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性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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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性的证明-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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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还不能说,但已经能用眨眨眼睛或握握手的方式表达赞同还是反对。”
   栋居还想问古馆妻子一件事,这就是古馆脑溢血发作时的情形。还不能肯定古馆的病与杨君里之死有关。但是,如果让古馆妻子觉出调查是为了弄清杨君里的死因,那么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很快就会逆变。
   “在二楼的卧室里看电视时发作的,立刻就倒在地上。”古馆妻子不等栋居问就说出了他想打听的事。
   “什么时候发作的?”
   “是在五月三十一日早上看电视新闻的时候。以往他总是上午七点左右起床,看了电视新闻就下楼到厨房吃饭,但是这一天总是不下来,上楼一看,人已经失去知觉倒在地上。近来他的血压较高,行动十分小心。幸运的是溢血较少,不一会就恢复了知觉。医生吩咐不能活动,所以打算在家疗养一段时间再进医院。”
   古馆是看着电视新闻发病的,更让人感到他同杨君里的死有关。最早报道杨君里之死的新闻正是在那个时间播放的。
   古馆住在二楼一间八铺席大小的卧室里,不知是否是发病的缘故,比照片上更显苍老。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姑娘在一旁伺侯,大概是古馆的长女。这是间明亮的朝南卧室,家属的看护似乎很周到,室内很清洁,但总有一种长期闭门不出的病人的气味。
   古馆妻子先到病人枕边简单地转告了栋居的来意。可能是由于脑溢血的发作影响了大脑的思维,古馆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古馆妻子示意栋居坐在古馆病榻旁。栋居首先取出杨君里护照上的照片,问古馆是否认识。
   “要是认识就闭一下眼。”古馆妻子在一旁补充说。
   栋居注视着古馆,他的眼睛眨巴了二、三下,然后慢慢地闭上了,喉咙里发出似话非话的声音,似乎在反复地说些什么。
   “夫人,他在说什么?”栋居求助于古馆妻子。
   “大概在指书架。”女儿插话了。看来她在伺候病人的过程中变得比母亲更能从父亲的表情上领会他的意图。
   “书架?”
   栋居顺着姑娘的视线望去,靠墙壁放着一只木制的小架,上面放的主要是小说,还夹着一些影集和杂志。
   “小姐,知道他在指那一本书吗?”栋居问姑娘。这一定是本以可以表达古馆想法的书。
   “爸爸,您要书架上的书吗?”女儿问。
   古馆慢慢地闭上眼睛。
   “那么是哪一层?上层、中层、下层,是哪一层呢?”女儿的手指依次从上层点到下层,当指到下层时,古馆的眼睛又闭上了。
   “这本书在下层!现在再一本一本地点过去,点到您要的书时,您就闭一下眼。”
   姑娘的手指从左至右慢慢地逐本摸着书脊。下层排着三十来本书,点到三分之二时,古馆闭上了眼睛。但手指已经移到前面去了。
   “就在这几本里,《年垈考证辞典》、科林·威尔逊的《杀人犯》、《智惠子诗抄》……”女儿用手一本本往回点。点到《智惠子诗抄》时古馆再次闭上了眼。
   “是这本《智惠子诗抄》,高村光太郎写的。”姑娘抽出诗集。
   一看书的底页,是昭和十六年①的版本,书的封面已磨破,纸张也变黄,装订线已断,书页零零落落。此书再版过许多次,古馆却保存着这么旧的版本,栋居十分惊讶。
   注:一九二五年是昭和元年,昭和十六年就是公元一九四一年。下同。——译者注
   把书捧到古馆眼前,古馆点头似的频频闭眼,好象《智惠子诗抄》里的某个地方,或者诗抄本身表达了古馆的某种暗示。
   栋居一页页地仔细翻阅,翻到一半,大为震惊,有一页上赫然印着一个标题——“柠檬悲歌”。栋居一口气读完诗文:
   悲哀、惨白的病床上,
   您如此殷切地盼着柠檬。
   我捧着它,
   送向您洁仓的皓齿,
   玉黄色的郁香四溢。
   几滴甘霖般的果汁使您甦醒,
   您那清澈的双眸微微露笑,
   您那握着我的手又有了春青的活力,
   您喉头涌升起千言万语。
   在这厄运降临的紧要关头,
   您又变成了原来的智惠子,
   瞬息之中,您向我倾诉了毕生的爱。
   一小时后……
   您象过去登上山巅一样吸了口气,
   生命的机器就这么停止了。
   樱花插在您遗像前,
   花影下,
   至今放着的柠檬寒光森森。
   (《智惠子诗抄》摘自昭和十六年八月尤星阁刊)
   诗中一再出现柠檬,这已经不是偶然的了,柠檬一定与杨君里之死有关,虽然还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但两者之间有联系却是可以肯定的。
   栋居向古馆借了《智惠子诗抄》就告辞了主人。
第二节
   在归来的电车中,栋居思考着杨君里之死与《智惠子诗抄》的关系,但想不出结果。那本诗集的每一页都仔细翻过了,没有发现其他写在书上的注解或夹在书中的纸条。但是,古馆丰明肯定想用这本诗集表达某种意思。栋居决定把诗集带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栋居正在独自专心思考,耳畔传来旁边乘客的对话。“这老头真迷信,我服了。”
   “怎么啦?”
