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爱情》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别人的爱情- 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礼究竟会怎么进行。除了钟秋,大家都被蒙在了鼓里,就算是钟秋,脑子里也只有一个大致的打算。有关具体的操作事项,钟秋根本就懒得去多想,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她多动脑筋。她现在已经是个名人,客大可以欺店,她选择了水边山庄这个落成不久的度假村,因为度假村的老总马德丽,是钟秋姐姐钟春的老同学,是钟春最好的姐们之一,对于投资拍电视剧,一直抱有天真的热情,几次流露出想和钟秋合作的意愿。钟天离休前,是省城的计委副主任,离休后,仍然兼任梅城开发区的顾问,在这一带人头关系很熟悉。度假村闲着也闲着,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加上水边山庄的名气还没有做出去,作为总经理的马德丽很愿意破一次费,以最优惠的价格,为钟天的黄昏恋情,提供一次服务的机会。在具体的操办婚事上,马德丽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主动。
  过路和钟秋在婚礼正式进行的前一天,住进了水边山庄。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第二天才能来,偌大的一座山庄,现在只有他们住的这栋房子有人,而且也只安排他们两位客人。这是一个度假的好地方,地点虽然有些偏僻,然而正是因为偏僻,才显得格调高雅。整个山庄由一栋栋典雅朴素的小楼组成,错落有致地布置在水库边的小山坡上,推开窗户,外面是浩瀚的水面。远远地,能看见当地渔民打鱼的船,而近处码头上,歇着各式各样的游艇,从大到小,应有尽有。时间是午后,户外阳光灿烂,叽叽喳喳地有鸟叫的声音,一个女服务员在草地上晒衣服,她转过头来,看见小楼中的过路和钟秋正盯着她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停下手头的动作,也目不转睛地对他们看。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看人时专注的样子,十分耐人寻味。
  钟秋把沙发掉了个向,让它面对窗口,这样,她和过路便可以一边说话,一边欣赏外面的风景。茶已经泡好了,钟秋点了一支香烟,把话题引入自己下一部打算要拍的电视剧。她告诉过路,就像他的专著所提示的那样,她打算拍出一部能反映中国古典戏剧精神的电视连续剧。过路注意到,钟秋在谈话时,常常喜欢像教师给学生上课一样,动不动就把深刻的思想挂在嘴边。关于这部电视剧,她已经想了很长时间,而且已经有了一些非常具体的人物形象,但是现在仍然有两个最折磨她的问题。这就是如何让自己的电视剧,既具有最深刻的思想,同时又有更好看的情节。当前的电视剧缺乏思想性,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钟秋觉得自己的电视剧,要想更上一级台阶,必须在思想上有所突破。她又一次向过路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花钱购买过路的思想。
  “你的一些想法很好,但是如何用电视的手段表现出来,这个问题就显得特别复杂。“钟秋指着外面的服务员,让过路猜一猜,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打工妹,会喜欢看什么样的电视剧。过路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跟不上钟秋有些跳跃的思路,不想冒昧地发表自己的观点。钟秋显然是个自说自话的女导演,对于这样的女导演,没有弄明白她的真实想法以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别开口。在一开始,过路很不习惯钟秋的肆无忌惮,她动不动把花一万元购买了他思想的话挂在嘴边,对于她来说,也许只是为了表示她的财大气粗,然而过路不得不认为这是一种人格污辱,思想是不可以做买卖的,渐渐地,他很快也习惯这种说法,因为事实上,他的确是因为所谓的思想,才拿了一万块钱。如果说这真是污辱,那么对于大家来说,这种污辱起码也是双重的,就像妓女和嫖客的关系一样,交易的双方都不是东西。
