔下去是不痛啦,不过因为日积月累,其厚度非常可观,竟埋去阙勾半个身子,而溅上湿泥的脸还挂着烂叶子,变成一只灰色狸猫。
  嫘兵兵从来没这么开心地笑过,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人也跌了下来。
  她一点也不在乎掉下树去会不会受伤,果然,柔软的泥地接住了她。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阳光撒了一地碎金,触鼻是熟悉的泥味,睁眼一看,是阙勾的……那伙大头。
  她随手捞起一把泥。
  “泥好温暖。”让人想起小时候。
  “难怪猪最爱滚烂泥。”他半趴在她身边,微笑着说。
  “什么不好比,比猪,猪真可怜,老是被人家拿来说嘴,什么脏啊笨的,你相不相信?我小时候养过一头粉红猪,是我娘留给我的,它只要看到我就卷着小尾巴跑过来,黏人又爱吃醋,很好玩的。”谁说回忆是老人家的权利。
  “跟我们家的大黄狗一样。”
  “哈哈,猪狗一家亲啊。”
  “我们也结一家亲好了。”
  “少来,胡说八道。”她一怔,这才发现他的脸凑得太近了,很不好说话,这样让她不知所措。
  她把泥抹上他的脸,反身一骨碌地站起来。
  “回去吧,出来很久了。”
  “你把人家的花容月貌摧残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阙勾伸出一只泥手拉住嫘兵兵的脚踝,在她的尖声惨叫里,两个人统统成了泥人。
  “叫你不准靠近我你没听到啊,走远一点啦,更远,最好保持一条街的距离。”气嘟着嘴的不是别人,是被匪类陷害成泥巴人的嫘兵兵。
  也难怪她怒气冲天,干掉的泥巴很难剥除,而她的头发衣裳无一幸免,走在路上每个人都对他们投掷奇异的眼光,当两人身上带着瘟疫似的。
  “我又没占你便宜。”他也是一身脏,“何况,你这样很漂亮。”
  嫘兵兵豁然站住,用着一双眼睛瞪着阙勾。
  他没有比她好多少,娃娃脸上也是一块块的泥片,一走动便掉满地,娓娓走来地上好似有条小蛇,瞧路人对着那泥蛇皱眉不已,还小心翼翼地绕过避开,荒唐的模样好笑透顶。
  嫘兵兵瞪着瞪着,最后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妩媚陡生,什么气都散光光。
  “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你也美得很啊!”
  “说得也是。”阙勾技着腰吃吃笑着。
  当下就看到更多的路人纷纷走避,这两个泥人全身一抖动,泥屑四散纷飞,咳咳……
  怕引起公愤,趁隙,阙勾拉着嫘兵兵往前跑,跑到巷子内才止住。
  “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再晃下去明儿个整个南京就会有怪兽出没的传闻了。”她没发现自己也开始会自我调侃了。
  “为了不让你变成江南河两岸的丑闻,我带你走捷径。”他拉她的手好像极理所当然,两人一前一后,朝一条僻静的巷子走去。
  险险地,在下一个转角差点撞了人。
  淡淡的酒气袭入她的鼻腔,她才要皱眉。
  “兵——兵?”
  “左书呆!”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巷子不管是左边右边前面后面都高挂着彩灯,小楼纱窗,红袖轻飘,换言之,这里是妓院的后门。
  读书人出入花街柳巷被视为风流,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左梦言也会到这种地方来狎妓。
  “你怎会在这儿?”
  “你怎会在这?”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顿了顿,又同时问:“还这个样子?”
  “我陪朋友来。”左梦言并不解释自己在这里出现的原因。
  “哦。”嫘兵兵有些茫然。
  对他的逢场作戏她应该说什么吗?
  她住在花街柳巷中,也算看惯男人到妓院寻欢作乐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在她心中一直很单纯的书呆也是个……男人,跟每个普通的男人一样。
  是她一直没长大,还是幼稚愚蠢过头了?