   “在那须买了幢娱乐公寓。”
   “噃,气派不小。”
   “那里,用贷款买的,而且是半新半旧的。”
   “即使这样也很了不起嘛,象我这种人连本钱都是从别人那儿借的呢,嗳,那老头怎么啦?”
   “好不容易买来房间,但他嫌房间的号码不称心,说429室读出来是‘死苦’①。有人劝他说429也可读成‘至福’②。但他不听,坚持非换不可。”
注① :日语“四、二、九”和“死”,“苦”读音相同。—译者注
注② :日语“至福”意为“很幸福”。—译者注
   “这么顽固。”
   “说是调换,但并非简单地换一下就行,而是经过一番核算和商谈。只要是四褛,不管那间都同‘死’有关,428是‘死家’、427是‘死名’、425是‘死子’、424是‘死死’、 430是‘死产’。三楼已经占满了,五楼以上价钱就贵得多,真难对付。”
   说话的象是两个刚从高尔夫球场回来的中年职员。栋居很理解他们这种困惑的心情。对迷信的人讲道理是徒劳的。你再劝说,他还是执迷不悟,在许多场合下,虽然本人也知道这是十分可笑的,但又不得不相信。一种强迫观念控制了当事人的心理。
   栋居有点同情他们,因为刚才的对话触到了栋居心中的症结。
   杨君里曾莫明其妙地在饭店里要求换房间,难道她忌讳开始分配给她的那个房间的号码吗?她是否由于某种原因厌恶“731”这个号码呢?然而“731”有什么涵义呢?它又不象刚才说话中指的可以读成“死苦”、“死家”等。外国人忌讳13,所以饭店里取消了这个号码。但“731”这个数,无论日本人还是外国人,大概都不必避忌吧。不然的话,这就是杨君里私人所忌讳的数,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栋居正在冥思苦想,无意中看到了贴在车上的广告,广告上介绍波肇发病前新创作的作品。
   “波肇!”栋居在这个笔名上有了重大发现,“那米哈技美”①与“731”的读音恰好吻合,这难道是偶然的巧合吗?
注:日语“波肇”的读音。——译者注
 第三节
   如果知道古馆丰明为什么要用“波肇”作为笔名,说不定就可以弄清他与“731”这个数字的关系。栋居一回到警署马上直接挂电话到刚辞别的古馆家,传来的是古馆妻子那熟悉的话音。已经同她认识,多少比上次电话客气一些。栋居问起笔名的由来,对方回答道;
   “丈夫曾告诉我,获A文学奖时,编辑说,获奖是一个作家成名的机会,要占据文学新闻的波峰,如果失败,就赶不上潮流,波肇就是站在波浪顶峰的意思。”
   “站在波浪顶峰的意思”。栋居失望地重复了一遍,但他仍抱着一线希望。
   “是不是同731这个数字有联系呢?”
   “731?怎么回事?”对方反问。
   “‘那米哈技美’是不是在模仿731的读音呢?”
   “同731这类数字毫无关系。”
   “举例说,您丈夫的生日呀,住址的号码呀,或者其他重要的号码里有没有731这个数字?”
