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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有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但是此时双脚却如同铅灌了一般动不了，只能怔怔地站在当场，看着夫人从椅子上站起，然后屏退了所有的佣人。
最后，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个。
夫人走到颜暮的面前，美艳的脸庞上带着一抹看不透的神采：“今天早上，你为什么要逃走？”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颜暮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因为我不想和蓝洛斯订婚，而他也不想和我订婚。”
“所以你就想逃走……是吗？”
“夫人……”颜暮有些慌乱地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慌张，“对不起，今天的事是我错了，是我害家里受到损失，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想和不喜欢的人订婚！”说罢，她低下头，等待着夫人的责骂与怒火。
但是想象中的责骂却没有降临，她只听见安静的空气中传来一个很轻很轻的叹气声。颜暮错愕地抬起头，只看到夫人那温和的脸色。
“因为不喜欢蓝洛斯吗？”她淡淡地问。
没有从夫人脸上看到怒气与责怪，颜暮心口的一块大石似乎要放下，但是下一句话却又让她恐慌起来。
“不喜欢蓝洛斯，那就换成别人吧，我明天就给你安排。”
颜暮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您还要帮我安排相亲？”
“是。”夫人点点头，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我这里有很多大家族少爷的名单，随便哪一个都配得上你，你如果不喜欢蓝洛斯的话，这些人当中一定会有你喜欢的。”
她的意思是——除了蓝洛斯，还有很多场相亲在等着她？也就是说，夫人一定要把她嫁出去，否则绝对不罢休？！
“夫人……”颜暮上前一步，咬咬牙，犹豫在喉口的话语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不想和任何人订婚，我只想和泽在一起。”
听到颜暮的话语，夫人那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抬起眼，眸光变得坚决起来。
“不行，你跟谁订婚都可以，就是不能是墨泽！”
你跟谁订婚都可以……
她有些呆住了，夫人的话似乎带着嫌恶。
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光芒耀眼炫目，刺得她有些晕眩，她怔怔地站在名贵的地毯上，神情有些痛苦起来。原来在夫人眼中，自己真的只是一样工具，无论她和谁，只要得到她要的结果就可以。
看到她的神情，夫人也发现到自己过于激动的神色，语气也不禁缓和下来，她试图开导她，劝她放弃：“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你非要和墨泽在一起呢？还有很多很好的人选，不管是家世还是外表一点都不比墨泽差。”
颜暮站在明亮的屋子里，夜风顺着半开的窗户透入，带着入夜的冰冷，颜暮硬生生地打了个寒战，全身开始僵硬起来。
既然想要勇敢，就勇敢到底吧，她告诉自己。
面对着夫人，她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可是……我只喜欢泽。”
她用右手紧紧握住了左手腕上的手链，微凉的触感一点一滴渗透入心底，给她带去了一丝继续往下说的力量：“因为我只喜欢泽，而泽也只喜欢我，所以只要泽还需要我，只要他还喜欢我，我就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永远不主动放弃！”
夫人惊讶地抬起头，颜暮的坚决与勇敢让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她都是乖孩子，从来不敢大声地说话，也从来不敢反对自己作出的任何一个决定，哪怕再不愿意，她都会咬着牙服从。可是今天她竟然一连做出了这么多让人出乎意料的举动，爱情的力量，真的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连她都这么坚决的话，那么凌墨泽将会更加强硬。
不行，她绝对要阻止！不惜一切代价地阻止，哪怕是……
“我给你两个选择，选择一个对象订婚或者和我去意大利，再也不见墨泽！”
夫人忽然严肃的脸色让颜暮的脊背一阵发凉，她的话更是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与其说是二选一，还不如说是没有选择，因为无论选什么，都是死路一条！
看到她迟迟不愿回答，夫人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颜暮面前：“既然你不选，那我帮你选，明天你就和我回意大利，再也不要见墨泽。”
说着，她走向门外，像是不想再讲这个问题。
“夫人……”颜暮慌忙拉住她的手臂，冰凉的手指隔着那层薄薄的纺纱触碰到夫人的肌肤，一股无助的颤抖让夫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在背光的地方，没有人看到，夫人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脆弱的心疼，但是很快又被一片冷漠所掩盖。
“为什么你一定不让我和泽在一起呢？”
“暮暮，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夫人的声音变得僵硬起来，“你真的想要惹我生气才满意吗？我将你从孤儿院中带回来，就是为了受你的气？”
“……我知道夫人对我有恩，我也想报答夫人，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个而伤害到别人，更不能伤害到泽啊。”
“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才会真正伤害到他？！”
一句话，带着夜色中的寒气迎面袭来。空气仿佛被冻结住。
话才出口，夫人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抹慌张闪现在眼角，她连忙回头想要掩饰些什么，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身后的颜暮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
敏感的她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她话中的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一晃神，她更紧地拉住夫人，生怕她离开，“为什么夫人一直不让我和泽在一起，到底有什么原因？！”
夫人紧抿着双唇，告诉自己，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否则，自己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没有等到夫人的回答，颜暮自顾自地说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孤儿院中出生的，因为我的身世不好，所以配不上泽……还是因为我的存在会连累泽……”
夫人别过脸去，虽然脸上还是一片冷漠，但是心底却痛成了一片。
“……都不是吗？”颜暮依旧不死心，细长的睫毛轻颤，语气脆弱地仿佛一触即断的轻鸿，“那是为什么，夫人，泽他明天就要回来了，不告诉我们原因，我们绝对都不会放弃的！”
“你说什么？”夫人终于有了反应，“你说墨泽明天回来？”语气中隐隐有了一丝慌张。
颜暮点头。
夫人脸色一凝。墨泽竟然这么快就要回来了，如果今天不让她彻底地放弃，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水晶灯的光芒刺得她有些晕眩，她连忙闭上眼睛，千百种思绪在脑海中回旋翻腾，搅乱了所有的心绪。良久良久，她恍恍惚惚地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变得悲哀起来。
