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得直，封冉冉听完表示很羞愧。
相反——对于这个圈子里头有名的程指导来说，裴亦斐就让他赞不绝口了。裴亦斐最不怵的，恰恰就是武打戏份。他早期拍戏的时候，可是真真切切下过苦功夫的，绝对不是花架子——设计出来的动作他基本都能还原百分之九十左右，这已经相当惊人了。
封冉冉看着自己男朋友把高难度的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他身高腿长，做动作的时候却轻飘飘的，整个人轻盈得像是一片树叶，旋转起来她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要看不清了。
换封冉冉上去的时候完全是另外一副光景。
绷紧身体的冉冉努力做到云淡风轻，武术指导在下面举着大喇叭，拼命喊道：“你倒是动啊，你这样蠢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封冉冉她真的在动啊……她她她好歹之前也吊过威亚，还不至于到这么惨烈的地步吧。
这个武术指导之前已经等于退隐二线了，这一次是花高价请回来的，他对裴亦斐还有几分了解，对于封冉冉就是彻头彻尾的不熟悉了。说实话，他觉得这个小姑娘挺不敬业的，也不能说不敬业，就是武术底子薄，动作做得不好看。
可能随便从哪个舞蹈队里头你挑一个盘条顺溜的上威亚，稍微适应一下，表现的都比她强。
导演的意思是封冉冉找个替身就可以，毕竟动作设计的很复杂，她完全没有基础，想要在短时间内表现得尽善尽美也是不太现实的。而且当红明星也不会肯吃这个苦头。
封冉冉还是第一次在片场遇到自己做得不是那么好的事情。
程指导跟之前裴亦斐合作过的那个，导演差不多同岁，也是同一类人，脾气死倔，软硬不吃，他看不上眼，就是看不上眼，谁说好话都没用，他在片场对封冉冉的态度挺冷淡的，动作做得不到位的话，他一般直接不客气的就指出来了，说话都带刺儿，难听。
封冉冉没生气。因为的的确确是她做得不好。动作一直都是她的弱项，所以她从来也不会自取其辱的接武侠类和动作类电影，不是没有这一类找上门，只是她都把推掉了。玄幻主打特效她还可以勉强尝试一下，这一部电影投资方只想要赶进度——毕竟这个系列吸金能力惊人，拍出来成品上映的速度越快回报就越大，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有被通知需要提前在这方面下苦功夫，出来效果可能真的不能达到这个圈子里头大牌武术指导的预期。
她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如果有替身当然很好啊……但是封冉冉骨子里头就是有一股子倔劲儿。如果她真的做不到，为了电影效果，她会妥协。
可是现在……她还是想要试试。
电影进度陡然放慢了。
封冉冉其实挺自责的。
她拍电影的时候最难过的事情就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拖累了大家的进度，但是裴亦斐安慰她了。
“没关系啊，其实现在进度放慢也没事儿。之前我们对戏那么顺利，已经节省下来了大量的时间了。冉冉你不要着急。”
嗯，她不着急。她只是想做好。
……
裴亦斐去找程指导的时候他是瞒着封冉冉的，晚上他拎了一瓶酒直接就去了他房间，这个老头也喜欢抽烟，屋子里头一股烟味儿，他坐在那里慢悠悠的给自己点上火，看见进来的男人，他的表情里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
“怎么？来找我？”
“我听说了，你跟那个女明星是一对儿。怎么，觉得我说话太难听，来找我，让我说点好听的？”
“还是说，你干脆想踢我出去，连这么点退休金都不让我赚？”
裴亦斐摇了摇头，他走过去，轻声说道：“我不能，您和刑导演是多年的好友，要不是这层关系，您未必会出山来我们这部片子。”
“老邢他很看好你啊，他说你是个好苗子。”
这个老头慢悠悠的嘬了一口烟，眯着眼睛流露出享受的表情来。
“说实话，到我们这个年纪，圈子里头看得多了，有时候难免倚老卖老，想起我们当年那时候是怎么样怎么样了。但是我心里头也知道，这样挺招人烦的。你们年轻人有你们自己的世界，未必看得上我们，觉得我们想法陈旧了。”
“没有。我们只是缺少了点经验。”
裴亦斐站在那里，他的声音显得平静，他站在那里，随意坐下来，然后他低声说道。
