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赵经理笑了笑：“可是在楼上人都坐满了，没有秦副工的位置怎么办？秦副工也要体谅下我们公司嘛。不过秦副工放心，等到有人离职了，秦副工就能上来办公了，说不定还有自己一间独立的工作室。暂且忍耐下吧。在中国可比不得美国，人多，地方小呀。”
“再说，没有经验的设计师一来就要求很好的条件，公司办不到呢。不过话说回来，设计师流动性很大，今天还在做，不知道哪一天就不做了。所以一切还是实力说话吧。除非秦副工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坐不了楼上办公室。”
她左一个“体谅”，右一个“忍耐”。到了最后竟是红果果的讥讽了。
秦暖眼底的火气渐渐上来。她冷笑起身：“赵经理，我明白了。”说完转身离开。
到了楼下格子间。陈婉和许小飞带着小心看着秦暖。
秦暖坐在有些摇晃的办工桌前飞快填完了表格，头也不抬地丢给陈婉：“这一份人事资料给楼上的人事部，另外，我要出去一趟查一下新晶城装修项目……”
她还没说完，陈婉立刻失声叫道：“什么？新晶城项目？那个项目咱们公司已经没希望了啊！目前还在联系是因为怕太早退出，太丢脸了。”
秦暖眸色一沉：果然如此！这个赵经理看样子是要把她一来就给赶走的节奏啊！
给她安排了这么破的格子间，又丢给她一个完全没希望的项目让她去跟。这个赵经理对她的成见竟然这么深？难道是自己空降来分部的事吗？还是自己的洋学历让她这本土设计师反感到要赶尽杀绝的地步？
这时一旁的许小飞见秦暖脸色不好看，连忙帮腔：“是啊！秦副工，咱们公司在夏城设计界都是高大上的，用工材料等等都是进口的，跟本土设计公司竞争不过的。你想一个都是用进口材料，另一个则用本地装修材料，就算是一个柜子滑轮，进口和不是进口价钱就差了一倍。所以本地装修一般都是找本地的设计公司。就比如那个新晶城，早就找好了自己的关系户，我们去只是给别人抬轿子而已。”
秦暖秀气的眉头皱起，沉思。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气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从前的秦暖没有雄心壮志，每天在博物馆干干修补文物工作，清闲度日。三年多在美国生活，又是在职业设计大公司见习过，养成了她如今锋利的个性。
“可是我们公司订的装修材料标准的确是需要国外品牌才能符合。本地的装修材料虽然便宜，但是一分钱一分货，时间一久也会有各种问题。”秦暖慢慢说。
许小飞耸肩：“现在谁管以后啊？能装修好，装修差不多就好了。这新晶城虽然也想做高端精装楼盘，但是……说来说去还是成本问题。如果我们公司的成本预算能够砍下一半，这项目也许有戏，不过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他说完又嘟哝一句：“要是穆总工回来就好了。”
“慕总工？”秦暖问。
一旁的陈婉立刻花痴状：“是啊是啊！慕总工很里厉害的。也是年纪轻轻从美国回来的海归人才。前两年刚到夏城就拿下了好几个甲级写字楼项目。说白了咱们整个公司的业务都是他在撑着，不然早就亏空倒闭了。”
秦暖若有所思：“慕总工？叫什么？”
“慕城。”陈婉满眼的粉红心，就只差扑通扑通跳出来了：“他可是我们公司的金字招牌，人长得帅，头脑超级聪明，业务能力强，是咱们公司的首席大设计师，才三十岁！还是黄金王老五呢。”
秦暖没有兴趣知道这些，只是看着自己的小助理在一旁旁若无人地犯花痴有些无语，
陈婉提起这个慕城，滔滔不绝：“慕总工超级帅的，跟模特一样，一八几的身高，话不多，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设计画稿一个晚上能出一张呢！”
前半截秦暖没有听在耳边，后半截却令她微微动容。一个晚上能出一张是设计定稿，这能力的确是有点惊悚了。要知道设计稿特别繁琐，要考虑方位又要考虑光线还要考虑各种各样的业主要求，实在很难说一个晚上就能全部弄妥帖。
慕城、慕城……怎么这个名字她有点耳熟啊？
忽然秦暖脑中一道亮光闪过：“慕城！我知道他是谁了！”
她说完匆匆把自己的资料塞给陈婉：“别浪费时间了，把我的资料给人事部，另外，在我回来前，这里要全部打扫干净！”
她的口气不容分说，拿起自己的包匆匆往外走。
陈婉和许小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苦笑。
