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之门- 第8部分

　　关呓寻本想对他笑一个，可嘴角实在扯不动了，声音也小得像蚊子。

　　她提着东西去洗手间每迈一步都万分艰难，目的地好像一下子跳开十万八千里远，感觉没走出几步小腹就像被绞肉机轮番绞过一样，整块整块的血肉都被无情地绞下来，终于两腿一软朝地面栽去。

　　“当心！”蓝西言及时拉住她才不至于直接摔到地上。

　　“不要……动……”

　　关呓寻再也支撑不住，紧抓着他的手蹲下去，眉眼已经皱成一团，“……痛……好痛！”

　　蓝西言见她手心冰凉浑身发抖就知事态严重了，当下道：“我们去医院。”

　　“不！我不……这种事……”

　　“痛成这样还逞强！”

　　蓝西言不由分说把女孩从地上抱起来，她身子本就娇小轻盈，现在又被腹痛折磨得浑身瘫软，直叫人觉得自己怀抱的不适活人而是一团棉花。意识到这一点更是加紧步伐往洛丽朵展厅赶。眼看还有十多米就到目的地，手臂突感一紧，竟是臂弯里的女孩死死抓住了他，两片苍白颤抖的嘴唇拼命想说点什么。

　　然后听她断断续续道：“别、别去！不要惊动……他们……”

　　蓝西言并没因此停下脚步，“他们知道医院怎么走，你坚持住。”

　　“不……我不！”关呓寻眼皮只能睁开一条缝，见他还是往前走，急得再次使劲抓他，“我们去……科恩……医院，外面有……计程车，交通卡在……我口袋里，听我的……”

Part。3　＇05＇
女孩痛苦又乞求的模样实在可怜，蓝西言拗不过她，只好改去最近的出口。两人引来不少人观望，他也顾不了那些有的没的，疾步走下会展中心宽阔宏伟的楼梯，把她抱进一辆计程车，急着对司机说了他们的去处。

　　司机也许是听出他不是本地口音，以为他们人生地不熟，便热心地回头说：“科恩医院是私人医院，好是好，就是价格高得能把活人吓死！我看她坚持不住了，你们还是去市立医院吧，路程也很近。不像科恩医院在基维尔岛，从这过去最快也要一小时呢！”

　　得知市立医院路程最近，蓝西言想争取关呓寻的意见，可她坚持咬着“科恩医院”，没有一点儿商量余地。他急忙拍拍驾驶座靠背说：“请开快些司机先生，我们就去科恩医院。”

　　计程车驶出会展中心后火速赶往基维尔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由繁华喧嚣的市区街景变成幅员辽阔的崇山峻岭和汪洋大海。大约一小时后，车子钻入一条冗长的海底隧道，据关呓寻之前描述，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抵达基维尔岛。而蓝西言并没感到轻松，因为躺在座椅里的女孩早就发不出声音了，如果不是蜷缩的身体颤抖频频，真会让人以为她痛得不省人事。

　　他从礼品袋拿出一包便利店附送的纸巾，仔细帮她拭去额头的冷汗。不久之后终于被告知即将到站，放眼窗外，汽车正向海岸的大型建筑群疾驶，远远就能看到“科恩医疗中心”几个大字，从其现代化的建筑风格和地理位置就能看出它的确是一家重金投资的私人医院。

　　当蓝西言急匆匆把陷入昏迷的关呓寻抱进急诊楼，堂内发生的一个细节让他发觉她似乎和这家医院很熟——

　　“呓寻？！”正巧路过的小护工一眼认出她来。

　　不等男生开口，内部赶来的医护人员就把病患从他怀里接过去，眨眼功夫就推进了急诊室。小护工和男生一样被挡在门外，只听她忧心忡忡道：“她怎么晕倒了？前天还好好的。”

　　蓝西言目光紧锁急诊室自动闭合的重型金属门，心情竟比来时还要沉重。他承认自己见到医生风风火火把昏迷不醒的人推进急诊室的样子揪心极了，顷刻亮起的红灯就像噬血而生的红钻石，给双眼带来的灼烧和刺痛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闻得走廊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少年霍然转身扑向来人，“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她！她不能有事，她绝对不能有事！！！”

　　被突然抓住双臂的人是走在最前面的男医生，他皱眉扫了少年一眼，在行走速度不变的情况下挣开对方，同时吩咐一旁的小护工：“带他去C栋贵宾室。”

