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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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酸-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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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真的是丁力申的朋友吗?在他的心里,有过一分一秒,真的把我当作朋友吗?我不过是他接近林枳的跳板,不是吗????

  除了被嘲讽的愤怒,更多的是深深的屈辱。我可以被庄悄悄认为是傻蛋,为什么不可以被丁力申认为呢?或许,是因为,我从心底,还是有一点那么信任他的吧。可是这最后的一点信任,也被他对我今天说不上是警告还是打击的话,彻底的抹煞了。

  我冲回宿舍以后一头扑到床上,不顾庄悄悄她们八卦而异样的目光,用被子蒙住头,悄悄地,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天早读课,林枳毫无悬念地被老班叫出了办公室。

  半个小时以后,她回来,昂着头走到座位上,继续用清脆的声音读着英语,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老班也丝毫没说对她有什么处罚。这让我,很好奇。

  我写纸条问她:“怎么过关的?”

  她微笑着,自信地回给我:“我告诉他我走是因为月经提前弄脏了衣服,让你撒谎是因为觉得说实话太丢脸。你知道咯,跟老班那种老古董,你只要红着脸捂着肚子说一句:‘女人的问题’,什么都盖过去了。”

  我……倒!

  可事实就是这样,林枳逃课一晚毫发无损,我帮她掩盖却要付出做一个星期扫除的惨痛代价!

  “你知不知道丁力申喜欢你?”我犹豫了一阵,再写过去。

  “知道。”她回答。

  “那你会喜欢他吗?”

  林枳看了一眼,伸手把纸条揉起:“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天下午,当我拿起笤帚开始打扫公共区,丁力申的话忽然在我头脑里刺耳地响起来:“你以为你这样帮林枳,她就会感激你吗?”

  我为什么要让她感激我?友谊本来是不求回报的事。可是,当我打扫完公共区,没时间洗澡灰头土脸地到教室里上晚自习,对比着林枳永远洁净的白衣,忽然,感到了一阵难堪的落寞。

  忽然忽然,我想给林庚写封信。

  所以,我真的写了。

  我想我无法再承受他的沉默,我知道当他看见一个“单纯的女孩”在药店里买验孕试纸时那种被欺骗的感觉,他大概认为我真的无可救药,才会甚至不屑于告发我。忽然我变态地希望他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告诉老班再告诉罗梅梅,这样至少能说明,他还在关心着我,不忍我独自堕落。

  “林老师,我知道你认为我是坏女孩,可我真的不是。”

  我打着电筒我在被子里终于写下这一句,林庚温暖的目光仿佛又落在我的身上,这么多天累积的委屈,终于变成眼泪,打湿了淡紫色的信纸。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这段时间的自己有多挣扎多不快乐,我想我渐渐弄不明白很多事,为什么林枳知道周楚暮是个坏蛋还不肯跟他一刀两断,为什么丁力申喜欢林枳却一直利用我,为什么林枳把我当成好朋友却仍然什么都不肯对我说,我想他们都已经是大人可以学会把自己真正的心掩饰得那么好,他们都可以,只有我,始终做不到。

  然而不论我多么想让自己的世界保持简单透彻,那些复杂的事情,还是一件一件降临在我身上。我需要一个人帮助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可是,谁能对我伸出援手呢?最关键的,是谁帮助我搞到1000块钱去帮助我最亲爱的林枳?

  林庚,他会吗?

  不。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倾诉衷肠,我有那么多的话想对林庚说,可这封信,自始至终,我只能写下这么一句话。

  我终于还是把它塞进了我乱七八糟的衣箱里,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封永远不可能写完也永远不可能寄出的信。

  就让它沉睡,陪着我那颗少女的坚贞而寂寞的心,永远不再醒来。



  曲终人散,洗洗睡吧!