“做事吧！唉，没想到这秦副工年纪轻轻的，做事情这么利索。”许小飞哀叹。
陈婉一推他，很阿Q地说：“得了吧。咱们也算是好命了。向我们这种打杂的，在公司财政吃紧的时候能不被开除就算不错了。还能在海归有名设计师下打杂，虽累犹荣啊！”
半个小时后。
赵经理办工桌上放着秦暖填好的人事资料。对面人事经理吞吐半晌：“赵经理，那个美国总部派下来的实习设计师好像……要入职了。”
半老徐娘的赵经理从文件中抬起头，诧异：“她竟然不是交辞职信？”
“不是啊。听她的小助理说，好像是去考察项目去了。”人事经理连忙说。
赵经理脸色沉了沉，随即冷笑：“让她去吧。年轻人总是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干劲的。等她再也做不下去了就会立马滚蛋了。”
人事经理是赵经理的人，听了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本来就是僧多粥少，咱们公司的效益也不是很好，本来一个慕城来跟您抢总经理的位置就够麻烦了，现在又来个海归派。再说那个慕城是从美国来的，说不定那个秦副工和他有什么交情呢！”
赵经理哼了声：“想要把我挤走没那么容易。在大陆，没有人脉，任由你通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开，我们就等着这个秦暖知难而退吧！少一个就少闹心一点。”
“嗯嗯！”人事经理点头，笑：“那这么说，我还是把她的资料先归在离职员工那边放着好了，省得到时候还要再整一遍，麻烦。”
……
此时秦暖来到了新晶城，这里已经施工完成一半了，的确是有点来晚了。秦暖下了车看了看手中关于新晶城的资料，眉头越皱越紧。
这哪里是什么资料，说是资料简直比项目概述都不如，就薄薄两张A4纸，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她只好迈着小碎步向项目施工部走去。
与此同时，一辆宾利徐徐地停在了新晶城的门前。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靓丽的年轻女子。她朝着驾驶座上的司机挥了挥手，心情很愉快地道谢：“谢谢高助理了啊！不好意思我的司机对夏城不太熟，这几天只好麻烦你跑前跑后了。”
驾驶座上的人头一探，赫然是高晟。
他神色古怪地看着还没竣工的项目地，不由再问了一遍：“林小姐，你确定不用我跟着吗？这里脏兮兮的，万一什么砖石啊，瓦片啊，钢筋掉下来砸到你可怎么办啊？或者你摔一跤，撞了哪里，我可是赔不起啊。还是我护送你进去吧。”
开玩笑啊。让这么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走到这还没施工好的现场，万一个砖头把她给砸死了，那岂不是成了本年度最大笑话？
6
高晟都可以想象那些娱乐记者会怎么写了“一块砖头砸死金融大亨和珠宝世家的掌上明珠、地产豪门厉氏内部钦定未来的亿万豪门太太……”
万一碰到了这种乌龙事那可是真的是搞笑了。
林茹云听了高晟的话，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没事！谁让我想要待在夏城呢？我爸妈说了，我在这里也不能白待的。要做出点成绩来。我这是考察实地来着的，和这里的工程部沟通一下。”
她说着朝着高晟挥了挥手就走了进去。
高晟看着她的身影，难得叹了一口气：“哎，这林大小姐可真有几分当年太太的劲头。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喽……”
他说完踩了油门就走了。
……
秦暖绕过还在施工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施工的工程部门口。她还没开口，里面就走出一个三大五粗的像是建筑工的男人。
“你谁呢！不知道这是施工现场吗？闲杂人等不能进来的，走走走……”工人像是撵苍蝇似的撵她走
秦暖也不生气，轻声细语地说明来意。
那人一听立刻瞪眼：“什么？什么道格设计公司？不知道！你们这种小破装修公司不知道来了几茬了还来不完。就取了个洋名字就想假装什么国外设计公司，我见得多了！……都说了，你们找错地方了，你们要去我们总公司谈。我们这里只负责建房子。”
“我知道，我只是想来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想问问你们这里负责人这建筑总面积和其他一些资料的……”秦暖耐心解释。
