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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情这》第三章13（6）
蜘蛛这次光是听课费用就去掉了一百美元，可他兴奋地同左右交谈，宛如刚加入学生会的情状，灰漉漉的眼睛闪耀的全是蓝色光芒。日光灯下他的皮肤也白了不少，习惯性地嚼口香糖耸肩膀，眼里只认《Merriam…Webster's Collegiate Dictionary＆Thesaurus，Deluxe Audio Edition》韦氏字典美国人引以为自豪的字典。。其他字典都不足以考据，骂人只说bullshit，绝口不提狗屎之类的粗俗字眼。 讲座很煽情，教员都是留学归来的年轻一代，快节奏高效率，摒弃传统的填鸭教学模式，传授的是心照不宣的方法和思路，更多的是激励和鼓动，间或穿插一两个幽默十足的笑话和国外的趣闻，赢来座下阵阵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在全国范围内的讲授，他们的仪容，他们的尊贵，他们的精神风貌，在中华大地上掀起一股空前的出国热情，自然他们讲学的收入也是不少的。思哲怀疑他们既然在国外如鱼得水，何必要回国甩唾沫星子赚学生的钱。蜘蛛解释说是他们为了读MBA预先在国内赚一笔钱，留学虽好但是留好学归根结底还是要有经济担保的，至于他自己并不要读MBA，只要有全奖加助教，留趟洋冲冲晦气，镀一层金就心满意足了。 思哲挤了一身臭汗，好容易排队买了一本寄托学校出的词汇书，由于风靡全中国高校，几乎考GRE的人手一册，而且封皮是红的，所以俗称〃红宝书〃。那天的寄托学校，简直一片红色的海洋，思哲感斯于这本书的魅力，带回家向老子炫耀。 方教授翻了两页冷笑道：〃这也配叫'红宝书'？'文革'时我们也有，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什么'红宝书'。〃 思哲疑惑道：〃你也有？〃 方教授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急急爬上阁楼，好一阵翻箱倒柜。忙了半天，端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下来，从中取出一本红色塑封的《毛主席语录》，脸上立显虔诚之色，双手颤抖，两眼放光道：〃你看，这才是真正的红宝书哪！〃 思哲笑道：〃我知道，姜昆有个相声叫《照相》，讲你们那时说话做事前，必先背一句毛主席语录，然后才能为之，真是可笑之极！〃 方教授十分严肃道：〃不要笑我。不错，当年我们确实很愚忠狂热，不过，历史总有某些方面的惊人相似。今日你们的躁动，你们的迷茫，不都是当年我们经历过的吗？只是年代不同而已，所以说……〃他用讲学问的语气，手指比画着：〃我认为，老一辈已在开始反思，而年轻一代还在盲目。〃 思哲笑说没这么严重吧，倒有一个恍恍惚惚的意念浮上心来，只是隐约觉得老子的话也有些道理，因此不免有些莫名地惶惶然。 在上海的家中呆了几天，周日又同蜘蛛乘两个钟点的火车回学校。恰好正赶上C语言编程实习，要求做一个汽车订单的模拟系统，完成它需会计和计算机知识相结合才行。这样的实习一没有报酬，二无挑战，更加没几个学分，简直谈不上什么吸引力。只要在机房里待上半个月，便可以放假了，因此也算是个盼头。蜘蛛的专业没有实习，他回学校主要是收拾行李，因为大一学年结束，下学期便要搬回上海的总校了，而且学校规定了统一行动，如此一来无论有无实习的，都要在无锡校区延宕十几天。没有实习的自然游山玩水，抓紧最后辰光系恋小城风景，有实习任务的也大都驰心旁骛，只惦念着回总校的事宜。 思哲因为去了一趟寄托学校，回来已经欠了一天的实习，第二日匆匆赶到机房，别人都完成了整体框架，已经开始在填表单了。思哲推门进机房，换上鞋套，满屋子的人都从微机的屏幕后探出脑袋张望，男生的目光诡异闪烁，有的冷笑，女生的眼神温柔似水大有同情之意。思哲想坏了，莫不是翘了一天的实习被老师逮个正着，运气也真够背的，见简鸣在教张莉编程序，忙上前打听消息，问老师是否点名。 