  钟秋像导演跟演员说戏一样,拿窗外的服务员作为例子,对过路作着种种假设。她假设服务员是一个来自深山的女孩子,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对城市充满憧憬。有一天,她终于爱上了一个男孩子,这个男孩子是度假村的厨师,或者是司机,他们相爱了,有了性的关系,然后这个男孩又有了别的什么理由,抛弃了她,于是这个女孩只好把悲伤压抑在心头。女孩子的心情是高傲的,她不愿意让同伴知道她的处境,到晚上看电视的时候,眼睛看着屏幕,心里却不知在想着什么。几乎每个到城里来的女孩,都会遭受这样那样的不幸。到了晚上,她们坐在电视机前,心不在焉,各人想着不同的心思。屏幕上的电视剧和她们的生活没什么关系,她们在看电视,同时又在鄙视电视。电视成了她们的精神鸦片,因为这玩意不能给她们任何好处,又让她们离不开。既然没有更好的电视能打动她们,于是她们最终就成了三流电视剧的俘虏。电视给了她们虚假的安慰,她们的心灵很快就被蹩脚的香港连续剧扭曲了。
  钟秋告诉过路,她要拍一部让所有的女孩子看了都感动的电视剧。“这是一部为女孩子们拍的电视片,要让女孩子们爱看,看了,要流眼泪,还要能引起思考。“电视剧不能让人思考,差不多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公害。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钟秋一直想拍一部现代版的古典戏剧片,她想从古典戏剧中,找一个能和现代生活沾得上边的故事,来思索许多当代的社会问题。在翻阅《古典戏剧的精神》这本书时,钟秋屡屡被过路的观点打动,尤其是他为“王魁负敫桂英“所做的分析,对钟秋大有启发。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故事,但是她终于敏感地意识到,正如过路所分析的那样,在这个老得掉牙的陈旧故事里,确实隐藏着一个全新的现代意义。
  整个下午,差不多一直是钟秋一个人在说话,过路写了许多关于影视方面的文章,在学校里上课,也常常开这方面的专题,然而真正和影视界人士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
  过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健谈,钟秋对他说的很多话题都是陌生的,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并不在乎过路心里怎么想。“你能不能为我写一个适合于拍摄的电视剧本呢?“太阳快落山之际,钟秋突然这么问过路。她不过是随便问问,过路却当了真,他怔了一下,不甘示弱地接受了这个挑战。他十分平静地告诉钟秋,如果真让他写,他可以试一试。他知道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知道电视剧本和理论文章是两回事,不过,这两者之间,未必就有什么鸿沟。窗外水库静悄悄的,夕阳西下,整个水面都被染了颜色。如此良辰美景,一个人很容易地就会获得信心。过路相信自己可以一搏,既然现在没什么好电视剧,他冒冒失失地杀向影视界,说不定就能创造出一些奇迹来。可惜他的良好感觉,很快就被钟秋泼了冷水,她不动声色地突然问道:“你从来没有写过电视剧,是不是?”
  过路点点头,说自己的确没有尝试过写电视剧,可是正是因为没有,也许这恰恰是最好的本钱。俗话说,一张白纸,能画最美好的图画,说不定他真的能够出奇制胜。他发现自己终于捞到了说话的机会,然而他的话题还未展开,钟秋的情绪陡然有些冷落,她很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他也没必要再去蹚影视这潭浑水,影视圈里黑暗得很,麻烦太多,她可真不想把他也拉进来。过路还是给她老老实实地搞搞策划,出点主意算了,具体的剧本,还是由别人写更好。她又一次把话题转开了,这一次,她说的是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情。她说她刚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对男孩子有兴趣。
  水边山庄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都是赶来参加钟天和包巧玲的婚礼。由于是老人再婚,大家都有子女,甚至有了第三代,这场面显得很滑稽。作为当事人的钟天,知道儿女绝不会真心赞成自己的婚事,因此仪式搞得越隆重,越有些忐忑不安。他有一种要出什么事的预感。钟天是一个儿女心肠极重的老人,非常在乎儿女的态度。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对于自己的子女来说,选择谁做后母都可以,唯独不能选择的一个女人,就是包巧玲。