  想到这一点我终于忍不住,在秋天下午惨白的阳光里,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缓缓地,缓缓地蹲了下去。
它在这个中午被毫不留情地按下了power off键。

  曲终人散,洗洗睡吧! 想到这一点我终于忍不住,在秋天下午惨白的阳光里,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缓缓地,缓缓地蹲了下去。

  (8)

  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丁力申居然被处分了! 他的名字被用毛笔写在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那张纸被一场初冬的雨打得透湿,在风中不体面地瑟缩着,接受着所有围观者的指指戳戳。

  他为什么会在晚自习的时候跑出学校去打架?为什么被打到全身贴满OK?为什么他被叫到老班的办公室却死都不肯交待打架的原因?这件事的谜团,简直跟警匪片一样多。

  我站在那张通告下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却强烈地涌起一个念头:谁知道他是不是被冤枉的呢?像我一样? 想到这一点我忽然愤怒得要命,跳起来要撕那张布告,林枳却狠劲地拉了我一把:〃丁丁,迟到了,快走!〃

  第一节政治课因为老顾出差去湖北黄冈中学交流而改成语文课。自从那个中午以后,似乎所有的课都被改成了语文课。林庚在讲台上给我们讲着一套又一套专题试卷,随着高考一天天临近,他也不再是那个讲到林觉民的《与妻绝笔书》会慷慨激昂柔肠百转的全班偶像,他好像也成了一个监督我们做题的机器,没有表情地跟我们分析成语通假字,寻找着一篇又一篇垃圾阅读理解的中心意义。

  这样也好。

  目前这种情况下的田丁丁,动什么也不能动感情。

  唯一奇怪的是,老班至今为止都没有找我谈过话,罗梅梅女士也没有对我抓狂。我不知道林庚出于什么心态为我保守秘密,但这一点,无疑让我对他心怀感激,而不能对他说出真相的内疚,却又一天比一天更深。

  其实想这么多干什么呢?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林庚,我逃了他的课,他连骂都懒得骂我,不是吗? 如果说这段时间还有什么好消息,唯一的一个就是:林枳没有怀孕。

  在我给她买回试纸的第二天一早她就做了测试,因为说明书上说这个时间做是最准的。清晨五点钟,我们的手机同时在枕头底下开振,然后我们就爬起来一起鬼鬼祟祟地进了宿舍的公共盥洗室,她拿着一只塑料量杯走进去,我在门外帮她把风。

  她进去捣鼓了好半天,旁边的几个宿舍里已经传来了隐约的响动,我几乎忍不住冲进盥洗室要她放弃的时候,她终于出来,身上穿的白色真丝睡衣平平展展,像她脸上的神情一样,看不住任何或好或坏的预兆。

  我等着她对我说,她却只是做了个深呼吸。

  〃到底怎么样?〃我终于忍不住问。

  那一刻,林枳的表情,直到今天我都无法形容。那是一种骤然疼痛到极点却又强颜欢笑的表情,她的脸微微仰起,眼睛里充满了模糊的雾气,那一片雾气里我能看见伤心忧虑寂寞失望,却看不见一点点的笑容。

  我的心里忽然充满了不好的预感。〃到底有没有事?〃我更着急地问。

  〃没有。〃她终于回答。

  然后,她慢慢地弯下身体,头轻轻垂到我的肩上,像失去了全部水分的花朵。

  〃没有就好。〃我轻轻地说。

  我揽着她的腰,我们一起慢慢地走出了卫生间。这个奇怪的姿势引得经过的人纷纷侧目,但这一次,我决定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七岁,到十七岁。田丁丁一直是一个软弱自卑的女孩,背负着这个世界的失望,谨小慎微地生活着。可是这一刻,当一个人放心地将全部重量倚靠在我的肩上,当我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一份信任,忽然间,我的心像鼓胀的风帆,又重新装满了儿时的勇气。

  林枳,我一定会保护你。当我们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勇敢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时,我在心里对自己发誓。

  因为我明白,这一次,她没有说真话。

  她一次又一次对我说〃丁丁我真的没事〃,可她整个人都是一副有事的样子。她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叫她十句她都难得听见一句,偏偏对手机的声音异常敏感,方圆十米之内只要有谁的短信声响,她都会像触电般一跃而起。
 我知道,她在等谁的电话。

  临近期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考完一轮试,卷子还没有讲完,下一轮的考试马上又要开始。

