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找谁去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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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找谁去告别-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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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勺,扔出去老远。
  “你恶心呀!”这么说着我自己都差点吐了。
  后来还是我叫醒了陈皮,我是用一桶水把他浇醒的,他是一跃而起醒来的,醒来后他就哆嗦着身子,揣起银联卡,一溜烟地钻进了秋日的阳光里,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这桶凌空而下的水同时也浇灭了我和赵彬彬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的好事,不仅如此,看着被我撞翻的番茄汤,我俩的食欲也没了。
  3
  陈皮不仅是我很要好的朋友,而且我们还是曾经一起找女朋友还差点一起睡错女朋友的老乡。我当时的女朋友是周小菁,那个时候要是睡错该多好啊,要是睡错了,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周小菁分手而不是背上辜负她的罪名在湘西惨遭唾弃了。
  陈皮的女朋友叫小白,陈皮和小白好的那阵子,我还待在大一的憧憬里对什么都还很好奇,对什么都不懂。那时候的我几乎整天在太阳老高的时候站在学校门口,起初我还想指望我这双眼能算清这个学校男女生之间的比例,后来我干脆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那些进进出出的女生能在十分钟之内把身上的白衣服红裙子换成绿背心黄裤子,男同学就更厉害了,进门的时候头发还是黑色的一眨眼的工夫简直就是白毛女了。那些日子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我怕是读书读错地方了,我到大染坊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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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找谁去告别 第六章(3)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陈皮和小白的。
  他们每天在太阳老高的时候从学校北面山头的民房里懒洋洋地走出来,胳肢窝里每人象征性地都夹着随时证明他们学生身份的几本书,摇晃不已地一直来到我的身边,从而让我有限的视线里又多了两位花花绿绿的拥抱者。陈皮对我眉毛一挑,然后就嘻嘻哈哈,头一摇一摆地从我面前走过。
  日久天长我们也就这样认识了。
  而且我还知道当陈皮从我面前不再笑嘻嘻地走过的时候,那就说明他就要没钱就要完蛋了,常常是这天太阳老高的时候没有对我笑的下午,他没有一次不是跑到我的宿舍里来,一边忙着泪水涟涟,一边忙着大发毒誓,为的就是给他借点钱。我每借给他一次,他就狠狠地往地上跺一次脚,说要给我介绍个美女。
  我还真信,每次当我站在学校门口的麒麟头像下实现我那异想天开的伟大计划数到他们俩的时候,我就问我的女朋友呢。
  这个时候你将会看见一男一女一路狂奔,他被我吓跑了。
  所以我一直等到他借到我八百块的时候,我也没看见他给我带什么美女,我只看见了小白,当然他不可能把小白给我,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没能睡错女朋友的原因所在。
  然而没过多久,我连他身边唯一的美女小白也看不见了,换句话说在陈皮还没有来得及跑到我面前垂头丧气、哭哭啼啼把他借我的钱再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先行分手了。
  整个恋爱期间,小白除了给陈皮带来了无数个高潮之夜外还给他带来了高达八百块钱的外债,当然这些债权都是我一个人的。无数个高潮之夜随着小白的离去已一去不复返了,可是那些钱我并没有随着小白的离去而忘掉,他还是要还的。
  所以我每看见陈皮一次就催促一次,而且还引用了他那些天打雷劈的毒誓。我不知道是我的唠叨惹恼了他还是那些他自己骂出来的毒誓吓怕了他,总之我看见他又开始轰轰烈烈地恋爱了。同样是每天太阳老高的时候他们迷迷糊糊地从民房区的山头上走来,胳膊里夹着书,不同的是陈皮的脸上已经不再对我绽放笑容了,与以往又相同的是隔不多久他依旧会跑到我的宿舍里来,又不同的是他跑到我这里来终于可以舒展眉毛眼睛眯成一条缝地对我嘿嘿大笑了,他每来笑一次,就还给我一百块钱,一个月里他总共找过我十次,还了我八百块钱,因为有两次他面无表情,所以他也就没打开钱包数给我钱。后来我总觉得那两次是他故意的,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呢。
