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歌鸾- 第38部分

　　　　兰心刚要搀扶起惠嫔，眼前忽然黑影一闪，女子幽幽的身影闪现了过去。惠嫔又是一阵尖叫，哭道，“快走！快回去！”女子惊诧之下，指甲陷入了女官的手臂中，向后瑟缩着。兰心喝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口中如此喝着，心中却是暗自惧怕，这舞阳宫多年未曾住过人，难道真有前朝的妃子死在了这里，现在来寻仇了？她心下一紧，看着瘫倒在地的惠嫔，一时间忽然生出了将这女子丢下自己走脱的冲动，然而惠嫔抓的紧，她一咬牙，就将惠嫔扯了起来，然而女子早已软了腿，这一下子就又瘫在了地上。地上本就有潮湿的苔藓，女子这一摔就摔得狠了些，痛吟一声，忽然惊慌道，“血！流血了！”兰心看到她身下洇出的鲜血，也慌了神，连忙又将她扶了起来，这一下不要紧，女子向后挪了几步，惊声叫了起来，仿佛体内的鲜血在不停的涌出来，她感到自己腹中的胎儿似乎在痛苦的挣扎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哭道，“快，快传太医！”兰心慌忙跑开，惠嫔又颤着声音道，“别，别留本宫一个人……”

　　　　与此同时，长信宫中乱成了一团，永辰帝焦急的走来走去，太医一脸惶恐的为昏迷的女子点着脉。外殿的宫女太监忙着给太医们端茶研磨，忙做一锅粥。内殿中床帐之外还有几个太医蹙着眉开着方子，一时间长信宫中人声嘈杂，帝王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到底怎么办，谁能给个话！”终于忍不住了，永辰帝怒喝一声。

　　　　“皇上息怒！臣等，正在开方子……”

　　　　“开这么多方子，正常人也得吃出来病！”永辰帝怒道，“亏朕每月这么些银子养着你们，一帮没能耐的废物！”

　　　　“皇上息怒！”老学究们哪儿都过这种委屈，慌忙伏在地上，面色窘迫。

　　　　“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永辰帝重重一拍茶案。天音一蹙眉，看了看昏迷的女子，柔声道，“皇上，娘娘还在昏迷，您小声点儿。”也许是因为这是摩迦唯歌的侍女，永辰帝竟是怔了一下，收了声音，低声喝道，“再想不出办法，朕可治罪了！”

　　　　“回皇上的话，”忽然一个中年人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娘娘只是受惊过度，外加受了些外伤，动了胎气，臣等已开了安胎药，娘娘醒来之后服下即可。”

　　　　“此话当真？”永辰帝神色稍霁，轻声问道。

　　　　“臣，可以项上人头担保。”那太医恭声道，“娘娘体格并不娇弱，稍休养几日，就会好起来。”

　　　　永辰帝没再理那几个伏在地上的太医，穿过床帐坐到摩迦唯歌的身边，伸手摩挲着她的手背，忧心的叹了口气。天音在旁柔声道，“皇上，忙了这些时候，您也累了，不如先回明曦宫去歇一宿，明儿等娘娘醒了，奴婢再去给您送信儿？”

　　　　永辰帝摇摇头，“今儿朕就在长信宫歇着了，你去明曦宫把竹心喊来。”天音低声应是。

　　　　年轻的小太监由于不喜说三道四，干活儿手脚又利落，早已升了官，成了明曦宫的总管太监，就算是宫中皇上眼里当红的红人，竹心公公仍然不喜说话，行事极为低调。而就是因为这样，永辰帝对他的宠信更为深刻。而眼下，这位宫中的红人正在浑身发着抖，对着墙壁涩声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皇上只是让我去送了几封密信而已。”

　　　　他身后的那位贵人沉默了片刻，“你是说，皇上早已有了准备？”

　　　　竹心一边哆嗦一边应道，“我不清楚。”这位总管太监显是为自己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而惶急。

　　　　“保护好自己。”那位贵人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到关键的时候……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要暴露自己。”他顿了顿，“跟随着皇上，荣华无边。我们这位明君，可不像是表面上看着那样温润如玉。”

　　　　殿外有小太监轻声道，“竹心公公，长信宫的天音姑娘来了。”片刻之后，竹心面色如常的拿着永辰帝的外裳走了出来，对焦急的天音小意道，“知道皇上今儿得在长信宫就寝，早已将东西备好了。”天音看了看这位得势的大太监，笑了笑，“那我这趟算是白来了。”竹心连忙道，“烦请姑娘带着，这就把东西送去。”说完，他似是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眼殿门前的小太监，只见得一个身影从小室的门闪了出去，他微微一笑，随着天音向长信宫走去。而被他看到的那位小太监却是心中狂喜，心想定要好生的巴结这位大太监，好日子就要来了。

