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 乐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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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 乐小米-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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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好总是脆弱的。   
  对孟谨诚来说,阮阮的疏远,似乎是早已注定的。大抵是经历过孟古的疏远,所以,他似乎并不悲伤。   
  只是,每次他走到街上时,就有人调笑他,说,喂——孟家二傻子,你的小媳妇呢?你不带在身边,可别让人家拐走了!   
  孟谨诚傻笑着,嘴里流下的口水,就那么落在衣服上,如同泪痕。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孩,捡起一块大石头扔向孟谨诚,石头正中他的后脑勺。   
  毫无预兆。   
  风吹起他乌黑的发,温热的鲜血汩汩而出。   
  孟谨诚如同纸片一样倒在地上……这时才有人大叫着,快去马莲家,二傻子被人砸死了!   
  然后街道上混乱起来,有人飞奔,有人呼喊,有人议论,更多的人在看热闹。   
  孟谨诚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依然眉目如画。   
  算一算,时光流转,傻了已经十多年。   
  一个人有多少个十多年呢?         
第66节:第三章 苍耳前世(7)   
    
  十多年,可以让一个秘密烂在心里,也可以让一个秘密在心里开成一朵花,日日夜夜地纠缠,日日夜夜。   
  你们说,一个傻子会不会有秘密呢?   
  '26'   
  奶奶坐在孟谨诚的床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住地抚摸着孟谨诚微凉的手,喃喃自语,我苦命的儿啊。   
  夜深,奶奶才离开孟谨诚的床边。   
  她回到炕上后,阮阮紧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直到听到奶奶入睡之后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后,阮阮才在黑暗中摸索着,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去。   
  因为担心发出声音,她没有穿鞋子,光着脚走在地上,偶有尖利的石子,刺中她柔软的脚底,她也只能闭上眼睛,倒吸一口凉气,继续摸索着向前走。   
  孟谨诚已经昏迷很久了,当阮阮摸索着来到他的床边,她的小手触碰到他冰冷的、不复温暖的手指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是个傻子,却给了她人世间最大的温暖。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他的身边嬉戏,接受他的宠爱,她喜欢将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腿上,亦习惯了他的存在和对自己的好,虽然前段时间,她曾经因为孟古妈妈说过的话而对他心生隔阂,但是始终改变不了的是,他是整个孟家最疼她的那个人。 
  
  无声无息。   
  在她的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轻轻低喃着,谨诚小叔……你不要死啊……你不要丢下阮阮啊……谨诚小叔……   
  温柔的月光穿过屋前大树的枝丫,透过窗户,洒在她清秀的小脸蛋上,泪痕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如同一条发源于心脏的小溪,蜿蜒在她的眼角,滑过她小猫一样的脸庞。 
  
  一滴、一滴。   
  由滚烫到冰凉,掉落在床单上,掉落在她短短的衣袖上,掉落在孟谨诚冰凉的手背上。   
  暗夜里,他的手紧紧一缩,像是在做噩梦,毫无征兆。梦里夹杂着往事,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梦里,他回到了十二年前,桃花溪水飞流直下,跌到山谷里,碎裂成水珠,晶莹剔透,犹如一条小小的瀑布。   
  那时的他,十一岁,是一个孤单的少年,穿白衬衫,衣角在风中翻飞。   
  悬崖边,他哭着跟他的哥哥孟谨安辩解着——那个在女厕里看偷看的男孩不是他!真的不是他!而他却成了倒霉的替死鬼,百口莫辩。   
  可是,孟谨安不肯相信他,只是一味地训斥他,要他去学校里跟校长下跪,请求校长不要开除他。   
  后来,后来,他只是执拗地不肯离去,然后,然后,他只是推了哥哥一把,哥哥孟谨安就重重地摔下悬崖,他伸手去拉却来不及了,只能在悬崖边放声大哭。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后来,就这样,他开始装疯卖傻,他担心警察发现是自己害死了哥哥,自此之后,他就变成了一个傻子,一个永远只能傻傻地活在人世间的人。   
  大家都以为,他是受不了大家的非议而变傻的,无人知晓,那悬崖边上碎裂的一幕——   
  碎裂的水珠,碎裂的血,碎裂的梦,无人知晓的秘密。   
  阮阮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看看他是否醒来。可是,一切努力都是白费的,眼前始终是一片漆黑,她看不到床上的他,看不到那夜的月光。   
  于是,黑暗中,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摸向他的脸,想知晓,他是否已从昏迷中醒来。   
  手指慢慢摸过他温热的胸膛,轻抖的喉结,如雕塑般精致的下巴,因为病痛而干燥的嘴唇,然后是他高挺的鼻梁。当她的小手摸索向他的眼睛时,她多么希望他的眼睛是睁开的啊,希望他在暗夜里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如同上次一样,再次跟她说,阮阮,别怕。 
        