  在第三次月考中,林枳如愿以偿拿回全校文科第一的宝座,而我,从全班的第二十二名,降到第三十六名。

  其实这也是我早已预料到的结果。聪明如林枳,似乎永远懂得将生活中的不如意和学习截然分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件,哪怕再是惊天动地,也不能影响到她从容不迫地解答一道数学题。

  而我做不到。事实上,这次考试我的名次有了惊人下滑,跟我的语文课以前都是120多但这一次考了93有很大的关系。

  老班突发奇想,要在班上搞一个进步榜和退步榜,一张红一张白,我的名字在那张白色的榜单上占据了中游位置,丁力申的名字,高居第一。

  他从第九名飞快地滑到第三十九名。想不当第一都不行。

  考试之后的班会上老班在讲台上慷慨激昂:〃不要以为高考还早,高考就在我们眼前,有的同学,本来很有希望上一个好大学,但是自我放弃,自毁前程,自甘堕落……我希望这样的同学能看着教室后面那张白榜好好地反省一下!〃

  我知道他其实不是在说我,因为我的成绩一向也就是个上二本的料,在老班的眼里,我老早就没有了什么前程可言。

  我偷偷扭过头去看丁力申,他面无表情,倔强地把眼睛看向窗外。

  我忽然感到一阵心酸。我们都应该是好孩子,因为我们从小就是。为什么有一天,居然我成了问题少女,他成了流氓少年? 周五的时候省教委来搞卫生检查,加上刚月考过,学校开恩,四点就让我们走路。林枳打了个电话以后坐着宝马先离开,罗梅梅还在上班不能接我我只能坐公车回家。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在校门口徘徊又徘徊,直到丁力申骑着他的山地车出现,我忽然像一个拦路喊冤的刁民一样,斜刺里冲出,挡在他滚滚的车轮面前。

  他刹车,一只脚支地,大惑不解地看着我。

  〃嗨。〃我对他说,挤出一个向日葵般的笑脸。

  〃嗨。〃他说,〃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聊聊不行吗?〃我无赖地说。

  〃不行。〃他冷冷地说。然后,他上车,加速,扬长而去,留我孤单在原地,好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一样的难堪。

  就这几天时间,他忽然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他变得冷漠,对人充满敌视,就好像一个被初恋男友抛弃的纯情少女。

  我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冲着他千里之外的背影扔过去。石头在一米多之外的地方掉下来,落在地上,无辜的滚了几个滚。我不知道我在对谁发火,这段时间以来,我的脾气真的越来越差了,我抓狂的甩了甩我的头发,孤单地,沉重地迈着步子。

  我们到底怎么了? 还有我的林枳,她到底怎么了?这一阵,我已经明显能感觉她是在强撑。纵然有年级第一的美誉,她还是一点也不开心。更让我吃惊的是,有一天她在水房洗衣服时,或许是伤口发痒,她捞起袖子挠了挠,我清楚的看到一道道肉色的疤痕,看的我心惊肉跳。她脸上的表情却很安然。

  我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她:〃林枳,要帮你打水不要?〃

  她迅速地把衣袖放下来,冷静地答:〃好。〃

  那些伤,却让我几近不能呼吸。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事实上,自从那天在药店与林庚相遇之后,我就开始一直一直的失眠,或者,做许多奇怪的梦。对于林枳的现状和我怎么样都找不到周楚暮的事实,我只想到一个理由,即使它不是唯一理由也是最关键的理由,那就是……周楚暮是个只会推卸责任的流氓,他玩弄了林枳的感情。

  玩弄,是一个多么残忍的词。或许,这才是林枳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疤的真正原因。

  而且,更让我害怕的是,种种迹像都表明,她肯定是怀孕了。比如,她会清晨刷牙时在洗手间里呕吐,会在信息课的时候去查看相关的网页。但是,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开口〃揭穿〃林枳。她隐瞒到今天,一定有她的理由……她的身世背景,不容许她做一个坏孩子。如果我说错话,一定会引起她更大的不安,那,作为朋友的我何不让一切都默默进行呢? 事到如今,我依然记得,她是第一个主动愿意和我成为好朋友的人。她是我的好朋友,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永远也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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