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歌鸾- 第21部分

　　　　明虚大师抚掌道，“阿弥陀佛，皇上为民生所虑，老僧深感欣慰，定当尽力而为。”

　　　　言语间，竟将叶皇后完全丢在了一旁。年轻的皇后脸色越来越差，却强作镇定，忽听到明虚大师问道，“不知陛下可否让老僧见一下摩迦郡主。”

　　　　永辰帝有些愕然，“为何？”

　　　　“郡主命格稀奇，或许，是龙熙的福星。”明虚大师合十宣了声佛号，“陛下，请携郡主一起到隆安寺来，老僧自当相迎。”如此，已算是这位佛宗第一人最诚挚的邀请。

　　　　永辰帝缓和了一下语气，应道，“大师，过些日子，朕就带唯儿去隆安寺。”

　　　　叶可儿在一旁忽然笑道，“郡主可是鸾星呢，大师不提起来，本宫都忘记了。”

　　　　永辰帝面色一沉，并未理会她，“明虚大师，可否开始祈天？”

　　　　永辰帝祭天，赫连哲哲本应随行，奈何长宁郡主高烧不退，只得留在宫中。永辰帝不放心，所以摩迦唯歌也留了下来。

　　　　赫连哲哲天生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此时虽然是高烧中，却也闲不下来，苦苦哀求着摩迦唯歌去宫外看花灯。然而楼兰公主虽是向来宠着她，这时却是意识坚定的不允她的哀求。赫连哲哲眼珠一转道，“唯儿，没准看了花灯，我就好了呢。”

　　　　“今儿本应祭天的，你不但没去，还要去民间看花灯，若是皇上回来发现了，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摩迦唯歌捏了捏她的鼻子，“快点睡，早日好起来，早日请旨出去。”

　　　　赫连哲哲赌气的将锦被蒙上头，闷闷的问道，“唯儿，你有多久没见修哥哥了？”

　　　　“没几日，”摩迦唯歌简单的回道，“哥哥身体也不大好，我让他多休息。”

　　　　“唉……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楼兰才对吧。”赫连哲哲露出脸来，有些怜悯的注视着摩迦唯歌，却出乎意料的看到她脸上一脸平静。

　　　　“楼兰没有这样的节日，”她笑了笑，“况且，那也不算我家。”

　　　　这句话说的本意是楼兰只是这副身体的故乡而已，与这个灵魂并无关系，然而听到赫连哲哲的耳中却变了一个味道，“你是说，你已经不想回到楼兰了？”赫连哲哲眼眸一亮。

　　　　“也许是，也许不是。”摩迦唯歌莞尔，“早上醒的早了些，你再睡下。”她为她掖好被角，走出了内殿。

　　　　祭天大典之上，明虚大师低声的念着经文，永辰帝与叶皇后在一旁举着香，阖着眼眸。猛然间，叶皇后身子一动，永辰帝一惊，不动声色的轻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皇上担心臣妾要在祭天大典上做出什么？”叶皇后轻声回道，“皇上多心了，臣妾只是跪累了，活动一下膝盖而已。”此话说来大为不敬，龙熙朝皇帝不信奉神明，却敬畏上天，特别是在祭天祭祖之时，一向保持着对上天的敬畏之心，然而叶皇后此番举动，已是大不敬。永辰帝微一蹙眉，“皇后，你虽然乱了后宫，朕却一直没公开过什么，眼下是祭天，皇后还要耍小性子？”

　　　　“本宫怎敢。”叶皇后微笑道，“经历了那件事，本宫也想开了，既然皇上宠着两位郡主，本宫就应也宠着她们，毕竟那是皇上的亲妹妹与义妹。”

　　　　永辰帝蹙眉道，“如何会说是义妹。”

　　　　“郡主之位，向来只有王爷之女或皇室成员才可承袭，皇上如此册封，不是义妹又是何人？”

　　　　永辰帝没有回答，良久后，他微微冷笑道，“皇后，不要试图触碰朕的底线。”

　　　　叶皇后抿嘴笑了笑，没再说话。

　　　　而在一旁吟诵经文的明虚大师，似是并未听到帝后两人的对话，自顾自的念诵着经文。

　　　　帝都居，大不易。近日来摩迦修的这种感觉越发的明显。摩迦唯歌从北疆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在了宫中，本应再换上的郡主府匾额也没有换，仍旧是质子府，皇上的赏赐也渐渐多了起来，一座质子府中，竟是不比宠臣的府上清冷多少。而由于摩迦唯歌是未来的皇妃，有看准了风向的朝臣，趁着正月的日子，提着礼品到了质子府上拜访。摩迦修不胜其扰，却是宠辱不惊。他自然知道，现在摩迦唯歌在宫中虽是受宠，到底却只有永辰帝与赫连哲哲宠爱她，而皇宠一朝失去，就是万劫不复。他是她的兄长，自然万事都为了幼妹所虑，越是有朝臣想要搭上摩迦唯歌这条路，他就越是小意。

