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右安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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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右安门外-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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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明人。你们这座桥当初是跟我这儿搭起来的,我会再跟我这儿毁了它。”语调很平静,而且透出老练和狡诈,他说完,抬头瞅了我一眼,“我早说过了,谁动了我的人,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不管是谁,这话你还记得吧?” 
我完完全全愣住了,一时间我感觉自己丧失了全部的语言能力,没有反驳的力气,只能愣在那儿听着对方阴谋得逞一样的话。 
“燕子跟你跑了,我当时打她,也是打我,我得把我自己给打醒了,打明白过来。你碰了她,我就绝不会再要她,从今往后她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口气我得出来,我不能这么着就忍了。”淡淡的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冲我笑,“裴建军,你以为你挺机灵?你想从我这儿把燕子带走,然后就过你的小日子去了?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之所以等了一年多才下手就是在等你有了儿子,你是不是觉得光拆了你的桥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想的美,你要是再晚点儿找着我,我就让你家破人亡。” 
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恶语伤人六月寒,我只觉得脊背发凉,当初那个成就了我们的人,现在却成了毁灭我们的元凶! 
“你是不是打算跟公安局举报我?成,那你就去吧,那样咱们就同归于尽,鸡飞蛋打,鱼死网破。” 
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让人听了打心眼儿里觉得,我到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酒吧。 
我说:“成,那咱们看谁能扛到最后。” 
当时我脑子里一阵阵的诠释雷声一般的轰鸣,仿佛有千军万马过境一般,我不知道这是我那句豪言壮语的冲撞还是肝火上升顶进了脑腔,总之,我在离开酒吧之后,就一路昏昏沉沉回了排练室,我不想回家,我不想面对汤小燕那张脸,我也没心思去找周小川,看见他我就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是我毁了桥,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这种想法我控制不住,更无法消除,我现在只想一个人找个地方好好安静安静,让我脑子过滤过滤,让我能镇定一点想出个办法来。小九为了林强已经失去理智了,周小川为了桥的将来更是寝食难安,这两个人都没有精力来应付别的,目前也只有我才能镇定下来想个对策,我也必须镇定,要是连我都乱了阵脚,桥也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不能让对方阴谋得逞,无论如何我得扛到最后。 
当时,我这么想。 
把车子停好之后,我进了排练室所在的大楼,走在一个人没有的楼道里,看着声控灯在我眼前亮了,又在我身后灭了,我一直走到排练室门口,在掏钥匙去开门时却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这把我给吓了一跳,我心说着不会是贼吧,都这节骨眼上了,要是再遇上贼也太添乱了,这不雪上加霜嘛,可一转念,不对呀,这是密码锁,贼能进去也真够有点儿能耐的。 
最后,我还是决定推门进屋,就算是贼也无所谓了,我正好跟他搏斗一番,撒撒我这一肚子邪火。但门打开时,我却并没有看到半个贼影。 
屋里的,是小九。 
“九儿?”我打开灯,“你怎么来了?这黑咕隆咚的怎么也不开灯啊?” 
“嚼子?”从沙发上爬起来,他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不想在东四呆着?”我知道他怎么想的,走过去,我坐在沙发上。 
“嗯……”点了点头,他冲我苦笑,“你也不愿意回家?” 
“不愿意,烦。”我点上烟,深吸了一口。 
那天晚上,我和小九在排练室呆了一宿,聊了一宿,抽了一宿的烟,我给他讲了我调查的经过和最终结果,我告诉他得冷静,不能乱来,得想对策,为了桥,也是为了强子。 
“太狠了……太狠了……”小九低低的念叨,手指关节攥的喀吧喀吧响。 
“九儿,归根结底,是我把桥给弄成这样的。”我把烟头扔在地上,恨恨的踩灭。 
“……也不能这么说。”半天,他叹气,然后搭住我肩膀,“是他太心胸狭窄。” 
“你这么说还不如打我一顿呢。”我苦笑。 
“打你?我还指望着谁能打我呢,让我清醒清醒,别这么半死不活的。”小九也苦笑,他点上不知道是第几支烟,看着一地的烟头,再次长长叹了口气,“嚼子,你说……强子现在干吗呢?” 