　　“我守在这儿。”蓝西言紧接道：“我要看她出来。”

　　男医生头也没回，厉声喝道：“不想添乱就滚开！”

　　蓝西言身板一僵，愣愣地看着男医生和两个助手疾步走进急诊室，只觉面前再度关闭的重型金属门带过一阵格外冷厉的风，吹得人脑袋发疼。他头一次被骂，而且从没听说等候病人会妨碍救护工作这种说法！再加上这个臭屁医生连句保证都没有，实在让人对内部状况放心不下，怎还移得动脚？！

　　医院走廊转瞬变得冷清，杵在墙边的小护工长吁口气，心想肚量小点的人早就指着医生的后脑勺破口大骂了！为了让男生安心点，她一面讪笑一面解释道：“你别怪季先生态度不好，他平时不这样的。今天特殊情况，呓寻磕着碰着他比谁都心疼呢，一点不亚于父母。”

　　蓝西言用询问眼神转向小护工，“季先生？”

　　“对，季礼崇，我们科恩医疗中心的老板。他可是医学界名号响当当的人物，有他照顾呓寻你就放下吧，平日那些有头有脸家财万贯的病人出多少钱都请不动他。现在他让你去C栋贵宾室自然有他的道理。”小护工示意为男生带路，“你跟我来吧！”

　　蓝西言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最后望一眼急诊室，才跟小护工离开所在大楼。去C栋的路上忽然想起关呓寻和小美曾无限崇拜地提到过一个“季叔叔”，如今看来应该就是科恩医院的老板——季礼崇。没想到竟然是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难怪拽得要命。

Part。3　＇06＇
走了大约十分钟，蓝西言被带入建在海边的C栋大楼。进门前发现该楼为住院部，他心底那丝疑虑再次不可避免地升腾起来。想找人问清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好沉着一张脸进了贵宾室。

　　房间设在顶楼，面朝大海，视野绝佳。他淡饮一口小护工送上来的茶水，入口便知其为上等的大吉岭红茶，无奈自己心情郁闷，再好的茶也没了滋味。

　　“你知道关氏夫妇的电话吗？”蓝西言抬头问道。

　　小护工摇摇头，说：“我想季先生会通知他们的，他们两家是至交，关系好的不得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说不定呓寻很快就会出来，保准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

　　男生交握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几分，许久才叹息出声：“但愿吧……”

　　而事实证明，小护工的说法是错误的，蓝西言一没见关氏夫妇人影，二没见关呓寻很快出来。他独自待在贵宾室从上午等到日落，期间有人把午餐及晚餐送来，被他以“没胃口”之由全部撤走。

　　心里一直认为关呓寻只是痛经，磨人的是天空星斗越来越多越来越亮，却怎么都不见那人回来，他也无法相信自己的推断了。另一方面，等待的时间越久，心就越沉，沉得总能牵动一些他不愿想的人和事，心情也越来越糟。

　　贵宾室的凝重气氛在时针掠过八点后发生转变，一名护士带蓝西言去了同楼层的VIP病房。

　　这是一座近两百平米的复式楼，美式豪华装修与家电配置让它看起来不像病房而像五星级酒店。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内部灯光很柔和，关呓寻睡在一张宽阔舒适的大床上。乌黑柔亮的头发懒懒地散开，左手手腕插着针头，另一端连通还剩二分之一药液的点滴袋。她眉间的苦楚已经消散，但脸色还是很苍白，只要靠近些就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人也更加羸弱。

　　蓝西言忽然晃了晃神，好像不太敢相信前一刻还像鸟儿一样欢畅、活跃、无所不能的人会转眼间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这种变化巨大得让人以为产生了错觉，或在做梦。

　　“她究竟什么问题？”他将目光移至护士面无表情的脸，口吻透出不悦，“你们不觉得欠我一个说法吗？”

　　护士冷冰冰地回一句“严重痛经导致昏厥”便拿着医疗用品甩头走人了，竟然连一声注意事项和发病病理都懒得交代。蓝西言冷眼盯着惜字如金的“白衣天使”绝尘而去，许久都无法将眉头展平。复又垂眼看看关呓寻，真想问问她科恩医院到底有什么好，忍痛一个多小时舍近取远跑过来就为让一群鼻孔朝天的家伙在自个身上“舞刀弄枪”？