　　　　易天涯对那些朝臣的行径冷眼看待，易家的少主，所视身高，如此腌臜的朝中风气，他自然是瞧不起。只是有一日当摩迦修终于将这些朝臣送出门之后，易天涯冷冷道，“王子殿下，事情有些眉目了。”

　　　　摩迦修一凛，道，“是何人？”

　　　　“宫中之人，”易天涯答的简洁，却有些含糊不清，似是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蹙眉道，“只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人究竟是什么用心。”

　　　　
　


焉歌鸾　【风声萧瑟卷】　长安卷　第三十四章　天下无双

　　　　正月一过，永辰帝就下旨着礼部进行册妃仪式。龙熙朝本没有如此的仪式，永辰帝却令礼部好生筹备，这一举动让群臣更加不安，纷纷上折子请皇上收回成命。然而一向体恤朝臣的永辰帝这一次却是直接遣太监将所有的折子都退回了众位大臣的府上。原本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证明自己是忠臣的众位安安心心的收回了折子，准备着更丰厚的礼品准备去质子府巴结摩迦修。

　　　　其实纵然是如此腐朽的朝堂上仍有真正的忠臣，私下里到总理大臣府上诉说自己心忧的老臣也不在少数，皇朝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将这些大臣的担心写成了长长的一封奏折，递给了永辰帝。少帝接到总理大臣的折子之后，在御书房中沉默了整整一夜，却在第二日朝堂上大怒，第一次将总理大臣训斥了一顿，削了他一级爵位，又罚了一年的俸禄，这才宣布二月初六册妃大典照旧进行，不允许任何人再有异议。

　　　　群臣被永辰帝如此坚定的意志骇的不清，却也真正开始思考这位楼兰的公主对朝局造成了怎样的影响。摩迦修在府中按兵不动，群臣的礼物也从不收下，然而这位未来的皇妃在宫中的地位却是越来越高。近日来还传出皇上准备任命楼兰质子的消息。帝都的贵族们这一下子忍不住了，联合起来准备向皇室施加压力。两宫太妃在宫中含笑不语，似是要看看皇上会为了摩迦唯歌将自己的底线退到哪一种地步。

　　　　然而永辰帝毫不在意隐隐的压力，竟是硬生生的将仪式办了。

　　　　而册妃大典上，却再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因为那位在册妃大典上为楼兰公主施以加冕的，不是别人，正是佛宗第一人，明虚大师。慈祥的得道高僧抚顶为摩迦唯歌念经，又以国师的身份，为她赐名。至此，摩迦唯歌被册封为皇妃，永辰帝亲赐“唯”。

　　　　那一夜，他轻轻顶着她的鼻尖，说，这情之一字，就是一个唯，朕赐给你唯字，就是要你成为朕的天下无双。摩迦唯歌心头一暖，靠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一夜无梦，格外安稳。

　　　　这一切，还得从祭天大典之后说起。

　　　　从天坛回来之后，皇后一改少女时期跳脱的样子，变得冷艳高贵起来，收敛了那种刁蛮任性的气息，整个人开始于后宫逐渐融为一体。这种改变，永辰帝看在眼里，却是不知什么滋味。赫连哲哲要去宫外走走，他也没有阻拦，只是挑在那一日领摩迦唯歌去了隆安寺。明虚大师亲切的与摩迦唯歌谈了一番之后，主动向永辰帝提出，册妃大典上为摩迦唯歌赐名。

　　　　国师代表着一国的威严，明虚大师既是提出了，永辰帝也是松了口气，起码摩迦唯歌今后在宫中不会再受到那么多责难。

　　　　摩迦唯歌从未对任何人说起她本名是什么，也没有对任何人解释过她为何有一身武艺，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的她，又为何会有如此坚忍的意志和缜密的心思？她面对明虚大师的疑问，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说，“我姓顾。”

　　　　言语之间，虽是温和，却透露出一丝骄傲。她无视明虚大师微微的愕然，忽然就有些心潮起伏。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说出过这个名字了。却在此时仍旧感到自豪。

　　　　“我姓顾，名流歌。”她笑了笑，“大师不妨赐这个名字。”

　　　　“老衲虽不知此名有何特殊，但是既然郡主有此要求，老衲自当应了，”明虚大师笑的祥和，双手合十道，“郡主请记得老衲今日所言，切记不可告知于圣上。”