“那个女明星……她叫封冉冉。冉冉升起的那个冉冉。”
因为刚才他没有提到她的名字，所以他特地告诉了他，郑重其事的。
“我来，没有为了冉冉抱不平的意思。我只是想跟您聊聊天。”
“聊什么？”
这个圈子里头的老武指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对于他来说，自然是年轻的。他就这么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他仿佛能够从他身上看见许许多多旧时老友的影子——有的人已经在这个圈子里头成了传奇，红了二三十年，成了天皇巨星，有的却在半路折戟沉沙，到现在已经除了他们这群当年一起拍戏的老伙计，已经没有几个人会记得了。
老邢看好这个小伙子，他觉得他能走得远。
他还没看好，他觉得这个人不是在片场一两天能看得透的。他低低的抽着烟，听见他声音低沉的回答道。
“就是随便聊聊。毕竟程指导您在圈子里头这么多年，看过的事儿比我要多得多，说什么，对我来说都挺宝贵的。”
这话说得挺圆滑的，这个老头转过头打量着身边这个年轻人，他呵呵笑了两下。
“挺有意思。”
他又吸了一口烟，才慢悠悠的说道。
“我不是故意针对你那个小女朋友。圈子里头，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这个道理活了大半辈子不至于不懂，什么脾气差，那都是偏见，要是什么不懂，我能混到今天？你那个小女朋友不就是动作戏拍得有点生疏么，我眼睛一闭也就过去了，反正电影上头就那么几秒，现在都特效了，谁还仔细看啊。就是老邢跟我提过一嘴——他说这个小姑娘还可以磨磨。”
裴亦斐没说话，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这个老头说下去。
“这个话我琢磨着也不像老邢的语气。听着倒挺像那个女人的，老邢这么多年跟她拍过好几部戏，牵扯的深，这话听着就像从她嘴里头说出来的。”
“她说这个小姑娘还可以再磨磨，拍戏就像修行，心里头没存了心念走着走着一口气就会松。得有人始终给压力，这样才能走得远，走得正，看得见更多的风景。”
“我知道她不擅长动作戏份，但是这种不擅长——人总是要遇到不擅长的事情的么，还是得一口气不停往前头走。”
这个老头笑呵呵的抽烟。
“人啊，都想做好人。老邢想做好人，那个女人也想做好人，坏人就得我这个老头子做。人家小姑娘心里头指不定怎么骂呢，我说话是不客气，都是难免的。要不是老友托付，我都未必想来做这个坏人。”
裴亦斐安静的听他说完了，这番话让他听是对的，他听完心气很平。封冉冉那天问他怎么能坚持这么久拍戏他回答不了她，因为他知道他跟封冉冉的性格不一样，他的法子不适合她。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冉冉最近又变得很努力——大概就是属于，龇牙咧嘴的偷偷拉筋，一个动作琢磨半天，手掌握剑被磨出了淡淡的茧子，他牵她手的时候感觉到了。
冉冉是这样的，一旦有目标，她就会努力想要达到。
裴亦斐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他站起来，然后他挺恭恭敬敬的给他鞠了一个躬。
他替封冉冉的。
这个老头笑得挺开心的：“你别啊，我又不是不收钱，说好的高价请我，谁也没欠谁，我还过了一会儿嘴瘾。听说你女朋友现在挺红不是，我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骂过大牌明星了，啧啧。”
裴亦斐笑了笑，他说：“别把她压断了。”
“我心里头有分寸。”
这个老头掸了掸烟灰，他声音很认真，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是这么告诉他的。
“我觉得她能成。”
第147章 裴亦斐的新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上映了一个多月的《破天光》终于在八月落下帷幕，票房正好比第一部高一点点，但是因为这一部花在宣传上的资金很少，所以单单论收益的话，比第一部还要高不少，投资商和院线赚的盆满钵满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而对于电影市场来说，突然曝光出的一条丑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韩凰主演的那部电影在《破天光》的冲击下票房成绩不怎么亮眼，只能说是勉强，维持了一个多月的放映，票房也就勉强是《破天光》的五分之一——但是即便是如此，有心人也能看出不对劲。