  气氛慢慢凝成透明的水冻,晃晃荡荡,嫘兵兵心中滑过不真切的滋味,蓦地,越发觉得眼前的左梦言生疏起来。
  生疏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不读书的他做些什么,乍然看见,一种莫名的感觉泛滥开来,无以为继。
  “你这些天都没给我送饭。”她是一只春光里的小峡蝶,通常只在他的窗前飞舞,曾几何时她身边多出一个陌生男人?
  “对不……”她张口就要道歉,口中的最后一个字消失在阙勾探过来的大眼睛里面。
  她的道歉就这样平空消却。
  “你干嘛,人吓人容易吓死人。”心中一松,撞见左梦言的纷乱思绪安心归了位。
  “肚子饿了,我要吃饭!”本来规矩站着的阙勾忽然活蹦乱跳,仿佛只要不依他就立刻在地耍赖。
  嫘兵兵被闹得没办法,开口提醒他。
  “你已经吃了一只鸡,才过没多久又喊肚子饿?”她迟早会被这个大胃王吃垮。
  之前,他们真的杀到五花屯口吃了鸡,她吃了一只鸡腿,剩下的全进了他的肚子。
  “一只鸡又不是满汉全席。”
  也对,这两天他一餐饭没几斤牛肉不能活,一只鸡的确不太够。
  但是,“我又不欠你。”他当她是供菜供饭的煮饭婆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欺负人生地不熟的我,我的要求那么低,只不过求个温饱,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为了她留在此地的他,非得勾出她的同情心。
  “兵兵。”左梦言向前一步,挡开阙勾,也把他的“哭调”打断。
  这娃娃脸的男人过于放肆了。
  阙勾一滴眼泪也不见的脸瞬地失去表情。
  “女孩儿家的清誉很重要,不要跟奇奇怪怪的人一起厮混,你要记得,将来有好人家上门提亲才不致毁了好姻缘。”他似有所指。
  他,指桑骂槐吗?嫘兵兵心里顿时觉得一窒。
  “他不是……”他不是什么?阙勾是什么?她对他真的一无所知,但那不重要吧!
  “人心不古,要小心。”
  嫘兵兵偷偷承认自己对左梦言产生了少女情怀,他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才气纵横,经纶满腹,随口引经据典,被他当面指正,心里怎么好受得起来。
  他是她的相思情种。
  “要求别人以前先看看自己吧!”阙勾可容不得别人对她无礼,横眉竖眼地出言数落左梦言。
  “走啦,走啦。”他把嫘兵兵当车推着。
  “你放心,我明早还会给你送饭的。”
  她一直被推着往前走的身影越走越远,沾了泥的辫子依旧可爱。
  “你这样,要是别人误会了怎么办?”她两只手胡乱拍,仍摆脱不了阙勾抵着她腰的手。
  苦恼啊。
  嫘兵兵渐远的声音让被阙勾问得怔住的左梦言突地回神。
  “啊,我忘了告诉她,赶明儿个要到贡院看座位名单,过几日便是考期了,必须提前进场。”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左书呆,哈哈,那是哪家的姑娘,还把你当书呆子?”
  “左兄,人都走了,别再看了,方才在红楼里你可没对任何一个姑娘这么青睐喔。”
  “胡兄说得是,功名得手后,天下美女怎愁不手到擒来?”状元梦还在虚无缥缈间,已经有人作起白日梦了。
  在一般士子观念里,应试的路本来就是通往权力欲望,谁不想一朝功成名就,笑傲风华。
  他们心存这样的想法,说不上可鄙,随波逐流罢了。
  “别拿她跟红楼里的姑娘比。”左梦言不快了。
  “知道、知道,左兄情有独钟。”
  左梦言再也无心跟朋友言及其他,心头莫名烦躁了起来。
  第四章
  “你不要别扭啦,每次看到那个书呆你心情就不好,然后可怜的我就会遭殃,我讨厌他啦!”一路上,阙勾嘀嘀咕咕,巴望着嫘兵兵看他一眼。
  可是她还沉浸在满腹的自怨情绪里,对于自己一身脏兮兮的出现在左梦言面前非常在意,那书呆对她究竟有什么意义?
  “兵兵兵,点兵兵,左点右点,我点兵兵……”
  “不听不听,小狗念经!”