第67节:第三章 苍耳前世(8)         
  可是,她的小手摸到的却是他紧闭的双眼,它们如同归巢的鸽子一样,安静地收拢着羽翼。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眼睛如同针扎一般疼痛,异于往昔。   
  哭到累极,她就倒在他的腿上,带着惊恐和迟疑,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沉沉睡去。   
  暗夜里,她抱着膝盖蜷缩在他身边,小小的身子,微抖的睫毛,带着泪痕的容颜。她像一只飞倦了的候鸟,而他,是她栖息的巢。   
  当黎明破晓的第一缕晨光映上屋前的大树时,身边的孟谨诚突然一阵微抖,放佛一场噩梦结束,终要醒来。   
  阮阮感觉到他身体的抖动,猛然惊醒,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刺目地疼痛,光线依旧昏暗,可刺入她久未见光明的眼睛,依然令她疼痛难忍,只能闭上双眼。   
  几次努力后,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光明为她张开了温暖的怀抱,世界一片明亮,令她不敢想象。   
  光影在模糊中渐渐聚焦,清晰。   
  晨光下,她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的他——苍白如玉的脸不带丝毫血色,双眼紧闭,如两潭清水被锁住,挡住了万里秋波;他的睫毛长而翘,如同上好的墨画一样;他的嘴唇干裂,但是,那些干燥的白色皮屑却挡不住他嘴巴原来温润的朱红色,放佛只要一滴水的滋润,他就可以恢复到往昔那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年。 
  
  仿佛只要一曲箫声,一缕月光,他便可从画中缓缓走出。   
  君子一笑,春风万里。   
  不知为何,当时的阮阮看得目瞪口呆,居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复明了这件事,只是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孟谨诚,生怕一眨眼,他又如同梦一样碎了。   
  十二岁,哦,不,再过几天就是十三岁了。十三岁,豆蔻盈盈之年,阮阮的心底,突然蔓生出一种奇异的情愫,这种奇异的情愫令人脸红、心跳,使得她手心里汗津津的。   
  阮阮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抹泪,步伐轻盈得像一只燕子。   
  她奔向奶奶的屋子,大声喊道,奶奶,奶奶,快来啊!快来看看谨诚小叔醒了。快来啊!   
  阮阮复明这件事情,是孟古放学,看过醒来的孟谨诚后,奶奶告诉他的。   
  孟古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往外跑,边跑边喊,阮阮,你能看到了吗?   
  当时的阮阮正端着水往屋里走,和从屋里冲出来的孟古正好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齐齐倒下,而孟古倒在了阮阮的身上。   
  孟古将阮阮压在身下,水洒了一地,湿透了两个人的衣衫,年轻的皮肤在冰凉里隔着衣衫寻找着相同的温暖,两个懵懂的孩子,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在那一刻,四目相对,如遭雷击。 
  
  就在这时,马莲从田里回来,却见屋门口,一对小男女,青梅年纪,双双跌在地上,孟古紧紧地将阮阮压在身下。那无意而就的情景,在成人的眼里,却极尽缠绵妍态,水湿衣衫,情满眼底,就差衣衫退去,便是美景良辰了。 
  