“不知道。”我摇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啜泣。 
“九儿?九儿?别哭。”我轻轻安慰他,“没事儿,啊,等这阵子过去了,再让强子回来就成了。” 
我当时说得挺轻松,我也一直以为这事儿过去之后林强就能回来,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周小川要赶林强走。 
“川川,这个咱从长计议行吗?”我一直跟着他进了洗手间。 
“我没法从长计议。”打开水龙头,他很随便的洗了把脸,然后关上龙头,抓过毛巾轻轻擦着,“这事儿,你让我怎么从长计议?” 
“强子又没进去,取保候审等于无罪释放……”我仍旧想辩解,却被他打断了。 
“不是一回事儿。”周小川看着我,“他得为他的行为负责吧?” 
“他、他不也没干什么吗……”我有点茫然,只剩了怔愣的力气。 
“没干什么?”周小川重复我的话,“这要是没干什么,那什么才叫‘干了什么’?嚼子,我不是不仗义,都是这么多年走过来的铁哥们儿,我这么下狠心我也难受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点头。 
“事儿变成这样,我已经不能留他了。”把毛巾搭回横梁上,他用那双熬红了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你跟他有交情,可你想想,要是他还留下,以后让‘桥’怎么混?” 
“你就这么怕让人戳脊梁骨?”我扳住他肩膀。 
“你就这么不怕让人戳脊梁骨?”我反问。 
“川川……”我觉得有块东西堵在胸口,憋得我心脏一阵阵的疼得要死,我全身无力,连抓着他的手也无力起来,周小川挣脱我的束缚,表情很认真的注视着我。 
“建军,我是队长。” 
一句话,六个字,我已经全然无语。 
我打心眼儿里恨我自己,但凡当初我不招惹汤小燕,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一系列灾难,为什么那王八蛋不找我下手?!你有什么气撒在我身上不成吗?为什么要毁掉我周围的人?!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乐队?! 
“川川,我求你了,我真求你了!你别让强子走!你说,我怎么着才能弥补?啊?只要你开口,让我怎么着都成,真的,川川,我这辈子就求你这么一回不行吗?!” 
我从没这样哀求过,当年我和家里断绝关系,说断也就断了,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做错,但这次不一样,我是万恶之根源,我罪大恶极,现在就是让我下跪,我都不带犹豫的! 
但周小川没那么要求我。 
“建军,我也求你一件事。”他眼里都是哀戚,看了我半天才终于开口,“别求我,也别告诉小九是我让强子走的,要不他肯定不干,我这辈子,就干这一件亏心事,你别揭穿我。” 
我全身发抖。 
当天晚上,我再度失眠。 
我想我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我跟这儿给大伙添什么乱惹什么事儿啊?敢做不敢当,我他妈还是人吗我?我想要不我揣上板儿刀找那酒吧老板拼命去?还是说我买凶杀人?要不我干脆伪造交通事故撞死他?种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在我脑子里转,转得我一团混乱,然后在旋转中,我渐渐把理智找了回来,沉淀了下来。 
我得承担我做过的一切。 
我得通知警方这件事,我不能再隐瞒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我会疯了的,我宁可让周小川恨我,也不能再骗他。 
我当时是这么决定的,我准备第二天就去跟周小川实话实说,可是是却再一次让我当头棒喝,让我措手不及。 
“建军,你看新闻了吗?早新闻。”周小川问我,语调挺紧张,“咱们原来唱歌的那个酒吧的老板,昨儿个晚上让人给杀了。” 
“什么?!”我一下子喊了出来。 
“真的,说是他欠了别人的钱,那人帮他干坏事来着,好像还是个黑道儿上的人,结果俩人在谈判的时候就动手了。” 
“那,那个杀人犯呢?”这才是关键,那个人十有八九是给小九毒品的人! 