　　　　摩迦唯歌微笑道，“我记住了，假如真的有那样一日，我定会秉着我的承诺。”黛色的眸中映出一抹神采，流光一转，走出了禅房。

　　　　而接下来，明虚大师也确实在册妃大典上，为摩迦唯歌赐了汉人的姓名。

　　　　顾流歌。

　　　　年少的皇妃跪在帝王的面前，看他亲手为自己戴上珠链，抬起头温和的与他相对一笑。

　　　　永辰历六年春，楼兰公主摩迦唯歌入宫为妃，是为“唯妃”，居长信宫。此后数月，永辰帝夜夜留宿长信宫，一时宠冠六宫。历史上这位异族皇妃性子温婉，不爱说话，对下人极其友善，深得皇帝宠爱。这也是龙熙朝三代史上唯一一位有册妃仪式的皇妃。正因她名中有一个“唯”字，所以顾流歌这个名字也仅是记载在史书上，却被遗忘在了历史中。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位皇妃终身没有孕子，并且年纪轻轻就早夭，而永辰帝自唯妃之后，再无如此宠爱过任何一位皇妃。

　　　　同月，科考揭开了序幕。

　　　　永辰帝亲临现场，亲切的安抚了举子们不安的情绪，并且提出要观摩武状元的殿试。龙熙永辰帝向来不关心武试，就算到了殿前也只是点水而过。这一次却有些奇（…提供下载…）怪。

　　　　只是这一次永辰帝的身侧，还有一位宫装盘着发髻的美丽女子。

　　　　那时龙熙朝的唯妃刚刚十六岁，正是年华初绽的时候，黛色的眼眸，高华的气质与异族人微微下陷的眼窝与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唇瓣都让少年郎们无比心醉，永辰帝对她爱护有加，走到哪里都不忘将她带在身侧。后宫本不得参政，而与举子见面更是不容的，然而永辰帝根本不管这一套，将摩迦唯歌推到了百姓面前。

　　　　这位异族的皇妃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笑着，安抚着举子们紧张的心情，然而她不同寻常的美丽早使举子们忘记了紧张。永辰帝欣赏的看着摩迦唯歌，好似看着自己最成功的一件艺术品。

　　　　殿试过后，永辰帝单独见了前三甲。摩迦唯歌坐在珠帘后，含笑望着这三位年轻人。

　　　　皇帝对武状元十分感兴趣，亲切的询问了他许多家中的事情，又询问了他的学业。随后转过头，悄声对摩迦唯歌道，“你看他行不行。”

　　　　摩迦唯歌没说话，注视着永辰帝，似乎让他拿主意。皇帝笑了笑，转过头看看武状元，越看越觉得是个人才，于是朗笑道，“言之，朕将长宁郡主下嫁给你可好？”

　　　　武状元怔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的伏下身去，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谢陛下隆恩！”

　　　　然而当永辰帝将祝言之招进内宫，想让赫连哲哲见见时，长宁郡主居然大发雷霆，当着永辰帝的面就将今科武状元撵出了未央宫的大门。皇帝颜面受损，却耐着性子没有发怒，只让唯妃留下劝抚郡主，随后一甩袖子也走了出去。

　　　　赫连哲哲看着摩迦唯歌，冷笑道，“唯儿，做了皇妃，是不是就想让最受皇兄疼爱的本宫立刻嫁出宫去？”摩迦唯歌叹了一声，挽住赫连哲哲的手，“皇上是为了你好。”哪一位兄长可以看着妹妹到了适婚的年纪还待字闺中？永辰帝这样认真的挑选驸马，也算是用心良苦。然而赫连哲哲怒道，“我怎么对你讲的，这宫里的势力如此不均，若是我不在宫中了，你自己可怎么办？”

　　　　摩迦唯歌躺在赫连哲哲的膝上，小声道，“其实哲哲，这宫里，有你在，我特别的安心。”这是一句大实话，赫连哲哲天性活泼，敢言敢做，有她在后宫之中，就连两宫太妃也不敢怎样。

　　　　然而不等赫连哲哲说什么，摩迦唯歌继续道，“但是皇上不希望你在这宫中，阴暗的生长。”这是什么地方？是皇宫。皇朝曾经说过，这皇宫是天底下最神圣，也最腌臜的地方，这里只有一个男人，无数的女人，还有不男不女的人，阴气如此之重的地方，怎可能有好事？她自然不能告诉赫连哲哲，你兄长是因为怕你接触太多这龙熙朝的政务，才希望你早日嫁出去。永辰帝疼爱妹妹，虽然赫连哲哲做出了一些让他很失望的事情，他却依旧希望能有最温和的解决方法。

　　　　赫连哲哲沉默了片刻，道，“可是我不喜（…提供下载）欢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