  马莲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眼冒火星,她将篮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大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货!说罢,从屋前抽起一根木条就冲上前去。   
  '27'   
  孟古和阮阮之间的所有情愫,都是在马莲那顿暴打之下破土而出的吧。那一天,他为她挡去了所有的鞭打。   
  小小的倔犟的少年。   
  这一切,落在了奶奶眼里,落在了马莲眼里,也落在了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孟谨诚眼里。   
  那一年,孟谨诚二十三岁,孟古十六岁,阮阮十三岁。   
  命运向他们铺开了天罗地网,于是,这是一场,他们无法逃避的劫。   
  康复之后的孟谨诚变得更加沉默,像一片平静的海。不过,他不再傻笑,不再流口水,只是永远沉默着,目光偶尔落向远方。           
第68节:第三章 苍耳前世(9)         
  孟古读高中后,无法经常回家。但是,只要他回家,就会带给阮阮很多小零食,还有谈不上精致的小贴画——都是他省钱买下来的。   
  每当这时,马莲的脸就长得跟几百集的韩国电视剧似的。   
  这时,赵小熊出现在阮阮的生活里,他被村里的屠夫李慕白收养了,改名叫李熊。不过,赵小熊不喜欢这个新名字,他一直都让阮阮他们喊他的原名。   
  他依旧是那个调皮的少年,不过,再也不似往日那样,像一个地主崽子了。   
  不过,他常会逗阮阮。   
  每次,见到阮阮,他就会故意气她,喊她小童养媳。   
  那个时候,全桃花寨子的人都知道,阮阮是傻子孟谨诚的童养媳——这也是孟古不轻易回家的原因——他喜欢的女孩,却是他最不应该喜欢的女孩。   
  一方面,他痛苦地内疚着,因为,孟谨诚是最疼他的小叔,奶奶是最疼他的奶奶,他不想让这两个亲人失望;另一方面,他又叛逆地反抗着,他觉得奶奶的做法,在这个年代里是腐朽的,是违法的,是对阮阮不公平的。 
  
  就这样,孟谨诚、孟古和这个小童养媳的故事,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里,不断地被旁人指指点点,传得沸沸扬扬。   
  就这样,孟古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他经常给阮阮写信——当然,阮阮不识字。他所有的思念,都是通过图画来表达的。图画上的男孩是他,女孩是她,她和他之间的那颗心,代表他很想她。   
  图画上的他,牵过她的手,吻过她的唇,拥抱过她纤细的身体,也曾向她许诺,有那么一天,一定会带她离开。   
  后来,赵小熊给阮阮做“翻译员”——孟古寒假回来的时候,用一套《灌篮高手》的漫画书将他收买了。   
  赵小熊拍着胸脯说,从今天起,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兄弟的家就是我的家,兄弟的娘就是我的娘,兄弟的女人就是我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发现自己说错了,只能尴尬地笑,而孟古则气得想抽他。   
  阮阮在旁边,脸变得通红,如同桃花岗上的桃花一样明艳。   
  就在那一瞬间,刚发过誓的赵小熊突然觉得心跳加速,然后他偷偷地骂了自己一句,禽兽。   
  就这样,孟古开始给阮阮写文字情书,赵小熊就做了一个不称职的“翻译员”,虽然他常常念错字,但阮阮还是觉得很幸福。   
  从那之后,赵小熊再也不喊阮阮小童养媳了。   
  有时候,他会鄙视阮阮,他觉得她就是潘金莲,而孟古就是西门庆,可怜的孟谨诚长得一副潘安的容貌,却落得了个武大郎的下场。   
  不过,为了樱木花道,为了流川枫,为了和自己实在太相像的三井寿,赵小熊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忍辱负重做王婆的。   
  有时候,他又觉得阮阮很可怜,孟古也很可怜,一个要嫁给自己不爱的傻子,一个爱上了自己死都不该去爱的女子,这简直就是一部人间惨剧,比当初堕落了的三井寿不能打篮球还要凄惨。 
  
  还有时候,赵小熊会想,你说吧,阮阮她不想嫁给孟谨诚这个傻子,但是孟古不该也不能对自己的小婶婶动心吧,那么,阮阮最好的归宿,是自己才对。自己既不是傻子,又和孟谨诚非亲非故。但是,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赵小熊就会鄙视自己,再次暗骂自己一句,禽兽。 
  
  禽兽赵小熊的主要生活,就是给阮阮念孟古寄回来的情书。由于他经常去孟家,所以孟老太太十分提防他,心想难不成这小子对自己的准儿媳妇有什么非分之想?   
  后来,赵小熊干脆约阮阮到村头的小河边,给她念孟古寄回来的信。   
  阮阮喜欢翻来覆去地听赵小熊念那些信,然后赵小熊就觉得自己真命苦,小学的时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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