因为她来得突然，事前也没有打过电话预约。所以这里工人模样的人对她不耐烦她一点点都不生气。
“走啦！我们还有事！不提供资料，走走！”那人更加不耐烦了，竟然开始动手赶人了。
正在这时，从秦暖身后传来一道清甜的声音：“请问，这里是新晶城的工程施工部吗？我找潭经理。”
秦暖诧异回头，只见一位长相清秀干净的年轻女人手中拿着一份资料站着。她五官并不出众，不过脸上始终笑吟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隐隐有精明的亮光。
看着是一位有点傲气也有点灵气的女人。
那工人模样的男人看见那年轻女人，忽然问：“您是……林小姐？”他说完立刻呵呵搓了搓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呵呵，原来就是林小姐啊，幸会幸会。我就是老谭。”
那年轻女人迈着细长的腿走过来，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就是电话里面的林茹云，我是来了解一些具体数据的。能不能请谭经理帮个忙给下，我们公司很有信心可以做好这个项目的。”
一旁完全被无视的秦暖忽然一皱眉：林茹云，怎么这么熟？
可是她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按名字。不过这位年轻女人的来意让她敏感捕捉到某些信息。
秦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谭经理是吗？不好意思我今天冒昧来访了。不过据我所知，你们一些数据是对外公布过的，而且这个项目也还在招投标，并没有定下来，这些数据资料我们道格公司是有资格无偿拿到的。除非你们已经决定了哪家来了。”
一番话不但说得老谭黝黑的皮肤都泛出红色，连一旁的林茹云都诧异地看着她。
“你你……你别胡说！我们公司可还没有定下哪家设计公司负责装修施工。你这个女人……真是麻烦！”老谭气哼哼地说。
“滚！再不走我就叫保安赶你走了！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没想到却是这样！”老谭哼哼唧唧：“就算我们一部分数据资料是公开的，现在也不想给你了！走吧你！”
正在这时，三人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老谭，把资料给这位秦小姐。”
熟悉冷漠的声音破空传来，像是穿过了一重重山与水，像是在时间长河中反复漂白了很久很久，只剩下如今淡然与厌倦。
秦暖缓缓回头，看到了厉漠年。
时间仿佛静止。
她深深看着他。而他也站在未建成大楼前，神色冷漠地看着她。时光蹁跹飞过，物是人非，如今她不是当年的暖暖，不再是他掌心中抓得牢牢不放的女人。而故事又要怎么继续往下？
秦暖忽然笑了笑，淡淡的，带着一点点傲然：“多谢厉总裁。”
一旁呆愣的老谭和不明状况的林茹云这时才醒悟过来。
老谭急忙上前，点头哈腰：“厉总，您怎么亲自来了！您放心，目前工程进度还是赶得上的。后天有一批钢材从外省运来，很快就能继续施工了……”
他唠唠叨叨地说。
厉漠年淡淡嗯了一声，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只看着秦暖。过分犀利洞穿的目光如有形的实质压迫而来。秦暖站在原地神色淡然，似乎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那边林茹云见他来了，笑吟吟开口：“呵呵，我们厉大总裁都亲自来了。是不是高助理告诉你的？”
厉漠年目光转向林茹云，淡淡的：“你这样让高晟很难做。万一在工地出了什么事，怎么向你爸妈交代？这工地，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最后一句他的眼风若有若无地扫过秦暖。
林茹云一听，立刻不服气，一指秦暖：“什么工地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这位小姐也来了啊！而且她还是道格设计公司的呢！”
她说完立刻走到厉漠年身边，娇小的她只够厉漠年肩头以下。她笑：“漠年，道格设计公司你知道吗？美国十大设计公司之一哦。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