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的单纯- 第7部分

　　下学期就是实习期了，可我哪有心情实习，直接就请实习学校的老师把我的实习鉴定给签了。还好，我上次就给妈妈说过，这个假期不回去了，骗她说例来都是不放假的，直接就要去实习。

　　小叶一直鼓励我，一直信任我，牛筋也想尽办法帮助我。

　　我降低了择业标准，几番周折后进了一家物业公司，包住不包吃，工资刚够吃，干的活还是清洁，给一家医院打扫卫生，包括厕所，美名其曰：保洁员。

　　我的同事都是些文盲、小学毕业、最多初中毕业，都是些只能出卖劳力糊口的人，但我现在只能和这些人为伍，和他们说笑，和他们聊男人、聊女人。

　　我的上司也好不到哪里去，学历不高，素质也不高，责骂下属、开除员工是他们的爱好，饥笑我、捉弄我成了他们近来的乐趣，因为我比他们有文化。

　　还好我能忍，工作也认真，上级的上级还算喜欢我，这份工作一直保住。

　　小叶会来看我，同事们的双眼无不冒着嫉妒的火焰。

　　真累呀，想不到社会是这个样子的。我要坚持，为了我的未来，为了我的小叶。

　　三个月后，牛筋托他爸爸，他爸爸再托别人，让我进了一家宾馆，没有具体职务，别人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也美名其曰：勤务员。所有的人都可以使唤我，包括最低级的服务员。

　　待遇提高了，可我更累了，没日没夜被这人喊被那人叫，公事私事，大事小事，份内事份外事，能让我干的都会让我干，连睡觉也会不客气地叫醒我。我越是听话，他们越是没有顾忌。

　　然而令我更心寒的是，所有人都像防贼似的防着我，没人主动来了解我，没人愿意跟我接近、和我说话。

　　我觉得自己渺小得如同一只苍蝇，被人捏在手上，随时都可以捏死。

　　可我还是得忍，为了我的未来，为了我的小叶。

　　欣慰的是，小叶也打工了，她不嫌我的工作不好，一如既往地来看我。小叶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会带点吃的东西，喂我，擦我嘴角的饭渣，洗衣叠被，千关怀万心疼，看得宾馆的人目瞪口呆。

　　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守着这份工作，可我还是失去了它。

　　由于我卫生打扫得很好，因此负责清洁又成了我的一项重点工作，我这辈子似乎都跟清洁有缘。

　　一次我打扫卫生间，在垃圾兜里发现了一个钱包，打开一看，没有钱，只有身份证、驾驶证之类的，我把它交给了前台。

　　几个小时后，我被叫去前台，大堂经理让我把钱包里的本来有的二千块钱拿出来还给失主，否则扭送我去派出所。

　　我解释钱包里我没看见过钱。

　　可大堂经理不听，一口咬定就是我拿了钱。

　　我说，我要是拿了钱，还会把钱包交公吗？

　　大堂经理说我是贼喊捉贼。

　　有我这么笨的贼吗？真是可笑极了，我说。

　　最后失主说，算了，算了，还好证件都在，以后再也不来这儿住了。

　　大堂经理说因为我，宾馆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他要开除我。

　　开除我？好啊，正好我受够了。我告诉他，我也是有尊严的人，我受够了这里，我厌恶这里的一切，厌恶这里的每一个人，我要离开这个没有人性的地方。

　　在这个宾馆待了二个月，可这里没有一点值得我留恋的地方。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我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痰。

　　没有人挽留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十四章　　回家　回家
离开厌恶的宾馆；我也拿到了毕业证；拿着毕业证；我顿时陷入最现实、最迫切的选择。

　　回去？留下？

　　留下？回去？

　　还真是个问题。

　　前所未有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最真实的人生就摆在我的面前。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竟会如此之大？

　　我不敢相信我就会失去小叶，不敢相信梦想被撕得如此破碎，我以前怎么就相信了那句“命运是由自己掌握的”的屁话。

　　我又疯狂地去找工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想抓住每一次机会，可是我越急躁，救命稻草越容易折断。

　　没时间了，没有更多的时间让我去努力，我必须马上做出选择。留下？我能找到工作吗？找到了工作能养活小叶吗？如果再不回去，错过分配工作或考取工作的时间，我可能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回去？回去当个山区教师？甘心吗？一辈子就这么废了？就这么失去小叶？