  钟天和包巧玲被安排住进了山庄最豪华的套房,然而住进去以后,便没人再愿意理睬他们。大家显然是故意地冷落他们,楼道上不时地有人走来走去,可是偏偏没有人进门问候一声。服务员不知道去哪了,厕所的马桶有些漏水,热水瓶里的水也不开,没办法泡茶。包巧玲从一开始,就受到来自钟天两个女儿的白眼,她们看上去不像来参加婚礼,更像准备前来讨伐他们的父亲。大家就住在周围,但是,谁都懒得主动来看望两位老人,就算是在楼道上见着了,也装着不认识,甚至钟天的孙子钟小雷,见到爷爷也有意不理他。包巧玲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寻常,她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委屈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拉着钟天,主动去拜访他的儿女们。
  “小雷,你见了爷爷,为什么不叫我,“钟天到了隔壁的儿媳房间,笑嘻嘻地拍了拍钟小雷的脑袋。虎头虎脑的钟小雷把头一扭,很不情愿地喊了一声爷爷。儿媳徐芳本来是坐在床上看电视,见了钟天,站起来,声音很低地喊了一声,然后转向包巧玲,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很不自然地笑了笑,算是应酬过了。包巧玲拼命夸钟小雷长得结实,说他长得像他父亲小时候一样漂亮。钟天问起儿子钟夏怎么还不见踪影,徐芳说他可能有什么事,要迟些才能来。钟天怔了一下,无话可说,搭讪着又去别的房间。
  钟天已经习惯了子女们的冷淡。但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希望大家再不要让他和包巧玲难堪。晚年的钟天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孩子们都大了,各人有各人的天地。
  自从他的妻子冷悠湄死了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钟天的生活十分检点,他希望能用实际行动,改善和子女们之间不和谐的关系。多少年来,他努力改变自己以往不太良好的形象。他知道在过去的岁月中,自己接二连三的桃色事件,给本该十分幸福的家庭,带来了非常严重的伤害。他希望孩子们会谅解他,不计前嫌,因为他无论犯了什么错误,毕竟还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和母亲冷悠湄相比,作为父亲的钟天其实要比她称职得多。
  他很努力地为子女的前途操着心,忙这忙那,为了让大儿子参军,为了大女儿上大学,为了小女儿的工作调动,他动用了一切可以借助的人际关系。但是,子女和他的关系,不但没有任何改变,而且随着时间变化,变得越来越冷漠。他越是迁就他们,他们越是不把他放在心上。钟天住在一套很大的房子里,四个小孩的翅膀都硬了,一个接一个搬了出去,只要一出去,就绝对再也没有回来的。无论他怎么努力,钟天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实际上已经被子女所抛弃。
  离休以后的钟天开始感到真正的寂寞。偌大的房子里,除了他,就是一个来自河南的小保姆。他突然发现所谓养老,只是百无聊赖等死的代名词。各式各样的毛病开始出现在他的身上,他的胃口出现了问题,晚上睡觉失眠.白天却老是打瞌睡。有一年,两个女儿约好回家过年,吃完了年夜饭。两人很严肃地和父亲谈话,一致认为他和小保姆过日子,不太合适,最好的办法,是换一个年纪大一些的老太太。渴望得到女儿关怀的钟天,好不容易将她们盼回家,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番教训,他叹着气说,你们的意思,是怕我老不正经?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干什么坏事。大女儿钟春笑着说,干坏事的老头要多少有多少,我们这么提醒你,也是为了你好。钟天恼羞成怒,说,这哪是女儿和父亲谈话,这是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派审讯老干部。小女儿钟秋冷笑说,别以为造反派都是错的,我们是怕你再犯错误。
  从那以后,钟天就开始想到再婚。他觉得这是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最好的药方。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顾闹笑话,打算让子女们索性丢丢脸,就娶个小保姆拉倒。子女们的做法已经让他感到太失望,他不妨也让他们彻底地失望一回。然而他的这些想法,除了受到大家的讥笑之外,并没有任何意义。当意识到子女们事实上并不在乎他怎么做的时候,钟天放弃了自己的荒唐想法,他决定另辟蹊径,采取别的办法来把握命运。他清醒地知道,娶一个年轻的小保姆,首先是自己的身体会吃不消,另外,毕竟是一桩太丢脸的事情,因为真这么做了,他每周四去老干部活动中心打扑克,便将成为所有老年人的当面取笑的对象。这样的事情,在他所熟悉的老家伙中已经发生过,钟天没有勇气重蹈覆辙。没人会相信钟天再婚的真实动机是寂寞,既然连他的子女都觉得他老不正经,他和别人再解释也不会有什么用。
  钟天很果断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