   “没有哇。”
   “夫人和令媛的生日呢?或者结婚纪念日之类……”栋居不罢休。
   “都没有这个数字。”
   栋居没有得到自己期望的回答。把波肇解释为“站在波浪顶”这完全是牵强附会。栋居坚持认为古馆的笔名肯定与731有关。而且古馆隐瞒了笔名的真正含义。
   作家的笔名有各种寓意,如“漱石”来源于中国故典“漱石枕流”、“荷风”取自失恋女人的姓名;还有的笔名模仿地名、妻子姓名、敌乡的名称、子女姓名的读音等等。古馆的籍贯是岩手县花卷市,这个地名同他的笔名无关。如果是模仿数字的读音,那么对于古馆来说这个数字一定是非同一般的,731这个数字应该在他的大半个生涯中具有重要意义。同时,这个731又是中国来的杨君里所忌讳的。
   栋房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转向了中国,是否有关731这个数字的事情发生在中国呢?而且杨君里是中国人,古馆去过中国,这两人都与中国有关。古馆丰明从国民学校高中专科毕业后就当了陆军的“少年见习技术员”,前赴满洲。杨君里出身于满洲北部的哈尔滨市。如此看来在哈尔滨附近存在着同731这个数字有关的东西。这一定是同陆军有关的数字。栋居的思路更加集中了。
第四节
   保存陆军有关史料的国家机构是厚生省救援局调查室以及各都、道、府、县的救援课及军籍课。此外,防卫厅的防卫研究所战史研究室也蒐集了同陆、海军有关的详细资料。
   栋居先去厚生省,接待的人说他们保存的是个人的军籍以及服役期间的履历,不适宜从部队番号查整个部队。在去防卫厅之前,栋居忽然想起要到国会图书馆查一下有关731的索引,以数字为索引的条文中没有查到731,再查同军事有关的战事记录、战史,终于查到了——陆军中曾有过“关东军防疫、供水部总部第731部队”的编制,除此之外没有以731为番号的部队。
   栋居阅读了731部队的文献资料,才知道这个部队表面看来并不特殊,实际上是一支隐藏着可怕秘密的特殊部队。根据文献的记载,731部队的大致轮廓如下;
   731部队是昭和十三年在石井四郎中将军医麾下以“关东军防疫部”的名义编制的,实际上它是一支以实验和研究国际法禁止的细菌武器为目的的部队。它具有大规模制造细菌的能力,表面上挂着防疫和供水的牌子,但在昭和十四年“第二次诺蒙坎事件”时,它在内蒙古一带的水源中撒布了伤寒、霍乱、鼠疫病菌,取得了辉煌的“战果”。它还在许多(三千人以上)俘虏身上进行传染病、性病、冻伤的人体试验。
   引起栋居注意的是,这个731部队是一个在全世界的军队中最早设置的大规模细菌研究机关,它的研究成果却以不追究战犯为交换条件全部让给了美国军队,成为今天美国生化部队的前身。栋居知道美军的生化部队曾在朝鲜和越南放毒气、撒细菌屠杀当地居民,继承和运用了旧日本军队非人道主义的研究成果。
   还不能完全肯定古馆丰明的笔名以及杨君里避忌的731就是这个细菌部队的番号,但已经有了这种可能性。
   731部队的驻扎地各种资料的记载不一样,但在哈尔滨郊区这个主要点上都是一致的。杨君里出身于哈尔滨,很有可能就在驻地一带。
   如果古馆丰明所服役的就是731部队,那么“被肇”笔名无疑就是部队了。
   栋居首先走访厚生省,厚生省的救援局道查室保存着陆军的有关资料。
   索引上印着各个部队的正式名称或通称,战时留在日本本土的部队都把有关记录烧掉了,几乎毫无保留。资料上记载着各种部队从组编到停战的变动和战历、以及队员的姓名、出身年月,籍贯、军阶等。但是由于当时在外国的部队有的全军覆没,再加上大部分队员下落不明,所以不少资料残缺不全。这些资料同个人的军历重复,一般都不公开,而且个人的详细军历都由都,道、府、县的有关部门保存。
   使栋居失望的是,满洲731部队的记录已在当时当地烧掉,一张纸片都没有留下。到岩手县调查,回答说,没有任何同古馆丰明军历相关的材料。
   在外国作战的部队全军覆没或已经将资料毁掉的情况下,即使有该部队的幸存者,要是他什么也不肯提供,那么对该部队的情况还是无从知道。古馆丰明隐瞒了自己的军历,只是在自己的笔名中略有透露,但光凭这一点还不能确定他曾参加过731部队。
   然而,历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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