　　　　一路上竹心都没有说一句话，反倒是天音，虽是不喜阉人，但是看到这个沉默着的年轻人，心中也有些柔软，温和道，“天凉了，皇上上朝要起早，夜里批折子又睡的晚，娘娘说，多亏公公照料着了。”竹心连忙垂首道，“这是奴才们的本分，皇上瞧得起奴才，是奴才的福气。”天音越发的欣赏这个小太监，微笑道，“继秦公公之后，明曦宫终于又有了总管，看样子公公今后的权势不会亚于秦公公啊。”竹心垂着头，一句话不多说。天音心中暗暗笑了笑，没再说话。由明曦宫到长信宫有一条相连的回廊，永辰帝总喜（…提供下载）欢牵着摩迦唯歌在回廊中散步，那时天音与竹心在两位贵主儿的身后跟着，看着这清静的回廊倒是讨喜。然而这一次这两人在这回廊中走着，越是靠近长信宫，天音越是心焦，而竹心更是不敢去回想刚对那位贵人讲了些什么。

　　　　此时的延熹宫中，惠嫔剧痛难忍，尖声道，“皇上在哪儿？！本宫要见皇上！”一旁的兰心急声道，“娘娘，皇上很快就过来了，您撑着点儿啊！”惠嫔精致的脸上都已布满了出血点，手紧紧的抓着锦被，痛苦难忍。身下洇出的鲜血已然染红了床单，产婆急声道，“娘娘，您用点儿力！”惠嫔死死的抓着被子，发出了一声凄惨至极的叫声，身下的鲜血涌的更多，五官都似乎已经变了形。

　　　　“皇上！我要见皇上！”长信宫外，小宫女在高声喊着。天音正巧从明曦宫过来，闻言惊道，“这是怎么了？”

　　　　“姑娘，延熹宫的惠嫔遣人过来请皇上过去，”小太监连忙跑过来道，“可是皇上说了，不允许任何人打搅。”

　　　　天音问道，“出什么事儿了？”那小宫女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中盈着泪道，“惠嫔娘娘难产了，想见皇上！”天音大惊，怎么这两位尊贵的主子都在同一天出了事儿？她连忙道，“快进去禀报皇上，这事儿拖不得！”小太监连忙应下，跑了进去，不多时，永辰帝就急匆匆的走了出来，见得天音回来，面色稍缓，“好好服侍着你家主子，朕一会儿就回来。”天音连忙应了下来，看着永辰帝急匆匆的离去。

　　　　虽是在意摩迦唯歌，却总是更为担心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毕竟是初为人父……天音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期望惠嫔不会出事，她的目光看向天空，原本明媚的风光此时却忽然阴暗了下来，本就是冬天冷冽的北风，此时吹起来却是如此的阴寒，她颤抖了一下，连忙走进了宫室。

　　　　摩迦唯歌躺在榻上，已然醒转，见得她进来，温声道，“回来了？”

　　　　“娘娘！”天音大喜，连忙迎上前去，“您可算醒了，吓坏奴婢了。”

　　　　“一时没小心，”明丽的女子轻轻抚着小腹，一脸后怕，“今后不论怎样，也不能用腹中的孩子去招架。”天音柔声道，“娘娘必有后福，太医开的方子，奴婢让人煎了药，您什么时候想喝，奴婢就端来。”

　　　　“暂时不想那些东西，”摩迦唯歌虚弱的摇了摇头，“这样的状况，若是喝了那药，一定会吐出来。”她想了想，“去弄些咸点儿的东西来，吃着有些滋味儿的。”

　　　　天音笑道，“咸男甜女，娘娘腹中啊，定然是个小皇子。”摩迦唯歌笑道，“若是真是儿子的话，本宫倒是不知道怎么教了。”

　　　　
　


焉歌鸾　【风声萧瑟卷】　长安卷　第五十九章　子坠长信

　　　　天音边与摩迦唯歌说笑边走到内殿门口，对守着的小宫女道，“今儿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只要不是皇上，就不要放进来。”小宫女连声应是，她又回头看了看摩迦唯歌，终还是将让小宫女去端些小吃来的念头压了下去，自己急急的走了出去。眼下这时候她刚刚动了胎气，惊动不得，这宫中不定有多少人在盯着两位怀有龙嗣的妃子，一点也马虎不得。

　　　　刚刚出得长信宫，忽然就听得凄惨的哭声从西边传来，天音心中一寒，也顾不上去御膳房了，连忙抓住一个小太监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姑娘的话，”那小太监看到天音一脸的狠厉，吓的一哆嗦，“惠嫔娘娘，难产，去了……”