  噗,她这不是有反应,听入耳了吗?
  目的得逞,阙勾也不趁胜追击,自得其乐地吹起口哨,两人沐着温暖的阳光并肩走路。
  回到武馆,经常人满为患的教练场很稀奇地剩下小猫两三只,这种情况不寻常。
  “阿伦,家里的人呢?”抓住一个拜师不久的小菜鸟,嫘兵兵劈头就问。
  小菜鸟瞪着她那一身的污泥,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武馆的大小姐,眼睛不禁往别的地方飘,果然看见一旁气定神闲的阙勾。
  “姑爷,您回来了。”
  阙勾脸露孺子可教的笑容,手往阿伦肩膀一拍:“我喜欢你,你是可造之材。”
  “谢谢姑爷。”
  “他是路人,别随便乱认姑爷。”嫘兵兵及时喝止。
  “是吗?大家看小姐跟阙少爷同进同出,以为武馆要办喜事了呢,馆主说接了这趟镖刚好可以顺便帮你办些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阁。”
  “镖?什么时候的事?”
  “馆主交代不许说。”
  这是什么回答?她老爹别又……
  嫘兵兵对嫘宫实在没信心。
  “说。”
  “馆主接到武林帖,带着师兄们赴约了。”他照章背出来。
  “阿伦,说谎的小孩鼻子会变长。你不知道吗?”一下是护镖,一下又说接到武林帖,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阿伦。”她拧住一再撒谎的菜鸟的耳朵。
  “哇,我说我说,馆主接下一趟人头镖,大师兄他们都跟着去了。”馆主明知道瞒不过小姐还留下他当牺牲打,下次不玩了啦。
  “人头镖,委托人是谁?”
  说也奇怪,一提到有活儿干,阙勾眼中的嫘兵兵很自然又回到那个以武馆为己任的小老太婆。“是京城告老还乡的莫宰相,听说开出天价,在朝当官的就是不一样。”他神情充满羡慕。
  “我爹他们出发多久了?”
  “两个时辰前出发的。”
  “别考虑要追,往北方的路除了官道山路还有水路,你只有一个人。”阙勾凉凉的一桶冷水泼下,且泼得恰是时候。
  很不幸,嫘兵兵正有此打算。他是蛔虫啊?
  “太任性了,不是熟人的镖怎么可以接。”走进大厅,她心里头除了对左梦言的莫名情感,又加上一块心锚,更沉重了。
  “嫘馆主不是小孩,他也有闯荡江湖的经验,你太多心了。”
  “你知道什么,我答应过娘要照顾爹的!”她冲口而出,眼睛已经染上因着急而浮现的泪雾。
  她那爹是个耳根软的滥好人,她还没出生前,一条龙武馆全靠她女侠的娘支撑,她娘因为过度操劳去得早,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负起责任来。
  虽然要操心的事多不胜数,也幸好她个性活泼,很少自寻烦恼,忙也忙得非常快乐。
  “你今天不开伙了吗?”
  在不对的时候不识相地吵着吃,他总是这样,不知故意或本性,就是非要闹得她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不可。
  “我想吃万三食府的东坡肉,听说那好吃到让人家舌头一并吞了也没感觉。”他开始点菜。
  “你就不能正经些?”
  “好吧,那我等你把身上的泥洗干净,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是乞丐,这样一来就吃不到好吃的东西了。”她就不能不用皱眉头来表示出她沉重的心情吗?这样他也会一并郁闷,陷入无法自拔的哀怨。
  “你自己去吃,我没心情。”
  事情摆明透着蹊跷。
  一个宰相财大势大,即便真要告老还乡,多得是规模庞大的镖局,怎么可能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们这种小门面的武馆?
  想不透啊!
  说起来,奇怪的事不只一桩,鹏太师一家的灭门惨案发生至今,也不见官府有任何动作,七八十口人唉,可不是死一只蚂蚁之类的小案,一切诡异得紧。
  啊,好乱,越想越头痛,她该烦恼的是她爹的大意行事,不是这些她无能为力的事。
  “不行,我要去探一探这莫宰相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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