　　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也许因为自己身边任何人都是万般殷勤的，而为他诊病的医师更是比保姆还周到，所以现在才看不惯科恩医院“大众化”的冷硬作风。所有感慨都化作一声无奈轻叹，一面给“小病号”掖好被角，并不急着叫醒她。

　　闲下来打量四处，沙发和衣柜里摆着小女生喜爱的毛绒公仔，临近落地窗的桌面上还摊着一本掀开的作业本，几支色彩亮丽的圆珠笔躺在旁边。种种迹象表明这里经常有人住，而“户主”恐怕就是现在因为严重痛经被送进来的小庄园主关呓寻，所以她身上穿的不是病号服而是日常睡衣。

　　其实以上都不算什么，更引人注目的该属格子壁柜里琳琅满目的相框。蓝西言禁不住好奇走近几步，相片大多与芭蕾有关，最显眼的莫过于中央陈列的长约30公分的芭蕾剧照，里面的关呓寻头戴水晶王冠，身穿一尘不染的洁白舞裙与“王子”相交于舞台中央，她倾情伸展的身姿是如此优美，轻而易举就让身后排成漂亮阵型的众多“白天鹅”黯然失色……

　　一张古典芭蕾舞剧《天鹅湖》剧照让蓝西言不得不用钦佩眼光重新审视睡梦中的女孩——

　　她真是照片上那个小小年纪就以惊人气势*全场的女主演吗？

　　或者，女主演真是洛丽朵那个疯癫调皮，并且毫无野心的小庄园主吗？

Part。3　＇07＇
种种讶异激发了他的好奇心，目光跳回相框区，发现当中还有好几张是获奖纪念照。年龄最小的那张大概是五、六岁时拍摄的，小女孩有圆滚滚的脸蛋、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张到最大的灿烂笑容，两颗没长齐的门牙也无比“豪放”地暴露于镜头前。还有那座赶她半个身子高的大奖杯，真不知道她费了多大力气才把它抱起来，估计当时两条小腿都在颤悠。

　　这里每张照片都清晰记录了关呓寻的成长历程，从穿着日本和服的三岁小娃到衬衫短裙加身的小学女生，然后从身披深红骑马装的小骑手到一袭圣洁舞衣的天鹅公主奥杰塔。每个转变都是那么令人*，但不论她怎么变，有种东西是一直不变的，那就是“朝气”。

　　就如身陷梦魇被她唤醒那样，就如奔向海洋被她牵绊那样，她的朝气总能带动人心。

　　这样的人，一定会受到神的庇佑——至少他如此坚信。

　　不知过了多久，蓝西言忽然听到有人说话，转头一望，关呓寻已经坐起身来，并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她被暖色调灯光晕染着，脸容不再憔悴作苦，眼睛也恢复了往常眸清似水的风采，好像从没晕倒过。

　　蓝西言见她恢复得如此之快，胸口的石头终于轰然而落，当即回答：“我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跑路。”心里有点郁闷，怎么醒来第一句话就对他说“原来你还在”。

　　关呓寻脸蛋一红抿嘴笑了，然后像个偷吃了蜜糖的小老鼠似的小声嘀咕：“不跑路最好。”

　　蓝西言虽然听不清她在自言自语什么，但从她偶尔蹦出来的“小家碧玉”表情也能猜出个大概，因此感叹小护工终于说准了一句话，关呓寻醒来之后果然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他再次扫望了满柜子的相框，对她发出由衷赞叹：“照片很漂亮。”

　　关呓寻伸长脖子一瞅，立刻漾开自豪的笑容，“我爸爸很帅吧？”

　　“啊？”蓝西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庄园主完全没意识到别人诧异的眼光，自顾自指指相框说：“就是你看的那张呀！那是爸爸教我骑马的时候季叔叔*的，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我最喜欢这张照片了！”

　　蓝西言看她讲得眉飞色舞，要不是点滴没吊完，肯定跳下床当面讲解了！他顿顿地看看众多相框，终于找出那张骑马照。镜头里关呓寻骑在一匹棕色大马上，身穿红色骑马装，下面是白色马裤，两脚套着黑色马靴，展现出与往日不同的英姿飒爽的气质。其实这张照片他是看过的，只是当时完全没想到被自己当做马术教练的男人居然是关呓寻的父亲、洛丽朵庄园主关印杰！

　　“他是……你爸爸？”他想再确认一下。

　　关呓寻似乎很满意对方的惊讶，乐呵呵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和其他人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