  当我和周小菁闪电般地分手之后,陈皮又来找我了,喝得烂醉如泥,他说他一点都不爱他第二个女朋友,就好像当初的小白也一点都不爱他一样,他不爱他第二个女朋友还和她混在一块纯粹是为了还上他和他的第一个女朋友小白在一块时欠我的债,因为他第二个女朋友很有钱。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不仅挺对不住他而且还欺骗了他第二个女朋友,我比黄世仁还残忍啊。
  不过后来我一想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叫你陈皮当初愿挨呢,谁叫你——陈皮的第二个女朋友,你愿挨呢。
  陈皮的第三个女朋友我就不知道是谁了,或许除了并不爱他的小白他压根儿就再也没有什么女朋友,有的只是形形色色的女人。他对我说过人的一生不可能两次投入真爱,否则必有一次是假的。
  我现在相信他说的是对的,因为赵彬彬离开我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爱的感觉了。
  他还说,这唯一的一次真爱,往往就是这一生的痛之所在,所以我们在世的感情生活始终是鼻子一酸泪一把,支离破碎。他说得很对,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也将再也不能听他的关于爱情的醒世恒言了。
  

我该找谁去告别 第七章
接下来,我要准备好纸和笔,和我的回忆一起,走马观花地回到我的2002年去逛逛。这一年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不能不说。这一年,首先是我参加了举国瞩目、众亲关切的高考。
  这一考不要紧,考得我爸爸是出门不敢抬头,我妈则是出门不敢开口,我倒是能抬头也能开口就是不敢出门去拿邮递员一时疏忽遗漏在居委会的那张通知书,后来还是我不敢抬头的爸爸勇敢,憋了一口气就从居委会里拿了出来,放出来那另一口气后干脆就蹲到角落里唉声叹气抽烟去了。我知道即使我再给他一口气他也不一定揍我了,因为他已经无可救药地老啦,他平时捧几页报纸翻翻都累得气喘吁吁,更别说抬手打我了。
  所以他一走开,我就心急火燎地拆开信封,看看我究竟将被发配到哪里。
  不幸的是我所发配的学校恐怕连###里的官员都闻所未闻,我当时的感受是还不如直接摔死在独木桥上算了,说不定还能挽救另外一条将来对国家对民族说不定都有用处而只因现在的名落孙山而轻断红尘的人命。反正我活着也不是那种积极向上、向着太阳走的人。
  这一年我家真的说搬就搬,到了南京。南京很漂亮啊,可是我家的房子却小得把我挤出了门外,也就是说我即使以后毕了业回到南京也注定是有家不能住的那种人。
  如果在接下来的二十年里没有天上掉馅饼之类的好事砸到我的头上,我估计十有###我还是那种租着别人的房子过完老年期的臆想症患者。可见南京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的糟糕和无望,可见我是多么的没有出息。
  这一年,我和一个名叫骆子的朋友兴致勃勃地去了一家地下录像厅,并由此得来了能影响我一辈子的见解。
  我和骆子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小心翼翼地下了地下石级,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屎尿和劣质香烟的混合味儿。由于没有光线,待在那里面白天和黑夜也没什么区别,所以那里面的人也常常是日夜不分,大白天干着晚上才想起来的事。
  我和骆子一边就着屏幕投射下来的微弱的光线在后排坐下,一边吃惊地发现一条忽明忽暗的长龙正向我们靠来。等龙头来到我和骆子身边的时候,一个阿姨模样的妇人熄灭了打火机从中走了出来,和我们讨价还价。
  骆子说我们是处男,处男可以便宜不。龙头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得我真想一把扒光她的衣服,然后再扔给她两毛钱,在人格上侮辱她。
  可是我想完了这些,笑声还是没有停止,骆子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所以干脆改口说,我们只摸摸不做,半价总可以了吧。龙头笑够了之后,倒也爽快,二话没说就争分夺秒地投入到骆子的怀抱中来了。
  挠完摸完,龙头走了之后,我问骆子感觉怎么样,骆子一脸沮丧,闷闷地说道,你说,怎么就是一堆肉泥呢,我活这么大怎么就是为了这一堆松松垮垮的肉泥呢。我和骆子失望至极地走了出去,心里想的还是那刚刚花掉的十块钱,没有这十块钱我们就只能走回学校了。而花掉这十块钱就仅仅是为了证明女人也是一堆肉。后来骆子又用二十块钱证明了女人是块鸡肋。我觉得我们开始变得无聊了。