“暮暮啊……”她再次睁开眼睛，眼中已经少了冷漠，多了几分无奈与懊悔，终究还是要告诉她吗……
她轻声地问：“你真的要知道真相吗？”
看到那种从未在夫人眼中出现过的眼神，颜暮的身子顿时如同坠入了冰窟，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突然喷涌上来，站在这明亮白炽的灯光之下，她却仿佛走入了永夜的黑暗。
心底里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不要去听，但是理智却强势地逼着自己去知道。
她仿佛一个被操纵的傀儡一般，木然地点头，心底的不安却千倍万倍地侵袭，是的，就是这种不安的感觉，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潜伏在心底，而此刻，终于要爆发了吗？
“其实你不应该问的……”夫人松开了她的手，缓步走到窗前。
窗外夜色低沉，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在无声地哭泣。
望着那仿佛一下子变得沧桑的背影，颜暮的心脏一遍遍地收缩，她突然感觉到，夫人这么一说，自己与泽也许就永远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也许自己的命运，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脱离了原来的轨道，迅速朝着她所害怕的结局驰去……
她突然想要开口阻止，但是夫人却已经缓缓地开口……
……
第十二章
1。
黑夜被无穷无尽的黑暗笼罩。
世界，仿佛死去了一般，没有了温度，没有了声音，就连夜风也是静的，是冷的。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不知道前方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走去何处，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抽去了意识，只剩下一副躯壳。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勇敢，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的住，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害怕……
但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当真相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展现在面前的竟然是无尽的黑暗。她还来不及反抗，命运就已经残酷地做了宣判，不让她再有勇敢的机会。
夜风呼呼地吹着，冰冷的地面上几片枯黄的落叶被风卷起，疯狂旋转。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脚上还穿着那双高跟鞋，细腻的肌肤都被磨出了水泡，都渗出血丝，但是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要一直不停地走着，仿佛只要走得远远的，就能够逃离那场可怕的梦境。
对的，这只是一场噩梦，只要醒来，她就可以逃离，她还是可以微笑地面对。
可是……
夜雾邪魅地笼罩。
她的脸上突然惊现一抹慌乱的神情。这场噩梦什么时候会醒呢？如果永远不醒呢？那她要怎么办……
绝望的气息一点一点地蔓延。她茫然失措地看着黑夜，看着前方，却看不到光明……
在医院中，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夏澈宣突然从梦中惊醒。
窗子没关，帘子被夜风吹起，透出了夜空阴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不停地催促着自己去做什么。
他转头，看到病床上夏珞还在沉睡中，苍白的睡颜映出了那渐渐流逝的生命。
夏澈宣蹙起眉，然后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走出了病房……医院的大厅之中仍然是灯火通明，但是却已然寂静无声，在值班的医护人员也昏昏欲睡。
夏澈宣穿过大门，走到外面的街道上。
宽阔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夜风吹拂，地面上的树叶与纸屑呼啦啦地飞着，他突然觉得心口堵的慌，一种不好的预感让全身感觉到冰冷。
在远处的街道上他看到了颜暮。
她一步一步走着，身影美丽却显得孤独，仿佛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方向的孤零零地走在寒冷的夜色之中。
那一瞬间，他知道她就是自己不好的预感的源头。
“暮暮！”他连忙冲上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颜暮踉跄着停住，茫然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一片迷离，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瞳中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灰白，她仿若一个美丽的傀儡，丢失了最珍贵的灵魂，悲伤却不知道如何哭泣……
她空无一物的眼神让夏澈宣的心一下被揪紧，刚刚散去的慌张又再一次堵住心口。
“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街上走？”
她没有回答，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他，思绪还兀自停留在自己编织的网中。
这时夏澈宣发现，在颜暮身后，空气中的灵体越聚越多，但是却没有一个敢靠近，不是因为她的手腕上那焕发着微光的碎魂石，而是因为她，她的身上散发的绝望的气息，仿佛一个深邃的旋涡，让任何东西都无法接近……
到底发生什么了？昨天她还是好好的，为什么才过了一天，她就变成这个样子？看着她，他心疼极了，胸口仿佛被一双手扼住，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关心她，他以为自己只是对她有好感而已，直到今天看到她后的反应，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那一点一点产生的感情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摇晃着颜暮单薄的身体，试图将她从那种可怕的状态中带出来，但是却没有一点作用。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到可怕。
黑暗缭绕的寒气中，夏澈宣心疼地拥住她，眼神不再邪魅，而是带着一丝哀求：“说话啊。”他在她耳边轻声劝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才可以帮你。”
“……”
“……是不是和凌墨泽有关？”
怀中的人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终于有了反应。
果真是和凌墨泽有关，夏澈宣心竟然有些酸涩起来，只有和他有关的事，她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凌墨泽……
她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缓缓地抬起眼眸，空无一物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感情，但是当目光接触到那出现在眼底的东西时，夏澈宣竟然莫名觉得恐惧起来。
那种眼神，绝望中带着一丝嘲讽。那是绝对不会现在她眼中的色彩，他所认识的颜暮，或胆小，或勇敢，或嗔怒，或聪慧，但是从来不会有这样的嘲讽……
她到底在嘲讽谁……别人，还是……自己？
“暮暮，告诉我，你和凌墨泽怎么了？”
“……和泽无关的……”她轻声呢喃着。
夜风扬起她肩上的长发，微卷的发丝剧烈地飞扬，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美丽到心惊的轨迹。
“……真的无关……那不是……我们的错……”
她轻声地说着，耳旁响起夫人那段近乎让她崩溃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