因为韩凰的那部电影一天的票房最高点往往是在午夜，在电影院这个点儿几乎都是废场，不会计入上座率数据统计的，但是这部电影的午夜场却经常诡异的全满。这种情况发生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大规模地在各地电影院都有，对于经常关心电影票房数据的那群数据控们心里头就有点不太乐意了。
这不是明晃晃的在造假么。
这群数据控最大的乐趣就是天天看各种电影数据汇总，计算上座率，分析电影市场大盘，做电影预测等等……韩凰这部片子的数据明显很不正常，注水太多。
这个事儿首先是从贴吧开始发酵的，有一个人拿出了数据，他还特地费心费力的做了一个表格，里面详细列举了他认为有问题的场次，可以明显在看到，在凌晨一点到五点的时间段，这部片子的上座率是最高，甚至有的场次达到了百分之百……
试着想象那个画面吧，在凌晨两三点钟，电影院里头齐刷刷的坐满了人，就为了欣赏她的这部片子？要知道在这个时间点，除了早期的《破天光》有抢不到票的选择刷凌晨场，基本上观众应该是最少的。除非是过情人节之类的——才会有大量的观影人群选择午夜场。
总而言之，这个帖子言简意赅，数据漂亮，几个数字啪啪啪的往哪儿一放，就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一个问题，就是韩凰的电影票房造假了！
这个帖子一出现，立刻就掀起了轩然大波。韩凰这么多年积攒的粉丝也不可小觑，这部电影也是韩凰的工作室一手包办的，等于从上到下都打上了她的标签。而且她吸取了《呼啸而过》的经验教训，整部电影她是绝对的主演，其他的角色都是微不足道，在圈子里头蹉跎了许久也上不了位出不了头的，所以炮火自然完全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韩凰在圈子里头的上位之路也是有几个对手的，其他几个大花旦的粉丝也不会放过这个攻击她的好机会，基本上等于是好几拨粉丝同时围攻。
她的粉丝也不甘示弱，一瞬间这件事情立刻吵翻了天，当天晚上缓冲了一下，第二天＃韩凰电影票房造假＃这个话题就被她对家粉丝刷上了头条……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到后面已经不仅仅是电影造假了的问题了，大家更加关心的是整个电影市场的公平性，毕竟先河一开，以后人人造假，吃亏的还是老老实实拍电影的人，这摊子眼看着收不住——
韩凰她也急了。
其实她一开始真的也只是为了让电影票房好看一点儿，不至于显得那么惨淡。她自己还倒贴了腰包呢……等于去年一年的收入全都投进去了，好不容易眼看着要下档了，票房好歹算得上是保住了面子，可这一下全都打水漂了。
偏偏这部电影是她自己的工作室制作的，想甩黑锅给别人背都不太好甩——一瞬间她的团队简直焦头烂额。
……
封冉冉完全不知道这一场风波，她还在片场苦苦的煎熬着。她打定主意要好好磨动作，这样一来，是挺辛苦的，没有基础的弊端不是短期内努力就可以完全弥补上的。
但是好像的确进步了。
她自己看回放镜头——镜头里头她长发飘飘，一个转身提剑下腰被她做得神采飞扬，手臂挥出的时候跟一开始真的不一样了，一开始可能软绵绵的，但是这一次动作做得干净多了，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封冉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镜头里头的自己，她皱着眉头，在心底里头暗自压了压自己的情绪。虽然很好，但是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始终显得有点寡淡了。
她不够高，胜在她比例不错，人又比较显瘦，给她设计的动作都是偏灵动的多，凸显娇俏感，导演给她指了指几个动作，封冉冉点了点头，她准备等会儿再来一遍。
她这头看着镜头，那头手机响了。她从工作人员手里头接过来，听见声音她愣了一下。
是经纪人打过来的，主要是跟冉冉她商量事儿。之前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