简鸣不由自主站起来，后退几步，仿佛见了陌生人，神色有些慌张，漠然置之道：〃应该没有点名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一瞬间，全班的视线焦点都聚集在两个人身上了。有几个男生围拢来，把简鸣挡在身后，笑着拍拍思哲道：〃没关系的，老师只来了一下就走了。即便点了名也无所谓，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呢，你想开点吧。〃说时拉着他找个位子坐下，一边的女生也客气跟他讲话，借他实习的资料和现成的参考依据。 思哲虽感莫名其妙，但把这缘由归结于天气转热人心的敏感，同学间的温暖也是令人枨触的。只是简鸣太不够意思，几日不见就冷淡了许多，回寝室要把这几日上海寄托学校的事情告诉他，他一定有兴趣。 上午实习下午放假半天，晚上寝室里空荡无人，赵儒生回来拿了趟东西也不知去向，思哲只顾着整理衣物。快熄灯时分九头鸟回来了，左手消夜右手听装的啤酒，进门便问：〃回上海校区要重新分配寝室，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思哲转头诧异道：〃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没有人告诉过我啊。〃 九头鸟脸色铁青，扑哧一声拉开罐头，吞了口啤酒，胃里的气泡涌上来，胸口膨胀，几欲把T恤撑破：〃我气糊涂了，你自然是不知道，前两天宣布的。那时候你还在上海呢，学校让学生自己协商自由组合最后把方案提交上去，我们两个被挂牌了，现在可以自由转会。〃 。 最好的txt下载网
《难为情这》第三章13（7）
思哲感觉不妙，脑筋不灵口齿不清地问：〃什么叫被挂牌了？〃 九头鸟向外探探头，一脚踹上门说：〃本来如果我们不分开，将分到一间朝南的寝室，冬暖夏凉，而且是三楼，上上下下也方便。〃 思哲嘴快说：〃原班人马挺好嘛，大家彼此都熟悉，感情也深些。〃 〃感情个屁。〃九头鸟冷笑道：〃这是你一厢情愿，人家未必愿意要我们。赵儒生嫌我整天打游戏影响他学习。这头笨驴，拉不出屎怪茅坑不好。简鸣不愿意和你住在一起，具体原因待会儿告诉你。所以那两个人商量了从别的班引进外援，一个是简鸣的高中同学，一个是赵儒生的老乡，然后把我们两人踢出去。当时黄康是没什么主意的，又被他们拉拢，我势单力薄，这下三对一，辅导员二话不说就同意他们的方案了。如果当时你在，你口才好，老子不怕事，我们可以先发制人拉拢黄康，把他们两个踢出去，占据朝南的房间。现在好了，不知道要被分在哪个狗窝，也不知室友如何，万一有这个癖那个癖的，后果不堪设想。他妈的，你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那个时候回上海度假，让他们在这里得便宜卖乖。〃 思哲听清楚了来龙去脉，无不抱歉道：〃都是我不好，我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分寝室，连累了你。〃 九头鸟叹口气道：〃你那个时候离开学校最不明智，连累我事小，关键害了你自己，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思哲以为还是分寝室的事情，抱膝坐床边道：〃事到如今，怎么办呢，只有听天由命了。被分在哪里我倒无所谓的，随遇而安嘛。可我就想不通，为什么简鸣不愿和我住在一起，我并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呀。〃 九头鸟阴冷笑道：〃这不怪你，你没有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你。我说出来你不要哭，你也别说是我说的，他抢走了你的心上人，又怎敢见你……〃九头鸟戏剧性地收场，想这最难出口的已经讲了，剩下的只要好言抚慰就行了。 思哲第一反应是推想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愣了片刻，哈哈大笑道：〃你是说简鸣和李欣婷吗？