　　我坐在成都的街边，任由白天变成黑夜。痛苦的诀择让我心乱如麻、焦躁不安。回去还是留下？留下还是回去？我的脑袋有如万千只蚂蚁在搅动，快要爆炸，快要崩溃。

　　我想逃避，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当身体不能承受之重时，只有爆发。

　　“啊――”

　　“啊――”

　　所有的希望、失望、委屈、不甘一起喷向这个城市的上空。

　　巡逻的警察赶走了我。

　　一个人游荡在成都的夜里，我丢掉了自己。再见，成都，再见，成都的烧烤。

　　我决定还是先回去，稳妥打算，总有一天我还要再回成都来。

　　小叶抱着我痛哭。

　　牛筋把他家里的电话、他爸爸的电话、他妈妈的电话、他爷爷家的电话、他外公家的电话、他叔叔家的电话、他姑姑家的电话都给了我，说以后要是不想在山里干了，就来找他，有他一口饭吃，就绝不会只让我喝汤。

　　牛筋安慰我，说我是最优秀的，我能当上他们三年的班长，可见我的能力和人缘，他们是认可我、喜欢我、信服我的，希望我能毫不气馁、坚持到底。

　　听到这些，我心里更是痛苦，心想我再坚持就要尸横成都了，我还最优秀呢，现在可是穷困潦倒，比你们任何人都混得差劲。

　　明天就要回家了，这是我和小叶的最后一天。我和小叶来到了我工作过的医院、宾馆，纪念我留下的足迹。厕所没有我在的时候干净，我在的时候厕所里的每一个角落，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再脏再臭的污垢我都会刮洗刷抹得干干净净，整个厕所清新明亮，在里面方便简直是一种享受。

　　晚上，小叶和我睡在一起，睡在一起后她要我抱紧她，抱紧她后她又说要把女儿身给我。没*服我都已经忐忑不安了，现在她居然说要把女儿身给我，我更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脑海又陷入诀择。做？或许小叶只是一时冲动，以后她会后悔的，失去贞操可能会给她带来许多意料不到的损失。不做？或许我再也见不着小叶了，我会遗憾终生，小叶也会遗憾终生。

　　被窝越来越热，我快被窒息掉，脑袋似乎又要爆炸。

　　我松开小叶，侧过身背对她，受不了啦。小叶贴上身来抱紧我。

　　做吧？小叶也许是真的心甘情愿的，现在谁还在乎自己的老婆是不是处女。

　　不行！明天就分手了，快活了一时，可能就让她痛苦一生。

　　还是做吧？为了我和小叶都留下最后的记忆。

　　不能做！做了的话，也许我会改变主意，决定留下来，可妈妈又怎么办？

　　想着，想着，我睡着了。

　　我第一次和女人上床就是这样子的。

　　……

　　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我醒了，小叶还睡着，我看见了她脸上的泪迹。

　　我悄悄地下了床，提起我的行李赶到了长途汽车站。离发车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我啃着馒头耐心等候。临走时，我给小叶留了张纸条，写着：我去赶火车了。

　　我想我肯定受不了临别时的心碎，还是不见为好。

　　可是，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小叶出现了，满头大汗，一脸气愤，一句话也不说。

　　我慌忙、愧疚、心疼地说道：“坐。”

　　她坐在一边，我们谁也没再说话，也不相互看，静静地坐着，只有紊乱的呼吸声喘出。

　　微风轻轻地拍打着我们稚嫩的脸庞。

　　我又啃起没啃完发硬了的馒头，只听到嘴巴吧唧吧唧在响，眼睛迷乱地望着前方。

　　客车发动了，就要走了，这一刻我感到了崩溃。

　　小叶用手指在空中写了几个字，我看懂了：你是个大笨蛋！

　　我是个大笨蛋，是的，我是个大笨蛋，大笨蛋就要离开你了，小叶，你知道大笨蛋有多难过吗？

　　客车缓缓启动，小叶终于开口说话：“阿来，我等着你，我等着你。”然后哭了。

　　我真的受不了，伤心尽在离别时，我将手伸出窗外，小叶马上牵住。

　　“小叶，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句话算是承诺吗？

　　客车越开越快，小叶不愿松开的手还是松开了，不，不是松开，是扯开，是被客车生生地扯开。我看见小叶哭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她的影子也渐渐消失。

　　就这样和小叶告别了，我还能见到小叶吗？肯定能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我怎么也流泪了？

　　控制不住自己，越流越多，越流越多，最后嚎啕大哭。

　　客车上有人嘲笑：“小小年纪，尽不学好。”txt电子书分享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