　　　　天音脑中“嗡”的一声，惠嫔没了？那孩子呢？

　　　　“那娘娘腹中的孩子呢？！”她连忙问道。

　　　　“大小全没了。”那小太监说完连忙甩开天音，像躲瘟神一般跑远，留下湖蓝衫子的侍女一人在原地出神。

　　　　惠嫔没了，龙儿也没了，她看了看尚且安静的长信宫，庆幸自己出门前曾叮嘱过不要有任何人进入。年轻的女子却不知，只是这一个不经意的行为，竟是犯了多大的错。

　　　　从御膳房端了些小吃回去的时候，摩迦唯歌已然睡下了，小宫女小声说没有人来过，娘娘喝了御医开的安胎药，过了不多时说乏，就睡了过去。天音看着女子稍显苍白的容颜，心知她确实伤了元气，遂将小吃递给另一位女官去焙着，让内殿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去门外候着，自己守在内殿里。宫里出了这等大事，偏偏长信宫却是香烟袅袅沉沉静静，过了片刻，天音自己也开始瞌睡起来。

　　　　而此时的延熹宫，却是哭号一片。

　　　　永辰帝看着全身是血的婴儿，一阵恶寒涌上脑中，但随即却被更大的愤怒代替。他将兰心唤来，强抑怒意的问道，“怎么回事？”

　　　　兰心跪在地上，身子不断颤抖，将今日从未央宫出来后的事一件不落的说与永辰帝听，待说到舞阳宫鬼影时，永辰帝的双眼微微眯起，却没有打断女官。兰心哆哆嗦嗦的说完，不停的叩头求皇上饶恕。年轻的皇帝转过身，看了一眼惠嫔在榻上已然僵硬的身体，不忍的回过了头。原本美丽的女子此刻脸上全是密集的出血点，手也像厉爪一般，着实令人害怕。永辰帝又看了看盘中的婴儿，明明是个男孩，却已没了呼吸。他心中一阵酸楚，淡淡道，“加封惠嫔为惠贵妃，择吉日下葬，将皇儿葬于惠贵妃的身侧。”一时间，年轻的皇帝似是老了数十岁，走出去的时候颇有些步履蹒跚，竹心连忙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臂，永辰帝看也没看他，用力的挺起身来，走出了延熹宫。忽然轻声对他说，“这延熹宫的奴才，都殉了吧。”竹心身子一颤，却低下身子应了下来。

　　　　延熹宫宫门紧闭，那韶华短暂的女子，就这样将青春与性命都葬送在了后宫之中。龙熙朝的帝王没有回头，径直的走向前去，这座宫室，之后就会被封禁了吧？

　　　　他心中疲惫，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这偌大的皇宫此时竟是如此的冷清，他第一次感到高处不胜寒，身后的奴才们都低眉顺首的跟着，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永辰帝叹了口气，向长信宫走去。

　　　　天音垂着头小睡了片刻，悠然醒来的时候，摩迦唯歌还在沉睡，内殿的沉香袅袅在空中盘旋，间或有一种奇异的味道。

　　　　天音昏昏沉沉的揉了揉太阳穴，将随身带着的醒神香放在鼻下一晃，登时清醒了过来，随即心中一凛，疾步走上前，看着摩迦唯歌越发苍白的容颜，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浓重，猛然揭开女子身上的锦被，只见一片嫣红蜿蜒，在女子身下蔓延出来，赫然一朵惊心的花朵。天音闪电般的试探了一下摩迦唯歌的气息，发现女子的气息虽是微弱，却还平稳，心下稍安，纤细的手指急点，迅速封住她身上的大穴止住血，从怀中掏出药瓶，小心翼翼的向她口中纳入了几个小药丸，正要将女子扶起，身后忽然清风一瞬，湖蓝衫子的宫女眼中寒芒一闪，药瓶换到左手，右手从腰间抽出薄薄的刀片，两指捏住，狠狠的向后划去，那小宫女一声不吭的就倒在了地上。颈部被划破，鲜血喷了一地。

　　　　天音冷冷的瞧了她的尸体一眼，心想确实是大意了一次，再看看摩迦唯歌的脸色，虽是苍白依旧，气息却比之前要平稳了许多。她心下稍稍一安，就听得脚步声响起，回身一看，永辰帝正一脸惊诧的看着地下。天音上前几步轻声道，“有刺客。”

　　　　永辰帝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试探的看了看榻上的女子，“有没有事？”天音摇摇头，“大人没事，孩子……”她想起摩迦唯歌身下氤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