  这一年,我在南京的家里知道我的小情人夏雨的老家就是在湖南,有时我就觉得老天不让我在独木桥上摔死,单就是为了让我跑到湖南来上大学然后大海里捞针。
  这一年,由于大学生活的极度无聊,我开始写起了小说,以此度日。
  这一年,我告别了处男,并且越走越远。
  这一年,我发现世界上和我一样的人越来越多。
  这一年,说也说不完。
  这一年,过去了。
  

我该找谁去告别 第八章
赵彬彬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人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和我在一起纯粹是为了看我写的小说,她说我写的小说不仅仅好看、耐读,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还可以耗掉她待在医院里的那些昏昏岁月。
  我觉得她说我写得好看、耐读是假,帮助她打发掉那些无聊的时光倒是真,这就如同我写小说写得好写得耐读是假,消磨掉我多余的热量和百年如一日的时光倒是真。
  就这来看我觉得我们俩倒有共同的目的,一个因为无聊而写小说,一个因为无聊而看小说,结合起来绝对是千年一配。
  可是我又怀疑照这样下去我们俩早晚有一天会分手。因为常常是我花费一年的心血写的她一个夜班就能看掉。
  你说我活了多少年,还能活多少年,这还没算上我愣愣地想的时间,而且想写的时候还得能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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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找谁去告别 第九章(1)
我终于还是拿起了话筒,我想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要我说了出来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你到底爱不爱我?”
  “你神经啊,我在上班。”
  “你回答完,我就挂。”
  “你什么意思啊,你想让我挂是吧。”
  “你不要逃避了好吗?你说什么我都会接受,都会挂。”
  “你现在不是一百四十斤吗,等你减到一百二十斤的时候再来找我问这个问题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再和赵彬彬作任何联系,我漫长而又残酷的减肥生涯开始了。
  这其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跑步。早晨我爱睡懒觉,所以自然地晚上我就加大了训练量,除非很恶劣的天气,比如冰雹飓风等等之类的,晚上我都要出去跑上五公里。而那段日子,天气就像怀春的妇女的心情一样好得不得了,所以我没有一天晚上不是要死要活地躺到床上去的。
  有几次我差点都撞上了大卡车,你知道我跑步从来是不抬头的,所以即使真撞上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还有一次不是撞上大卡车要不要命的问题了,而是很有趣。
  这一次我跑起来一路上的人都在看我,我的头发热气腾腾,浑身都湿透了,弄明白的人以为我全身正在冒烟,弄不明白的人以为我身上失了火或者说马上就要爆炸。
  可是我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前进的脚步,只要一想到继续跑下去,就有希望,就有赵彬彬闪亮的小嘴在一百二十斤的终点线上等着我大汗淋漓的额头,一切也就无所谓了。
  可是,眼下我心脏跳得厉害,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有心脏病,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我要是真有心脏病真死了,我就再也看不到赵彬彬了,可要是没有她,那我现在还跑个什么劲呢?所以现在我觉得我应该马上找家医院看一下才好,我要确信自己不会死掉,不然我跑了也是白跑,死了也是白死。
  我四下张望,左顾右盼,连个诊所的影都没有看到。我被前方陡然闪现的一堵人墙挡住了视线,他们密不透风地挤在一块嘻嘻哈哈,有的还笑得倒在了地上,像四脚朝天的王八一样无论怎么用劲也起不来,手不停地敲打着地面,以缓解发不出来的笑声。
  人群后面是一辆写着119的消防车,有两个人已经开始放水,如果我没偏视的话水柱正在向我冲来。我想让他们立刻停止这种荒谬至极的行为,可是我实在没什么力气可以让我的声带振动了,我唯一的力量就是躺下去,任由他们摆布。也许不仅仅是我,换成你,当你在无能为力时你会继续选择对抗吗?
  如果会的话,那么我依旧是很由衷地告诉你:你会死得很难看。
  当我醒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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