“持枪拒捕,当场击毙。”他说得很随意,我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那天,我告诉了小九这件事,他和我反应一样。 
“死无对证,强子这辈子都膝不清罪名了。”双手捂住脸,他悲哀的长叹,然后无力的对我开口,“嚼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川儿真相了,这些事儿,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桥’是咱俩给毁成这样的,咱俩只能好好补偿,没别的道儿可走。” 
我没了一切言语能力,我有种让人给扔在海里的感觉,咸的发苦的海水楞往我嘴里灌,我没法儿呼吸,也没法儿求救,我想挣扎,却发现手脚都让人给捆上了,根本动都动不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在极端痛苦中一直沉到水底。 
但我的痛苦,却远不止如此。 
藏毒事件爆发的第二个月,林强离开了“桥”,他写了一封公开的谢罪信,把一切罪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再跟我说了两句嘱咐的话之后,他走了。 
他说:“我不怪川儿,裴哥,这事儿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 
他又说:“我这么干纯粹就是为了九儿,你别告诉他是川儿让我走的。” 
他还说:“我跟你们混的这几年,特高兴,真的,打心眼儿里高兴。” 
他最后说:“告诉九儿,以后有工夫……就来找我玩儿。” 
说完这些话,他走了,没有告诉别人,也没让任何人送行,他上了南行的火车,回了上海。 
只留下一封谢罪信,和缺了鼓手的“桥”。 
小九发了疯一样的摔东西,他骂林强没种,骂他没良心,就这么一声儿不言语的跑了,算什么男人?他说有本事的回来啊!堂堂正正的回来啊!行,你走,你这辈子都别回来!我兹见着你兹抽你!我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 
我和周小川死拉活拽才总算把他劝住,挣扎中他撕破了周小川的衬衫,但他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他理亏。 
我们都成了罪人了!我和汤小燕的婚姻,小九醉酒之后的大意,周小川让林强离开“桥”,我们都亏欠了彼此,而且不是一星半点儿,林强也时,那天,是他带小九去那个酒吧的,是他把小九灌醉的。 
我们确确实实都是罪人。 
…… 
那天,总算让小九冷静下来之后,我回了家,回了那个已经一个多月没回的家。 
迎接我的是二咪子,柔软的小身体在我腿上轻轻蹭,我稍稍感到了那么一点儿温暖,但看到了汤小燕时,这仅有的一点温暖也消失了。 
她提着行李箱从楼上走下来,眼睛红肿,好像刚刚哭过。 
“老板死了。”看见我,她开口,见我不说话,她走到我面前,“建军,我该走了……我心里一直有他……你心里,也有别人。对吧?” 
我仍旧沉默,沉默中等她的下文。 
“慕川……真的是依恋那条河吗?”她抬头看我,嘴角带出一个悲哀的笑容,“你好好养着慕慕吧,等他长大了,别跟他说我是他妈,我不会认他的……” 
我盯着她看,她也看着我,然后说了最后一句话。 
“离婚吧。” 
当天晚上,汤小燕走了,她除了一些必需品,什么都没有带走,但她说过的话,却永远刻在我心里。 
“慕川……真的是依恋那条河吗?”这个问题在我脑子里震荡。 
我摇头。 
上楼,走进卧室,儿子正在床上睡着,睡得那么香,细小的呼吸声在极安静的房间里回响,我走过去,轻轻上床,把小小的身体抱进怀里。 
“慕慕,以后,就只有爸爸带着你了……”我在他耳边低喃,嗅着儿子身上淡淡的奶香,我前所未有的,又如此强烈的,有想哭的感觉…… 

我爱周小川。 
我爱他,爱他胜过爱任何人,但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他,这种伤害是双刃剑,在戳痛他的同时也深深戳痛了我。 
我难以描述和他之间的细微变化,似乎已不再是当初那两个屁事儿不懂的孩子,成了恋人,就不再是哥们儿,我们在得到的同时也失去了,失去了什么,我说不好。 
“川川……”我俯身沿着他后背一路轻吻,“给幕幕当妈吧。” 
“什么……”好像没听清我说的话,他气喘吁吁的问。 
“我说,我离婚了。”凑到他耳边,我低语,“我和汤小燕……” 
“在我床上……不许提别人!啊啊——!”霸道的呵斥终止在拔尖的呻吟中,突然的深入显然弄疼了他,身体一下子僵硬起来,他用力抓着床单,脸整个埋进枕头里。 
“好好,我不提了。”扶住他已经开始无力的腰,我继续动作。 
“建军……慢点儿……”哀求终于低声叫了出来,努力配合我节奏,他试图最大限度放松身体。 
“太快了?”我有点恶作剧的问。 
“不是……疼。”喘息声中已经满是痛苦了,“疼死了……轻点……” 
没有说话,我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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