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只是认识而已。据我所知他们接触的甚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暧昧关系，我劝你最好换个幽默方式。〃笑完忽然觉得中气不足，开始心虚，没来由地两股颤栗。 九头鸟见他非但没有痛哭流涕还顽冥不化，固执一辞，倒是自己多虑了，把预先准备好的纸巾丢进抽屉里，冷冷地道：〃据你所知，你都知道些什么？你是有所不知。早在去年圣诞节的晚上，你在学生会舞厅搞联欢，我们班上集体去市中心的KTV唱歌，那天简鸣趁你不在对李欣婷大献殷勤。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晚上他们两个人一起回来的，那是第一次。今年开学的第一天下午，你去辅办报到注册，简鸣背着你打电话约李欣婷去逛太湖鼋头渚，回来时欢天喜地，那是第二次。其后他多次和张莉、李欣婷三个人去市区的放影厅看韩日剧，自然也都是瞒着你的。别怪兄弟不告诉你，我那时就觉得苗头不对，可是没有证据，对你说了变成挑拨离间。再说我也以为他只排遣寂寞，不至于真的落井下石。直到前一阵子，你回上海听什么讲座，他们越发放肆起来，公开场合搂抱亲吻，已经是肆无忌惮了。每天晚上教室熄灯后他们还要缠绵一段时间，不相信你待会儿去看。〃 思哲不敢旁骛，用质疑来转移注意力，喃喃自语道：〃不会呀，为什么张莉没有告诉我呢？〃 九头鸟哼一声道：〃你以为请张莉吃几顿饭就万事大吉啦。你晓得简鸣贿赂了她多少，我听女生讲李欣婷一开始还拿不定主意，就是张莉每天在她耳边唧唧咕咕对你说三道四，才使她下定决心抛弃你的。张莉大力帮助简鸣的另一原因是她看上了简鸣的高中同学，而简鸣答应帮忙。〃 思哲心乱如麻，不能自已，急中生智，眼前一亮道：〃可我记得简鸣一直说李欣婷低能，还嘲笑我追求她来着，他怎么可能……再说即便他们有什么发展也太快了吧，这不符合恋爱的规律。〃 九头鸟的回答很干脆：〃谁口口声声说不爱，谁就在爱。谁按规定去爱谁就得不到爱，我告诉你……〃他听见有人扭动锁开门的声音，警觉地及时改口道：〃我告诉你玩帝国时代不要老把兵营造在别人家门口，这样的战术太皮了。人家现在学会了你的打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思哲忍不住想笑，外面有人进来了，心里突然怦怦乱跳，下意识地站起来，不知如何面对。幸好回宿舍的是事不相关的赵儒生，一脸的漠然，倒头就睡。 九头鸟猜透了思哲的慌张，提高了嗓门道：〃你放心，他回来还有一会呢，现在一定和李欣婷在教室里。上海男人胆小怕事、精明细算，舍不得花钱开房浪漫，却在教室里黑灯瞎火搞七捻三，和他做情敌真没挑战。〃 思哲发蒙地披上外套说下楼买点心。九头鸟三步并作两步伸臂拦住道：〃这么晚了，小卖部早关门了，买什么点心。我知道你要去哪里，可你答应我不要冲动。〃 思哲无力地承诺，茫无目的地向教室走。一阵凉风吹来，脑中清醒了些，散乱的思维只有一小撮似能集中。想这算不算是去兴师问罪，似乎没有资格不配，现在终于明白问罪也是要有兴致的。只有像蜘蛛那样精神健壮又足够自信的人，无理取闹还要觉得理直气壮，永远是别人亏待了他。自己呢，这一年的每况愈下，心力疲惫，经常委屈倒把委屈养成了习惯，养成了定势，再要申诉都有心无力了。走进教学楼里的思哲，仿佛融入夜色的幽灵，脚步轻得像猫捉老鼠，心虚得像老鼠躲猫，仿佛在偷窥别人的隐私，明知不该却又忍不住要看。也许只是为了证实，看一眼心满意足地死了心吧；也许只是好奇，那个矜持的李欣婷偎在别的男人怀里是怎样姿情的媚态。
《难为情这》第三章13（8）
教室的后门是开着的，中间的座位上挤着两个人，由于抱得太紧，只看到背影，黑暗里仿佛连体婴儿。他们发出的声音低沉呜咽，不像是热恋中的幸福情侣，倒像是患难中的天涯同命鸟。思哲几乎有些同情，就听简鸣突然问：〃你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喜欢他，我是说方思哲。〃李欣婷娇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